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一件,慕空蝉沉吟片刻,到底问了一句:“白家那个叫白子谦的郎君仿佛是你表姐夫的堂弟?”

    “是呢!”卓昭节很诧异她怎么会提到白子谦,道,“怎么了?”

    慕空蝉不答反问:“你觉着这白子谦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昭节皱了下眉,她对白子谦并无恶感,早年在秣陵时,这白子谦还是她的追慕者之一,当然以白家的门第要娶卓昭节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无论白家还是游家都告诫过双方。卓昭节本身虽然觉得白子谦不坏,然而也没觉得他是心目中的夫婿人选……不过宁摇碧仿佛因此是十分讨厌白子谦的,所以卓昭节含糊的道:“我虽然在秣陵长大,但三表姐夫的这堂弟一向随其父母仕宦于外,我也就在几年前他们家老夫人寿辰上见过一回,后来他和我表兄弟们一起到长安时,也到卓家拜访过,那时候就只寒暄了几句,人应该是好的罢?我三表姐夫家里的兄弟没听说过有纨绔不肖的。”

    “既然是这样。”慕空蝉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她思索了片刻,才点着头道,“好吧,我本来想着自己处置了的,但这会想想,算那小娘子命好,我看这个白子谦对那傅小娘子仿佛很照拂,也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有意?假如是有意,那你与你表姐说一声,传个话过去,早点把婚事办了,我自有厚礼奉上!”

    卓昭节一下子想到了之前慕空蝉提到的小家碧玉,惊愕道:“你别说那小家碧玉是……?”

    慕空蝉哼道:“可不是那傅青娘?虽然傅精任于国子监,束收得也不少,可谁叫他那般的人,好好的娘子养得束手束脚、生在长安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架不住有人认为这样的小娘子青涩动人啊!”

    她冷笑了起来,道,“被五郎弄上手的小娘子是什么下场你也晓得的,要不是看傅精学问还不错,又是崔山长的高足,和时家、你外祖父家都有点儿关系,只凭这傅青娘送给五郎的那几个荷包我就……”慕空蝉叹了口气道,“五郎还没把她弄上手,那白子谦若当真对她有意思……你与你表姐说一说?你这表姐还在长安的吧?”

    卓昭节揉着额角,苦笑:“这些个小娘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时兮墨暗恋着自己的堂兄,傅青娘被有妇之夫引诱……时兮墨这儿劝着,她若是想开了好歹还有高寅在,这事情遮盖过去了也未必不能没有一个好前程。

    可傅青娘,想起两年前曲江畔芙蓉楼上局促不安的小娘子那会的傅青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送荷包给有妇之夫的人!未想如今胆子居然这么大了,当然也许是时采风确实手段了得?

    但这些日子时采风不是在忙着时兮墨这一头吗?这个五郎君啊!卓昭节都不禁叹道:“我这会也不方便回娘家,等回头让冒姑跑一趟罢,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其他下人都不能放心。”

    慕空蝉道:“你也不要为傅青娘太操心了,横竖没怎么见过我就是和你一说,五郎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他必然是对那小娘子说什么与我早已是同床异梦,往后定然会休了我或者与我和离了娶那小娘子的。唉,这些小娘子家,一个个都知道五郎风流得紧,可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好吧,五郎也是说她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这话也没错,他要不是觉得新鲜又何必寻她们?可新鲜过了……嘿!之前的程氏就是个例子!”

    卓昭节尴尬的笑了笑,慕空蝉这样的自嘲大约也只能在自己这样的闺阁好友跟前说一说了,若是回娘家说,慕家之前就被她气得不轻以慕空蝉的才貌什么人嫁不到呢?偏就对时采风这么死心眼,如今听她说着时采风的为人再没有更清楚的,可她就是舍不得放手,何况这会鸿奴论起来都三岁了,娘家再厚道定然也是劝她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罢。

    不过对于慕空蝉提到傅青娘的事儿卓昭节还是很领情的,她明白慕空蝉不可能同情傅青娘舍不得怪夫婿,慕空蝉不恨外头的女子还能恨谁呢?白子谦也没那能耐叫慕空蝉真的挂心,到底是转着几个弯的关系了,别说慕空蝉要对付的是傅青娘,就算她要对付的是白子谦,她和宁摇碧、卓昭节的关系比白子谦近多了,卓昭节是不会为了白子谦的遭遇去责怪慕空蝉的。

    实际上慕空蝉是考虑到了傅精乃是游炽等人的老师,如今游炽等人虽然都回了原籍参加秋试,然而秋试毕后,都定了明年下场试一试会试的。在这眼节骨上几人的老师家里出了差错……难免会影响到他们。

    两人又说了些琐碎事情,看看辰光也差不多了,再回到正堂,却见阿杏阿梨都不在外头,进去一看时兮墨跟前放着点心茶水,正皱着眉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阿杏和阿梨垂手侍立在后卓昭节有点意外,看了眼慕空蝉,慕空蝉也吃不准这大姑子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开了呢还是想不开了呢?

    卓昭节问阿杏:“这是?”

    “时娘子说是饿了,让婢子们取些吃的来。”阿杏禀告道。

    慕空蝉满脸狐疑,勉强笑了一下,道:“四姐你觉得饿了?这可真不容易,这两日你都没胃口来着。”

    时兮墨将一块点心咽下,擦了擦指尖,淡淡的道:“是啊,之前一直糊里糊涂的,总也不觉得饿,可这一会儿,忽然就清明了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慕空蝉沉默了数息,微笑着道。

    卓昭节蹙了蹙眉尖这四娘子想通的这么快?虽然这是两人都期望的事情,可当真看到时兮墨这平静的模样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可两人把阿杏和阿梨打发出去,旁敲侧击的问了又问,时兮墨始终是一个意思:“我是动了不该动的心,可你们也看到了,我之前可有透露出来?我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虽然留了那口箱子,可要不是五弟妹你下了药,也未必就能够打开的。再说我好好儿的活着有什么不好?你们也说了,高寅对我是真心的,他是宰相嫡幼子,论出身比我这宰相庶孙女还要高些,又对我一往情深,嫁给他,好好的过日子,为什么不选这条路,反倒去折腾得谁也不好?”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可这本来应该是旁人这么劝她的,如今倒叫她自己全部说完了,卓昭节和慕空蝉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顿了片刻,慕空蝉道:“你真的想开了,我是谢天谢地。”

    卓昭节也道:“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可改过了也就是了。”

    因为时兮墨想的这么通透,又把该劝她的话都说了,慕空蝉和卓昭节虽然口齿都伶俐得紧,这会也只能随便说两句。慕空蝉便领了时兮墨告辞而去。

    等她们走了,卓昭节自然是叫来冒姑,把傅家小娘子的事情告诉了她,让她回一趟卓家转告游灿:“……如今慕姐姐也不晓得白子谦对那傅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若只是同情傅精不擅长治家,使她正值韶华、青春年少却落魄拘束,那就让表姐提醒白子谦索性离这傅青娘远一点;若是有意,还是尽早设法提亲的好!”

    冒姑答应了一声,不免要说上几句:“这白家,怎的就是和麻烦脱不了关系呢?早先还以为就个四娘子难弄,如今这白家六郎君也被卷进是非来,这一家还真是的。”

    卓昭节叹道:“长安就这么大,什么麻烦转上两个弯会不沾点儿关系呢?只不过咱们未必要理会罢了。若非这傅精是三表哥他们的老师,我也不想多这个事情,横竖那傅青娘也不过请过她一回罢了。”

    正说着,宁摇碧跨进门来,道:“要请谁?”

    卓昭节就对冒姑道:“姑姑你去罢。”打发了冒姑去卓家说事情,这才起身迎了宁摇碧,两人一起在榻上坐下,卓昭节将方才慕空蝉与时兮墨的拜访说了,道:“所以我就叫冒姑回去和三表姐说一声。”

    因着白子谦表露过对卓昭节的好感,虽然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卓昭节也未曾定亲,宁摇碧对这情敌一直看不顺眼,抱着能捅白子谦一刀就捅一刀的念头,此刻就一力污蔑抹黑道:“傅精不擅长理家,傅家上上下下过的一直都局促,这种人家的小娘子没什么见识,最好哄不过,时五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我看这白子谦打的主意未必比时五高尚多少,不定他想的也是看那傅家小娘子有点儿小家碧玉的姿色,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卓昭节无语道:“你以为人人都似时五?”

    “时五旁的不好,但有一件好。”宁摇碧振振有辞道,“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夫婿是什么良人!当初慕三娘子嫁给他不也是通过了皇后娘娘逼婚才能成的吗?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郑重的表示,“我瞧这白子谦就不像是个好人,你说他若是对这傅家小娘子有意,所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为什么不设法向傅家提亲?他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不是配不上傅家小娘子!至于说白子谦若只是同情这傅家小娘子那做的就更不妥当了男女有别,他这同情都同情得慕三娘子都知道了,可见平时做的多么露骨!傅小娘子年少无知、见识又浅,不知道事情的后果,但这白子谦堂堂男儿,读圣贤书的人,就没想到这样的露骨对这小娘子的后果?我看他根本就是觑中了美色又不想负责任,这才故意扮着好人,情挑美人!”

    似乎他的计策起了效果卓昭节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宁摇碧心中正自暗喜又给这情敌泼了一盆脏水,未想卓昭节思索片刻,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他肋下软.肉,咬牙切齿的道:“你左一个小家碧玉右一个情挑美人是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娘子居然还一直记着是个美人儿?莫非你也起过时五、白子谦一样的念头?!你给我说清楚!”

    宁摇碧痛得低叫了一声,只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冤枉的人了,他委屈万分的辩解道:“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想时五和白子谦既然都看中了这个小娘子,多半能有那么点儿姿色?只是这种小娘子再美个百倍千倍又怎么能和你比?!”

    卓昭节脸色阴沉的掐着他的肉用力一拧,恨道:“少拿这些话来哄我!你跟白子谦很熟吗?时五移情别恋也不是一次两次,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这回听了之后竟然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晌,字字句句的将矛头对准了白子谦!我看就是你心虚!怕是自己瞒着我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这才拖了白子谦出来做挡箭牌!快点给我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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