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眉州城里行人如织。
许氏成衣铺，三三两两的顾客在挑选衣裳。
后院制衣间里，许清和正对着日光明亮处，左手捏着一根细衣针，右手拿着一根细红线头，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
“小姐，让阿瑶帮你穿吧！”许瑶站在一旁，忍不住再次出声建议道。
如此简单的穿针引线，小姐已经徒劳无功了半刻钟……
“嘘——”许清和轻哼一声，“莫要干扰我！马上要穿过去……”
许瑶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候在一旁。
许清和眯着双眼，觑准空隙，右手捻着尖细的线头，飞快地往前一送！成功——偏移针孔。
“奇怪！我明明瞅准了的——”许清和抱怨一声，眨一眨酸涩难忍的双眼，又去看指尖捏着的细衣针，一片晕影重重，“阿瑶，我怎么看不清针孔了？模模糊糊的……”
许瑶唬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去看小姐的眼睛，发现只是些许湿润，才放下心来，说道：“小姐，你眼神本来就不好，刚才又盯了那么久，所以才会一时视物模糊——”
她夺过许清和手上的细衣针和细红线，对她说道：“小姐莫要逞强，还是让阿瑶来帮你！”
许清和叹息一声，只好点头，随她拿走针线。
“哎……我连穿针引线都做不到，还想要给母亲制新衣……”许清和无力地叹道，眼见小丫头一手拿着细衣针，也不对着光线明亮处，另一只手十分随意地往前一送，那根细红线便穿过针孔去……
“阿瑶——你怎么如此厉害！”许清和十分羡慕地赞叹一句。
许瑶微微一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小姐眼神不好，才穿不过去。以后穿针引线这种小事便交给阿瑶来做，小姐只管裁布缝衣。”
许清和点头，笑道：“好！”
这时房门被推开，李师傅抱着两匹绸缎进来，放在长案上，说道：“小姐，这两匹绸缎可行？”
许清和走过去，摸了摸布料，又观察一番花案纹理，才点头应道：“可以，便用这个制新衣。”
李师傅这才把绸缎展开来，铺在长案上，拿过一旁的木尺和划粉笔，对她说道：“我开始画线裁剪，小姐看仔细些。”
许清和连忙点点头，笑道：“好！我一定认真看。”
日光洒进制衣房，通透明亮。
老师傅手下一边裁剪着绸缎，一边仔细讲解要领。女子微微俯身，凝神细观，点头受教，心中熟记每一个步骤。
……
正午将近，许瑶凑上前去，轻声说道：“小姐，该用午膳了。”
许清和闻言，放下手中的布料，对李师傅说道：“李伯，今日便教到这里，您先去用午膳吧！”
李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计，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今日去哪用午膳？”许瑶问道。
许清和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四肢，回道：“去苏府探望舅舅，顺便尝尝苏师傅的厨艺。”
许瑶点头应好，利索地收拾起桌上的零碎。
许清和看一眼初具模样的衣裳，欣慰不已，对小丫头说了一声“走吧”，然后举步离开了制衣房。
许瑶迅速收拾好布料，快步跟了出去。
——
正午时分，行人寥寥。
安平街，苏府。
和煦的暖阳照进庭院，苏柘阖着眼舒适地半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一层锦被，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侧耳听着苏瑾朗朗的念书声。
摇椅旁边，苏瑾坐在矮木凳上，手里捧着一本史书，逐字逐句地读给父亲听——
“统性刚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补中郎将，使安集凉州，拜酒泉太守。初以位次，咸共推统……”
“漏了一句——”苏柘阖着眼，轻声打断，缓缓地补上：“会更始败，赤眉入长安，统与窦融及诸郡守起兵保境，谋共立帅。”
苏瑾连忙往回看，果真漏了一句，汗颜至极，说道：“父亲过目不忘，我却读都读不好……”
苏柘微微一笑，叹道：“哪里有人过目不忘！不过是滚瓜烂熟罢了。你心神不宁，念起书来便容易看走眼。”
苏瑾静默不语，把史书放到小案几上。侧过身来，隔着锦被，一下一下地按摩着父亲的双腿。
“小小年纪，整日里胡思乱想——”苏柘哼笑一声，悠悠地说道：“阿瑾，你不用整日里忧心着为父的身体，做自己的事去！你有好些日子没去县学了吧？”
苏瑾摇摇头，见父亲闭着眼，才出声说道：“我要陪着父亲，哪都不去。”
苏柘又是一声哼笑，轻斥道：“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孩子心性！”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父亲若是放不下心，便快点好起来——”苏瑾忍着泪花，笑着说道。
苏柘感受着温暖的日光，感受着少年有力的按摩，浑身松快舒适。听到儿子的一番幼稚话，笑道：“为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静姝生活美满，你也长大了，为父可以放心地去见你们的母亲。没什么可遗憾的……”
怎么会没什么可遗憾的？
苏瑾不禁问道：“父亲！难道您不想看着我成家立业吗？”
苏柘笑一笑，“傻阿瑾，为父等不到那一日。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难处便去找你表姐，她会帮你的……”
苏瑾闻言潸然泪下，泪眼模糊之间，瞥见父亲眼皮动了动，似是要睁开眼来，连忙抬起衣袖拭去泪水。
苏柘虽然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少年细微的动作，当下取笑一句：“傻阿瑾，莫不是又哭鼻子了？”
苏瑾急忙咳嗽一声，掩饰道：“没有！父亲好好地躺在这晒太阳，我做什么要哭！”
苏柘含笑回了一句：“傻阿瑾，还是勘不破——”
这时有小丫鬟上前，躬身说道：“老爷，表小姐来了！”
苏柘闻言又笑道：“清和怕是来蹭饭的，快让苏师傅多烧几个菜。”
小丫鬟连忙应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苏瑾也说道：“父亲，表姐总是来苏府蹭饭。我觉得许家厨子烧的菜肴和苏伯伯烧的差不多啊！怎么表姐偏偏中意苏伯伯烧的……”
苏柘摇摇头，眉目慈善，说道：“你不懂这其中的关节。等为父走了，你便带着苏师傅一起，住到许府去吧！”
许氏成衣铺，三三两两的顾客在挑选衣裳。
后院制衣间里，许清和正对着日光明亮处，左手捏着一根细衣针，右手拿着一根细红线头，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
“小姐，让阿瑶帮你穿吧！”许瑶站在一旁，忍不住再次出声建议道。
如此简单的穿针引线，小姐已经徒劳无功了半刻钟……
“嘘——”许清和轻哼一声，“莫要干扰我！马上要穿过去……”
许瑶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候在一旁。
许清和眯着双眼，觑准空隙，右手捻着尖细的线头，飞快地往前一送！成功——偏移针孔。
“奇怪！我明明瞅准了的——”许清和抱怨一声，眨一眨酸涩难忍的双眼，又去看指尖捏着的细衣针，一片晕影重重，“阿瑶，我怎么看不清针孔了？模模糊糊的……”
许瑶唬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去看小姐的眼睛，发现只是些许湿润，才放下心来，说道：“小姐，你眼神本来就不好，刚才又盯了那么久，所以才会一时视物模糊——”
她夺过许清和手上的细衣针和细红线，对她说道：“小姐莫要逞强，还是让阿瑶来帮你！”
许清和叹息一声，只好点头，随她拿走针线。
“哎……我连穿针引线都做不到，还想要给母亲制新衣……”许清和无力地叹道，眼见小丫头一手拿着细衣针，也不对着光线明亮处，另一只手十分随意地往前一送，那根细红线便穿过针孔去……
“阿瑶——你怎么如此厉害！”许清和十分羡慕地赞叹一句。
许瑶微微一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小姐眼神不好，才穿不过去。以后穿针引线这种小事便交给阿瑶来做，小姐只管裁布缝衣。”
许清和点头，笑道：“好！”
这时房门被推开，李师傅抱着两匹绸缎进来，放在长案上，说道：“小姐，这两匹绸缎可行？”
许清和走过去，摸了摸布料，又观察一番花案纹理，才点头应道：“可以，便用这个制新衣。”
李师傅这才把绸缎展开来，铺在长案上，拿过一旁的木尺和划粉笔，对她说道：“我开始画线裁剪，小姐看仔细些。”
许清和连忙点点头，笑道：“好！我一定认真看。”
日光洒进制衣房，通透明亮。
老师傅手下一边裁剪着绸缎，一边仔细讲解要领。女子微微俯身，凝神细观，点头受教，心中熟记每一个步骤。
……
正午将近，许瑶凑上前去，轻声说道：“小姐，该用午膳了。”
许清和闻言，放下手中的布料，对李师傅说道：“李伯，今日便教到这里，您先去用午膳吧！”
李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计，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今日去哪用午膳？”许瑶问道。
许清和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四肢，回道：“去苏府探望舅舅，顺便尝尝苏师傅的厨艺。”
许瑶点头应好，利索地收拾起桌上的零碎。
许清和看一眼初具模样的衣裳，欣慰不已，对小丫头说了一声“走吧”，然后举步离开了制衣房。
许瑶迅速收拾好布料，快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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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行人寥寥。
安平街，苏府。
和煦的暖阳照进庭院，苏柘阖着眼舒适地半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一层锦被，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侧耳听着苏瑾朗朗的念书声。
摇椅旁边，苏瑾坐在矮木凳上，手里捧着一本史书，逐字逐句地读给父亲听——
“统性刚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补中郎将，使安集凉州，拜酒泉太守。初以位次，咸共推统……”
“漏了一句——”苏柘阖着眼，轻声打断，缓缓地补上：“会更始败，赤眉入长安，统与窦融及诸郡守起兵保境，谋共立帅。”
苏瑾连忙往回看，果真漏了一句，汗颜至极，说道：“父亲过目不忘，我却读都读不好……”
苏柘微微一笑，叹道：“哪里有人过目不忘！不过是滚瓜烂熟罢了。你心神不宁，念起书来便容易看走眼。”
苏瑾静默不语，把史书放到小案几上。侧过身来，隔着锦被，一下一下地按摩着父亲的双腿。
“小小年纪，整日里胡思乱想——”苏柘哼笑一声，悠悠地说道：“阿瑾，你不用整日里忧心着为父的身体，做自己的事去！你有好些日子没去县学了吧？”
苏瑾摇摇头，见父亲闭着眼，才出声说道：“我要陪着父亲，哪都不去。”
苏柘又是一声哼笑，轻斥道：“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孩子心性！”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父亲若是放不下心，便快点好起来——”苏瑾忍着泪花，笑着说道。
苏柘感受着温暖的日光，感受着少年有力的按摩，浑身松快舒适。听到儿子的一番幼稚话，笑道：“为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静姝生活美满，你也长大了，为父可以放心地去见你们的母亲。没什么可遗憾的……”
怎么会没什么可遗憾的？
苏瑾不禁问道：“父亲！难道您不想看着我成家立业吗？”
苏柘笑一笑，“傻阿瑾，为父等不到那一日。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难处便去找你表姐，她会帮你的……”
苏瑾闻言潸然泪下，泪眼模糊之间，瞥见父亲眼皮动了动，似是要睁开眼来，连忙抬起衣袖拭去泪水。
苏柘虽然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少年细微的动作，当下取笑一句：“傻阿瑾，莫不是又哭鼻子了？”
苏瑾急忙咳嗽一声，掩饰道：“没有！父亲好好地躺在这晒太阳，我做什么要哭！”
苏柘含笑回了一句：“傻阿瑾，还是勘不破——”
这时有小丫鬟上前，躬身说道：“老爷，表小姐来了！”
苏柘闻言又笑道：“清和怕是来蹭饭的，快让苏师傅多烧几个菜。”
小丫鬟连忙应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苏瑾也说道：“父亲，表姐总是来苏府蹭饭。我觉得许家厨子烧的菜肴和苏伯伯烧的差不多啊！怎么表姐偏偏中意苏伯伯烧的……”
苏柘摇摇头，眉目慈善，说道：“你不懂这其中的关节。等为父走了，你便带着苏师傅一起，住到许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