云裳不知道南宫凤是怎么去理解自己那句话的,她也无所谓她的理解,怀疑也好、信任也罢,反正只要南宫瑾想要试探,试探的结果只会是她越来越相信她就是南宫凤。

    在左殇景的带领下,马车很快就到了左府的侧门。

    车停下来之后,南宫瑾下车。

    从马车停下,左殇景就一直绷着神经,他在等着南宫瑾的质疑与责问。

    可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南宫瑾并未对马车停在了左家车门而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只是在下车之后,叫过了随车一起过来的柳嬷嬷等人,然后对左殇景说道:“走吧,去见你的母亲和妹妹。”

    听到南宫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殇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一点。

    一行人就在左殇景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左府,然后到了刘氏的闲丰园。

    刘氏在这之前,一直都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待着,她不断地祷告着,希望左殇景一定要将云裳拦住才好。

    就在这忐忑不安中,她接到了下人的传话,说是大公主来了,要她准备下迎接。

    “大公主”三个字,让刘氏当场倒吸一口气,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在她心中,虽然预想过左殇景可能会来不及拦住云裳的可能性,但怎么也没想到南宫瑾会亲自上门。

    那、那……

    刘氏不敢想象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此刻是真的恨不得昏过去才好。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不出去迎接南宫瑾,只怕后果是自己更加不能承担的了。

    当下,她虽然膝盖疼得不行,却也叫了人,守在了院子里,等着南宫瑾的到来。

    那传话的下人是左殇景安排,他一路跑过来,才堪堪提前了云裳南宫瑾等人一点时间到了闲丰园,而等刘氏收拾好,在院子里也没得等到多久,南宫瑾等人就到了。

    “臣妇见过大公主、二公主,给公主请安。”南宫瑾才一出现,刘氏就慌张地跪了下去。

    膝盖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疼得脸色都刷白了。

    南宫瑾也没说让刘氏站起来的话,就直接开始质问了:“听说白日的事,是我家嬷嬷误会冤枉了夫人,正好……”

    “回禀大公主,都是误会,柳嬷嬷没有错,是臣妇的错,臣妇该罚。”刘氏哪里敢让南宫瑾把话说完,她慌慌张张地就打断了南宫瑾的话。

    “竟敢打断本宫的话,你这是哪家学来的规矩?左家教的,还是刘家教的?”

    刘氏被吓得一身冷汗:“大公主饶命,是臣妇错了。”

    左殇景赶紧跪在了一边求情:“回大公主,微臣母亲身体抱恙,神识有些不太清楚,才犯下此等过错,还请大公主大人大量,原谅她的无心之失。”

    南宫瑾没有说话,就保持着沉默望着左殇景跟刘氏。

    这个时候,云裳也跟着下跪求情了:“皇姐,一切都是皇妹的错,请皇姐不要怪罪阿景跟母亲……”

    “你叫她什么?”南宫瑾的脸色一沉。

    听到南宫瑾的问话,跪在地上的左殇景也跟着脸色一沉,旁边的刘氏则是突然颤抖了起来。

    公主是什么身份,公主的母亲是什么人,这不需要任何人来说——皇宫里,便是尊贵到了四大妃位的贵妃们,也断然是没有资格称一声公主的母亲,能作为公主母亲的只能是那后宫的正主,当今唯一的皇后。

    当然,这并不是说出嫁的公主就不能叫驸马的母亲为母亲了,这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的称呼毕竟是与规矩不符。一般大家私下里,自己内部叫一叫,以示感情与亲昵,也就算了,很少会有人拿到明面上来。

    比如现在这样,云裳称呼刘氏“母亲”,南宫瑾听过就算,那也是无所谓的,但她若是要深究的话,那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太多、太大了。

    刘氏刚刚经历了白天里关于左知琴叫云裳“嫂子”引出来的麻烦,一波未平,结果现在云裳又当着南宫瑾的面,叫自己“母亲”,她心中的惶恐,可想而知了。

    “我嫁给阿景,自然阿景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叫母亲,何错之有?”偏偏在这个时候,云裳还火上浇油。

    南宫瑾反问云裳:“你还很有道理了?!”

    “回禀大公主,”在云裳回答之前,左殇景抢话说道,“是微臣的错,微臣……”

    左殇景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瑾给打断了,“你的错?我怎么看刘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呢?”

    南宫瑾这话,说得这么明显,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赶紧自请罪过:“是臣妇的错,求大公主责罚。”

    南宫瑾倒是很干脆:“看在左相一心为公的份上,本公主就只罚你跪一个时辰好了。”

    这惩罚对膝盖生疼的刘氏来说,真的是雪上加霜了,可这种时候,得这样的惩罚,也算是比较轻的了。

    刘氏脸色一白,却也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开始谢恩:“臣妇谢大公主……”

    这惩罚,刘氏虽然接受,但云裳却不结束,大声地反驳:“不行,母……”

    在她即将再次对刘氏叫出“母亲”的称呼之际,左殇景突然出声,大叫了一声“二公主”。

    云裳似乎是被他这一声“二公主”给吓到了,剩下的话,再没有说出口。

    “请自重,二公主!”左殇景等云裳安静下来之后,才再次开口说道。

    “自重”两个字,被他咬字发音得很重,“二公主”三个字,也都发音很重。

    同时,他还看了一眼云裳,目光之中,充满了不悦之外,赫然还有一层警告之色。

    左殇景此刻是跪在地上的,云裳因为要求情,也是跪在地上的,而且两人是挨着的。所以左殇景自以为自己瞪云裳的眼色是不会被南宫瑾看到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南宫瑾原本就是在关注他,对于他的小动作,自然是看在了眼底。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南宫瑾是真的气得恨不得当场就问罪左殇景,可想到云裳的计划,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得很啊,皇妹!”南宫瑾按照之前跟云裳说好的计划,继续往下演,话锋一转,突然看向刘氏,喝问道,“皇妹嫁到你家,你作为驸马的母亲,对她就有教养的责任。她现如今这一副目无规矩的模样,刘氏,你可知罪?”

    刘氏:“……”

    前一句说云裳好得好,下一句就反过来质问刘氏,这“迁怒”也迁得十分明显了。

    “臣妇、臣妇知罪。”事到如今,刘氏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既然知罪,那就再加罚跪一个时辰吧。”南宫瑾说道。

    刘氏的脸色再度发白,整个上半身往后一仰,差一点就摔倒了下去。

    “怎么,不服?”南宫瑾问道。

    “不不,”刘氏听出了南宫瑾声音里的风雨欲来,赶紧磕头谢恩,“臣妇磕谢大公主。”

    “你呢?”南宫瑾又看向云裳。

    原本是一个时辰的罚跪时间,因为云裳插了一句话,就变成了两个时辰,听到南宫瑾再去问云裳,刘氏紧盯着云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胡话。

    左殇景也紧盯着云裳。

    云裳的面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不服气,可已经因为她的原因导致刘氏罚跪时间翻倍了,若是再开口说什么,那只怕她故意针对刘氏、让其被罚跪“真相”只怕就有些藏不住了。

    没错,现在出现的局面,是云裳跟南宫瑾早就在马车上商量好的。

    也就是说,刘氏被罚跪两个时辰的事,其实一早就定下来了,只是,云裳跟南宫瑾故意兜了一个圈,先是故意在一开始提出罚跪一个时辰,然后再让云裳“多嘴”,让刘氏的罚跪翻倍,达到她们一开始定下的“两个时辰”的目标。

    会这么做,云裳就是故意地想要气刘氏——她不是一直骄傲南宫凤叫她母亲这件事情吗?那她也得让她从这上面,好好吃点亏才行。

    而且,云裳也想要借机多挑拨下自己跟刘氏的关系——只要刘氏越是不待见她,才能越发地察觉到赵雪柔的好,那么对于云裳要将本该在大半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提前,也是有好处的。

    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所以这一次,云裳尽管满脸都是不服气,却没有再说话。

    南宫瑾得了自己想要的,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柳嬷嬷,让柳嬷嬷亲自守在刘氏的院子里,等她跪足了两个时辰,再回去公主府报道。

    会这么做,也是云裳交代的。

    白天那一次,南宫瑾对刘氏的惩罚,是两个时辰的罚跪,云裳离开左府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没达到两个时辰,可她回去的时候,在刘氏的院子里,看到的,却是刘氏已经站起来了。

    显然,刘氏并未跪够两个时辰。

    原本为了让刘氏跪够,柳嬷嬷到左府的时候,是特意交代了,会来检查刘氏的膝盖,不过刘氏娇生惯养的,那膝盖跪了也就大半个时辰吧,看上去就已经青肿不堪了,自认为可以交差,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刘氏也就无所顾忌地站起来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这一次的罚跪,云裳就特意交代了南宫瑾,要留下人来,守着这不守规矩的刘氏才行。

    对于白天没安排人,现在却突然安排人守着刘氏,这其中是有一些风险存在的。

    毕竟,同样的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处理办法,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发现刘氏没有跪足时间的,除开她自己身边的人,就只有当时去到她院子里的云裳了。

    也就是说,这样突然的转变安排,刘氏要是足够聪明的话,肯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但,云裳还是这么让南宫瑾安排了。

    一来,她这么给南宫瑾说的时候,连南宫瑾都没发现其中的前后不一,以刘氏的智商,只怕是也更难发现了;二来,就算是刘氏发现了,云裳也不怕——她一直都对南宫瑾表现出了不服气的样子来,刘氏会被加倍惩罚,也是因为她的不服气导致的,所以,顺理成章地,南宫瑾突然留下一人守着刘氏罚跪也就很好解释了——她可能是担心自己走了,云裳就让刘氏起来,而这也更符合南宫凤的个性,以及她在左家这几个月的表现。

    所以,云裳并不担心暴露什么,哪怕是赵雪柔知道了这件事情,云裳也不觉得她能从中发现什么。

    当晚,刘氏真的是硬生生地在院子里跪足了两个时辰。

    当听到罚跪的时间结束,一直等候在一边的王嬷嬷陈嬷嬷等人,手忙脚乱地走上去搀扶刘氏。

    而脸色早就发白得跟一张白纸似的刘氏,却是在大家过来搀扶的那一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有的在惊呼,有的在叫传大夫……

    原本这种时候,作为大孝子的左殇景应该也是在场的——原本左也是在的,但不知道是刘氏心疼他,还是觉得自己跪着被儿子看,实在是有些丢人,所以在刘氏的坚持下,左殇景离开了刘氏的院子。

    左殇景不在,云裳自然也不在。

    当然,她的不在倒不因为为刘氏的心疼或是觉得她在旁边看着丢人,而主要是因为柳嬷嬷:一开始,云裳是在院子里的,但柳嬷嬷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驸马都走了,二公主却要在这里守着吗?”

    这句话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但问题是柳嬷嬷问这话的时候,她专门盯着刘氏,那目光中的要追责的意思简直不能更加明显,就差直接告诉对方,如果云裳留在这边就是又不符合规矩。而根据今天这些事来看,但凡云裳做出不符合规矩的事,那就是长辈教养的失职。

    现在在这个府邸里,谁是云裳的长辈已经不需要再说一遍了。

    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就是只要云裳站在这里,她的惩罚就有可能再度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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