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氏先为巫曼娘有孕高兴,亲自到大房去看了一回,如今又接连处置了两件事情,也感到乏了,就打发卓昭节和游灿自己去玩。

    表姐妹两个出了端颐苑,游灿提起刚才游炽的反应:“三弟看起来仿佛在书院里受了委屈?”

    “我看着也是……”卓昭节有点迟疑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三表哥不是还没拜师吗?”

    “他回来的也正是不巧,三婶前几日才为了翠翘的事情和三叔闹过,方才又被祖母训斥了一番,三弟过去,恐怕三婶多半是没心思安慰他,反而要向三弟诉说一番。”游灿摇了摇头道,“只是三弟虽然不爱说话,但为人向来老实,也勤恳,不是那等惫懒之人……书院上下念着祖父,也不该有人为难他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游灿是随口猜测,她说着无意,卓昭节倒是听着有心,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就想到了游若珩不久前才亲自送卓昭粹到书院、亲自与崔南风招呼……而在这之前,游家晚辈到书院入读,皆与常人一样要考核不说,游若珩认为越山离秣陵很近,也没亲自送过……

    卓昭粹才到书院没几天,游炽就人人能看出不高兴的回来,难道是与三夫人一样怨恨祖父偏心?

    按理说,游炽对这件事情心中有怨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才是游家正经的子孙,再说,即使按照卓昭粹所言,卓芳礼不能袭爵,好歹还是个四品散官,侯爵嫡子,怎么说也能有点底子的,游震却是个白身,而且因为他喜好纳妾蓄婢,每个月的那点例钱向来就没有积累的,不然三夫人也不至于那么急着想要代巫曼娘管家,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攒点私房……

    但游炽当年自己考上怀杏书院,一心拜进崔南风门下到现在了,游若珩也没替孙儿说过句话,现在倒是为外孙百般上心,卓昭节不能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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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三夫人没有到端颐苑去为儿子喊冤大闹,翌日卓昭节起来暗松了口气,但想想又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三夫人是容易冲动了点,却也不至于傻到这么明刀明枪的顶撞长辈,好歹连家也是读书人家。

    只不过晌午后,她正在端颐苑里陪着班氏说闲话,外面一路风风火火的吵嚷到门前,三夫人披头散发、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独自一人撞进门来,哭着奔到班氏跟前猛然一跪:“求母亲让夫君休了我回家去罢!”

    班氏本来心平气和的很,之前听见吵嚷已经很不高兴了,如今三夫人这么一跪又一扑,差点把她从矮榻上推了下去,卓昭节赶紧扶了她一把,班氏这才稳住,就气恼道:“这是要闹什么?”

    “方才就为了几句口角,夫君他竟然当着三房、四房下人的面将媳妇打得栽倒在地、还踹了一脚,媳妇如今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下去?”三夫人激动的抓着班氏的袍角,反问道。

    卓昭节目光一掠,就见她身侧的裙上果然有泥土的痕迹,抿了抿嘴,就打算告退。

    只是她还没起身,门口人影一闪,却是四夫人边氏匆匆追到,先给班氏请安,也无暇理会卓昭节的行礼,歉意的问:“三嫂,你没事吧?”

    “要你假好心!”三夫人却满怀恨意的回道,“我都说了不过是看着像,又没说一定要拿回来,那东西煊郎自己都说了不是他的,你就心疼得不得了,撺掇着夫君公然打我踹我,如今我没脸再在游家待下去了,你满意了?”

    四夫人听着这话脸迅速涨得通红,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了半晌,才道:“三嫂误会了,我怎么敢……我怎么会那么想?我……我就是听煊郎说是捡来的,想着……想着那么贵重的东西到底还是报官的好,那会我实在不知道三伯就在外头的。”

    听到这里,卓昭节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问道:“可是为了六表弟捡到的那柄匕首?”

    班氏本来阴着脸听着,此刻见卓昭节开口,才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如何连煊郎也牵涉到了?”

    三夫人听她这么一问,就哭了起来:“炽郎昨儿个回来兴致就不高,媳妇想他许是读书辛苦,今儿就特意早早起来给他熬了碗鸡汤,方才看看炖得差不多了,就叫人盛了拿到他房里去,也顺便问问他最近在书院过的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抽了口气,继续道,“不想到了他屋里,恰好煊郎也在,拿了柄匕首给炽郎看,媳妇看着那匕首……眼熟……就……就多问了几句,恰好四弟妹找煊郎回去,听了媳妇的话,就当媳妇要抢一样!”

    她越说越气,“媳妇听不过耳,说了四弟妹几句,恰好夫君也过去看望炽郎,听信四弟妹的话,竟……竟当着晚辈下人的面……对媳妇大打出手!”

    三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班氏阴着脸道:“怎么听昭节也仿佛知道煊郎那里有匕首?还是捡的?”

    四夫人嗫喏着不敢说话,卓昭节暗骂自己方才多嘴,只好道:“是这么回事,上回我和六表弟随外祖父去青草湖垂钓,煊郎拿了把匕首与我炫耀,说是偶然拾取到的,在原地等了许久不见主人回去找,就留了下来暂用,当时,我因见那匕首上嵌了三颗东珠,看着不凡,怕是贼赃,就劝六表弟告诉外祖父报官,但……玩着玩着就都忘记了。”她看三夫人已经在抓着四夫人不放了,四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软弱,就不敢说游煊舍不得不肯去报。

    班氏一哂,这事情,从三夫人骂四夫人起,连卓昭节都明白过来,定然是游煊听说游炽回来,跑过去向游炽炫耀匕首,结果被三夫人撞见游煊舍不得拿匕首去报官,是因为看中它锋利,三夫人么,多半是看中了匕首鞘上的三颗价值不菲的东珠了……

    若是直接让游煊撬下三颗东珠来给三夫人,估计游煊也不会在乎,可当时游炽也在,三夫人又是去给儿子送鸡汤的,到底拉不下这个脸提出这个要求……因此听到游煊也是捡来的,不免动了心思,胡诌自己看着眼熟……没准就说是自己掉了的。

    毕竟游煊年纪小,对伯母也不会太过疑心,偏偏这时候四夫人也去找儿子……边氏此人性格有点像白子华,软弱无主见,所以将丈夫、长辈的话当成至理,游若珩教导晚辈就是要身正影直、不贪他人之物,游霄虽然读书读迂了,性格倒是与游若珩一脉相传,边氏受公公和丈夫影响,既然听说是捡来的,当然也是如卓昭节一样要让游煊去报官。

    三夫人哪里肯让三颗东珠从自己眼皮下就这么溜走?

    何况游家上下都知道四夫人软弱可欺,换了旁人说这话,三夫人或许还要忌惮收敛些,四夫人么……三夫人才不怕她。

    两下里磨蹭的时候,正赶上了游震过来,三夫人好占便宜的习性他还不清楚吗?再说连家是读书人家,根本没人舞刀弄枪,三夫人哪里来的匕首?!

    游震虽然好色无能,却一向最要脸面,听出妻子居然连八岁的侄子偶然拾到的一把匕首也想蒙,还是当着坚持要报官的弟妹的面,哪里能忍?再加上前几日翠翘的事情……便就动了手。

    这经过,卓昭节因为之前在青草湖边已经看到过那把匕首,所以三夫人骂四夫人时就猜到了大概的经过,而班氏听了卓昭节解释了匕首上有三颗东珠,也是心中有数。

    三夫人见卓昭节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情,脸色就有些惊慌起来,也不敢喊着要休书回家去了,班氏略一沉吟,就问她道:“你方才说看那匕首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媳妇……媳妇也只是随意一瞥。”三夫人头也不敢抬,方才还紧紧抓着班氏衣角的手也胆怯的松了回去,小声道,“就……就觉得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班氏深深看她一眼:“是吗?那可要看看好了,照昭节来说,那匕首可不是俗物,能配得上三颗东珠嵌鞘装饰,匕首本身价值必在东珠之上!连家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居然还给你做了陪嫁?莫不是想叫炽郎文武双.修?”

    三夫人不敢说话了。

    按说游震当众打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只三夫人有理由跑班氏跟前哭诉委屈,连家若是知道了,着人上门问个究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经的发妻可不是几两银子买进来的奴婢小妾,由得旁人打生打死!

    可如今却是三夫人贪恋侄子捡到的东西被游震撞上了,嫌她丢了自己的脸才动手,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连家女儿都要被笑眼皮子浅,别说上门来给她讨个公道了,不打发人叫她回去训斥她贪心就不错了!

    想到此节,三夫人哪里还敢纠着四夫人不放?却是连游震当着人面打自己也不敢计较了。

    见她服软,班氏也不想三房里继续不得安宁下去,毕竟总要给游炽点面子,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匕首了,只道:“你待炽郎是用心的,连碗汤也要亲手熬,这样的心思,也用点到震郎身上去呀!”

    三夫人委屈道:“夫君他嫌媳妇手艺不如从前的菱儿、媚娘那些人……”

    “那你就叫他喜欢的厨子做了自己送过去!”班氏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炽郎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你还这样的不稳重!像今儿的事情!当着你弟妹、儿子、侄子你都觉得丢脸了?过两年你媳妇进了门呢?那你还要过吗?既然回头知道丢脸,当时说话做事为什么不想了再想?!”

    三夫人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得哭泣道:“母亲,媳妇知道错了。”

    “震郎也不像话!”见她认了错,班氏到底也要给她圆一圆脸面,不然三房里一直闹得鸡飞狗跳也实在不像话,就吩咐珊瑚,“去叫他来!”

    见这情景,三夫人暗松了口气,知道班氏是不计较刚才自己求去的话,要帮着自己大事化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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