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全身都在不停流淌着鲜血,傲立在城市大门前的齐烈阳,所有还没有撤出这个城市的居民都呆住了。

    齐烈阳没有回头,他猛然发出了一声嘶吼:“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由上千蒙古铁骑组成的洪流再次动了,看着上千骑兵在冲到三百米距离后,一起弯弓搭箭,在弓弦疾颤中,上千枝陀铃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对着自己站立的位置直撞过来,齐烈阳的脸上不由lou出了一丝苦笑。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蒙古铁骑,他们的千夫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判断出齐烈阳手中武器攻击范围不足的弱点,直接用箭雨对他一个人发起了覆盖性进攻。

    “小贪狼快跑!”

    听着雷月在自己耳边的急叫,齐烈阳脸上的苦笑更浓了。他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拼尽全身力量的结果,哪里还能再做出奔跑闪避的动作?!

    眼睁睁的看着陀铃箭劈头盖脸倾泄下来,齐烈阳在这个生命最后的时刻,心里扬起的竟然是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了,妈妈,我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对不起了,大哥,我当十年农民,然后再和你一起去闯荡天下的承诺,无法完成了。”

    “对不起了,本来应该在十年后嫁给我,现在也许我连名字还不知道的未来老婆……”

    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齐烈阳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十几个男人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迎着扑面而来带着死神呼啸的箭雨,他们竟然手挽手以自己的身体为齐烈阳支撑起了一道人墙!

    这十几个城市里的居民身上根本没有铠甲,甚至连最起码的木制盾牌都没有,只有两个人用木板架在齐烈阳的头顶,为他撑起了一片看起来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坚强的壁垒。

    “噗噗噗……”

    就在箭雨坠落的瞬间,手挽手站在一起的男人身上响起一连串犹如利器刺破水囊般的声响。他们每一个人都中了至少七八箭,受到这么多的致命伤,也许是临死前爆发出来的疯狂,也许是在他们的心中有着一个过于坚定的信念,他们组成的人墙在经过最初的颤抖与晃动后,竟然最后再次以牢不可破的姿态,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里高举着木板,为自己遮住头顶,纵然身上中了两箭,也没有放下木板的两个男人,齐烈阳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句话背后那深刻的哲理与含义!

    不知道有多少母亲,看到这一幕,突然停止了逃跑的脚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她们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对着面前正在燃烧的十字架,神色肃穆的吟唱起在西方世纪中,承传数百年的骑士信条。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耿正直言,宁死不诳;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上千个紧抱着孩子的母亲,不停的念着上面的话,她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听起来就象是人类最古老的咒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悠然与苍怆。她们的声音划过这片融入了太多鲜血与哭泣的大地,掠过这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直至形成了一个几乎可以镌刻进历史永恒的音符。

    根本没有力量回头的齐烈阳不知道,就是在这样的低吟中,炽热的眼泪与欢笑,正在那些母亲的脸上绽放,就在快乐的欢笑与满足的泪水中,她们的身体竟然就象是摔碎的镜片嘛,开始支离破碎。

    她们至死也不能忘记,那个手持弯刀把她们孩子一个个斩死的蒙古军官,她们无法原谅身边的男人不拼死抵抗;她们无法原谅上帝直到最后,也没有睁开双眼,用他法力无边的双手,救救她们的孩子。就是因为她们的恨太强烈,一千四百名痛失孩子的母亲,她们的脑电波才会被刻进那把战刀里,无论是谁接触到战刀,里面那最深沉的悲伤与恨意组成的磁场,就会象重新播放录影带一样,把对方的意识强行带进那片曾经的古战场。

    在这片纯精神领域中,胆怯者死!

    自私者死!

    天天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认为那些蒙古骑士就应该屠杀孩子,就应该强暴妇女者,更要死!

    这些情绪的主人早就死了,但是她们的恨意,她们的不甘,却以那把弯刀为平台,以磁场的形式千百年的记录下来,并无时无刻不对任何试图接近弯刀的人进行着影响。直到今天,这些早就应该消散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终于遇到了一个来自东方的骑士,终于看到那些软弱的男人挺身而出,她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臂,齐烈阳脸上的表情很怪,很怪。

    虽然只是进入类似于催眠的幻境,但是左肩上挨的那一箭,真他奶奶的够痛!

    当着所有人的面,张梓年弯下腰,在地上一阵摸索,最后挑选出一块棱形的碎铁片,把它送到齐烈阳一直随身配戴的白金手镯中略略比划了一下,也许只是一种偶然,也许是一种必然,那块棱形的碎刀片,竟然和手镯上一个嵌槽完美无缺的锲合在一起。

    迎着齐烈阳充满惊讶与不解的眼睛,张梓年轻声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块碎片,才是你这次冒险最直接,也是最必要的收获。或者,它的存在,和你那只手镯与及雷月,还有着一层现在我无法解释的必然联系。”

    齐烈阳看着自己左手腕上那只还剩下三个嵌槽的白金手镯,最终轻轻点了点头。他突然在心里问了雷月一句话:“如果让你再遇到那个杀了你们三四百号人的秦岩武,或者知道他已经死掉的消息后,我戴的这只白金手镯会不会也和那把刀一样碎掉,而你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消失了?”

    “我不知道。”

    雷月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迷茫。他一开始的确是恨透了秦岩武,那种刻骨的仇恨,绝不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人斩落头颅的母亲心里的仇恨要来得少。可是在漫长的孤独等待中,随着岁月洗礼,渐渐磨掉了年少轻狂的自以为是,当他终于可以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进行反思时,对秦岩武的仇恨也越来越淡,到了今时今日,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刻骨铭心。

    如果仅仅是用仇恨来支撑“生命”的话,雷月早就应该随着仇恨的减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就连张梓年也若有所思的轻轻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努力把眼前乱成一团的线索连接在一起。刘鹏飞和郑凡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带着另外两个男同学,一起走向了一间通体用石料堆砌起来,从表面上看大概有四十多平方米大小的房间。

    刘鹏飞疑惑的上下打量那幢孤伶伶的房屋,按照地图显示,一条“特殊”的求生通道就在那里面,可是刘鹏飞怎么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逃生方法。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只同样锈迹斑斑至少有半斤重的锁头,看到这一幕,刘鹏飞却笑了。做为一个合格的队长,在乘座电梯进入第二层之前,他还顺手从墙壁上摘下一把消防斧,现在这把消防斧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刚刚举起手中的消防斧,在他们脚下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轰鸣,刘鹏飞就觉得脚下猛然一颤,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脚下一虚,就被狠狠摔到坚硬的地面上。

    刚才还温驯的地下河流在瞬间就变得激动暴怒起来,在水花翻滚咆哮中竟然在洞窟里生生冲出三四米高的浪头。

    听着水浪冲击在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看着就连面前巨大的铜棺都开始随着地面一起轻颤,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里竟然发生了级数不详但是威力绝对惊人的地震,那就一定是白痴蠢材猪小弟!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堵用一米见方巨大石块垒砌成的石墙,就象是推骨牌般倒崩,听着从地底扬起的最沉闷轰鸣,感受着整片大地都象是发疯似的不停颤抖,如果不是伸手抚住一根铜柱,早已经失足摔倒在地上的张梓年脸色在瞬间就变得一片苍白。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本来就在地壳活动最不稳定的沂沭大断裂带上,日本研究所的人就是利用这种地理特征,在他们最机密的第二层试验场留下了最后一道杀手锏。除非是提前解除某个预警设置,否则的话,无论谁拿起那把“屠城黑金”,就会引爆在特定场所布置的定向爆炸物,对地壳最不稳定的位置进行一次诱发式爆破,直接引发一场可以将整个地下基地都彻底埋葬的地震!

    说到对地震的了解,一直身处岛国,每天都在承受地震威胁的日本,百分之百是全世界经验最丰富,研究最彻底的。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把地震这种自然灾害变成武器的国家,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十几秒钟后,整个洞窟的颤抖终于停止了,但是张梓年清楚的明白,这只是最大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奏罢了,瞪着还趴在地上的刘鹏飞,他嘶声狂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砍开锁头找路逃命,这个山洞,不,整个基地都要塌了!”

    “啪!”

    刘鹏飞跳起来手起斧落,只用了一斧头,就将硕大的锁子生生砍断,然后又一脚踢开了大门。

    带头冲进房间,只看了一眼刘鹏飞就彻底傻眼了。

    在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堆着着一些两米高,一米宽,外面还有一层软性材料的塑料桶,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大概有一点五米宽的管子,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操!”

    刘鹏飞真的气急败坏了:“那些狗日的研究员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这叫什么逃生通道?难道是想让我们钻进这些桶子里,然后顺着这根管子一路往下滑,过一把人体过山车的瘾?!”

    “事急马走田,赌命吧!”

    刚刚冲进房间的齐烈阳根本没有犹豫,抱起一个塑料桶把它放到管道前面的缓冲带上,然后打开塑料桶的盖子就钻了进去,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固定在桶壁上的安全带,齐烈阳伸手用这根带子把自己的身体绑紧,当着所有人面“砰”的一声拉住塑料桶上面的盖,并从内部把盖子cha紧。

    在桶里略一用力摆动身体,呈三十度角倾斜的塑料桶就顺着管道向下直直滑落。大概滑了十几米后,塑料桶在管道的引导下,突然做出一个急转弯动作,齐烈阳还没有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向心力,他“乘座”的塑料桶就突然悬空,直直向下坠落。

    感受着塑料桶在空中进行了足足**秒钟自由落体运动,在心里计算着坠落的高度,齐烈阳不由自在心里狂叫了一声:“我拷,这下可死定了!”

    “啪!”

    外面包裹着一层软性材料的塑料桶重重砸到水面上,由于下坠的力量实在太大,整只塑料桶足足冲进水层两三米深,才在浮力作用下,猛的弹出水面二十多厘米高。在重新落回水面后,就在水流的冲激下,一路不停翻滚兼磕磕碰碰的向前滚动。

    从来没有玩过“峡谷飘流”游戏的齐烈阳在塑料桶里只坚持了不到三十秒钟,就觉得胃袋一阵抽搐,直接吐得昏天黑地,最让他恶心的是塑料桶不停翻滚,一会天花板就变成了地板,一会地板又再变回天花板,齐烈阳几乎变成了炒锅里的素材,和自己从胃里吐出来的玩艺翻过来搅过去的不停混合,在这种情况下,齐烈阳吐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胃袋里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不停的干呕。

    “我操,还要飘多久啊,呃……再飘下去,我就算是没有被闷死,也要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给恶心死了……呃……”

    狠狠吐掉一口刚刚冲到喉边的酸水,齐烈阳有气无力的喊道:“这种死法也算是别开生面,纵然称不上后无来者,也应该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脆的笑声,“放心,就快结束了。”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齐烈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她!

    那个在长江边把齐烈阳硬带进这个神秘天地的她!那个用一把刺刀把自己身体牢牢钉在水下,几十年也没有腐烂的她!那个曾经劝阻过齐烈阳,最后却终于用精神交流的方式,引导齐烈阳他们进入地下基地的她!

    “谢谢。”她竟然在向齐烈阳道谢,“谢谢你让我在消失前,还能得偿所愿。”

    齐烈阳虽然在塑料桶里转得头昏脑胀,但他还是捕捉到对方话语里最重要的信息:“消失?!”

    “嗯。”

    她淡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从几天前我手中的刺刀断了后,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我越来越虚弱,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但是我真的很开心,我不但能亲眼看到整个基地都变成废墟,还能找到一个化解那些女人冤气的小家伙。你不知道,和她们当邻居,真的是很头痛。”

    “看在你替我解决这么多烦恼的份上,有什么问题,就趁早问吧。你乘座的这只塑料桶越过前面的地下瀑布,很快就要漂出去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就连齐烈阳都没有想到,他张口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小姐贵姓?”

    这个问题一出口,齐烈阳就差一点扬手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他在说什么啊?

    但是她仍然回答了:“我姓方,单名一个‘晔’,字逸雯,我的家就在山东济南。”

    在那个年代,能有“表”字的人,大都是出自名门望族。

    大概是看出了齐烈阳的心中所想,方晔淡然道:“我出生在一个武学世家,我是家里的长女,家父不希望我象个男孩似的武刀弄枪,从小就请了先生教我读书,我在十八岁就考上了北平大学,后来日军占据了东三省,我虽然是女儿身,也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觉悟,就弃笔从军,考上了黄浦军校,后来因为成绩优秀,又有武术功底尤其是擅长马术,被调入中央教导总队骑兵营,当了一个副连长。”

    齐烈阳真的有点肃然起敬了,据他所知,黄浦军校的中央教导总队,可是当时全中国最精锐的部队。曾经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编造出什么“中国宪兵”部队,说是一个营就打过了日本一个师团,虽然牛皮吹破了天,但是借鉴的原型就是中央教导主队,这支部队的精锐和代表性由于可见一斑。

    有资格在这种部队里担任骑兵营副连长的人,绝对是当时最出类拔萃的精英。

    但是方晔的经历到这里还是刚刚起头:“结果这个副连长当了没半年,我们就在南京保卫战时,被日本人堵到长江边上全军覆没。后来被编入四十六师,基层军官大量战死,我成了骑兵连连长,结果一个月后,我们就在兰州会战中被打残,三个旅长死了一个重伤两个。我又被编入二十七军,因为我‘实战经验’丰富,成了骑兵营的副营长,在太行山和日军打游击战;几年后二十七军被打残了,我们又被编入五十七军,我这位元老级的军官又升职成了骑兵营的营长。一九四五年二月,五十七军也被打残了,我们又被整编进入五十四军第八师,番号降了一级,我又从骑兵营营长,变回了骑兵连连长。一个月后,我被一发敌人的炮弹震晕,就被送进这个基地研究所了。”

    齐烈阳早已经听呆了。就在呆呆的聆听中,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塑料桶在水里不断翻滚对身体带来的不适。听着方晔在战场上起起落落的经历,只要看她的“升官”史,半个世纪前那场保家卫国战争的惨烈程度就想而知。

    后面的故事不用方晔说,齐烈阳也能猜出个大概。日军绝对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和美丽的女军人竟然会是一个身经百战,而且单兵作战技术绝对强悍的职业军人,他们已经习惯了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处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松懈大意的结果,让方晔有了反戈一击的机会,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对方进行**实验的材料,方晔才会用一把刺刀把自己深深钉在了河底的岩石上。

    很可能就连席卷整个地下基地的老鼠大军,都是被方晔冲进禁区直接放出来的。象她这种在战场上打滚了七年,出手又准又狠的老兵,又有什么是不能做,不敢做的?!

    对了,还有手镯的事情!

    齐烈阳张开嘴,他还没有说话,他和整只塑料桶就再次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足足十几秒钟后塑料桶“砰”的一声第二次重重砸落到水面上。

    连续翻滚了几十圈后,塑料桶的外面,突然蒙上了一层白色,那是阳光的颜色。

    齐烈阳打开塑料桶经过特别加固和密封的盖子,他迫不及待的抬头,虽然相隔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看着头顶久违的蓝天,贪婪的呼吸着平时根本不曾注意过的新鲜空气,在齐烈阳的心里不由扬起了一股近乎虔诚的感动。

    活的感觉,真好!

    同样的塑料桶在他面前接二连三的从水面下冒出来。在无路可选的情况下,其他人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齐烈阳身后,用塑料桶穿过漫长的水道成功逃生。

    “轰!”

    最后一只塑料桶刚刚从水面扬起,沉闷的轰鸣就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巨大的震动突然带着原本平静的湖面扬起一层层纹波,他们眼前的山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向下崩陷,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一时间地动山摇,刚刚从塑料桶里钻出来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有一条过于便捷的水下逃生通路,如果不是他们反应迅速,他们整队人现在已经随着这场人为制造出来的地震,和地下基地一起被永远埋藏进大山里,再也没有其它可能。

    这场如此漫长的旅行,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用手拨打着水面,终于回到坚实的地面后,站在绿色的树荫下蓦然回首,齐烈阳仿佛看到一个美丽得让人心跳加快,混身散发着剑一样锋利气息的女人,正在微笑着对他挥手做最后的道别。

    齐烈阳左手紧紧拉住了张梓年,右手紧紧拉住了曹旭,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张梓年和曹旭一起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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