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一定的。”柳红苦涩的说着,心里边五味混杂。只有这些老朋友才能这么直言不讳地说话。这一天还离着多远,谁都没办法预测,但这是凄惨惨的事实。虽然这一天前世的时候是听说的,这一世可亲身经历了。人固有一死,或走的自然,或走的无奈。或毫无痛苦或缠绵病榻,不论怎么个死法,死亡都是被讳莫如深的话题。柳红瞬间理解了那些频临死亡的人,是怎么样的心里状态。

    渴望活着舍不下的太多,又渴望亲情想要把最好的最体面的留给别人。

    战友们又都说了些什么,柳红都没走心,他惦记着躺在床上等死的程青。多陪伴他一分钟都是今生的财富。有来生或许两个人是陌生的毫无交集的。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许都不一定回眸。

    眼睛里有了水分充盈的感觉,柳红努力的转头把水气憋回去。这才对上了一双审视的眼睛,柳红几分烦躁的看过去,似曾相识却突兀的叫人生厌。

    曲香云来的时候柳红已经走了,没有了小丈夫在身边,她很不习惯。日上三竿她才被饿醒了,慵懒的坐起来正看到挂在床头的结婚照,自己那个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比小丈夫大。

    这几年高档的化妆品滋养着,小丈夫宠溺着,日子过的别提多开心自在。一转眼的功夫小丈夫出国陪孩子了,自己也就懒的修饰啦。

    习惯的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瓶瓶罐罐和那面锃亮的大镜子,忽然觉得这才是真实的自己。皮肤松弛微黄,没有了化妆品的遮盖,眼角额头看的出皱纹横生,发根处已经有了一层白色,眼袋也明显可见。

    老喽,心底浮现出小丈夫年轻成熟的脸,这才感觉到了岁月的痕迹,它从来就没眷顾过谁。有的只是刻意的修饰掩盖和自我感觉良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香云的眼前又重叠了另一张脸,不曾雕琢过几回的柳红,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忽然她想起了还要过去替妹妹照顾妹夫。自己早把这事留在了梦里,怎么起的这么晚啊,应该在手机上设个闹钟才对。

    随便的拿起一瓶遮盖霜又烦躁的放下,嫩肤水、润肤膏...最后还是没有往脸上涂抹任何一种,就这样素面朝天的走出了家门。

    “香云姐,你也老成正这样子啦。小姐夫走了你也不至于熬着的不修边幅啊。”看着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来的曲香云,程青愣神了一会儿才打趣的说道。

    “妹夫,起来晚了这不是怕你这边没人照顾吗,柳红的化妆品在哪儿,这脸什么都不擦还真是不得劲儿。”

    “嗨,我也就随便一说,还没到不忍直视的地步。哦,在那边的抽屉里呢。”程青玩笑到。

    香云拉开了抽屉,只有一瓶润肤霜孤零零的摆在码放整齐的书稿旁边的角落里。

    “妹妹平时就只用这个啊?”香云一边往脸上抹着一边问道。

    “是啊,她平时早起睡前都用那个,有什么应酬的时候直接去美容院。”

    “真的,还以为柳红妹妹自己给自己化妆呢,没想到也去那种地方啊。”

    “是哦,那张美容卡还是两年前我给她办的,这说起来她也没用过几回。都是我这个病身子拖累了她。”

    “怎么可能,我每一次看见柳红妹妹,她都是那么的年轻气质风韵。我还以为和我一样是修饰出来的呢。妹夫,上哪说理去,这岁月还真是有眷顾的目标。”

    “香云姐,你还是没变,什么事都要个说法,苍老是历史规律,你跟时光讲理啊,幼稚!”

    “妹夫,你笑了,从打我进门你就皱着眉头。哎呀,看我这记性,你该吃药了吧?”

    “是啊,已经过了时间了,我都疼死了。想下地自己把药吃了,又怕摔倒了爬不起来。”程青这才艰难的说着。

    “妹夫,都怪我起来晚了,我这就给你倒水吃药。”香云急忙的按照柳红的叮嘱帮着程青把药吃了下去,嘴里很是自责的说着话。柳红电话里嘱咐了好几遍,程青不睡觉的时候,就不停的跟他聊天,这样他就能分散精力,感觉不到那么疼痛了。

    自己不但来晚了,还把吃药的事儿给忘了。这记性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妹夫,这一晃都十多年了,想想和柳红相认的那个时候,你还是在别的城市呢。”

    “是啊,我错过了很多的事儿。柳红的许多经历我都是后来听说的,都不成参与进去。想想我这个老公做的有多不称职。”

    “那你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是硬伤不是你刻意而为的事儿。”

    “姐,你就别安慰我啦,咱俩可以说曾经狼狈为奸的伤害过她,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好人。”程青痛苦的说道,不是身体的疼痛是心里的忏悔。

    “程青,还提那段干啥啊,午夜梦回时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放纵过后留下的都是后悔和难过。”

    “你说咱们俩那会该有多混蛋。现在想想都觉的脸红,那可不是一句年少轻狂放纵一回可以原谅的。”程青艰难的在被窝里不停的扭动着身体说道。他想小便了,这些事柳红在身边的时候,都不用他自己说,现在他很纠结,要不要跟大姨姐说。

    “是啊,柳红大度不和我们计较,可我们都不能原谅自己。秦明不陪我过来,我自己都没有脸来你家。妹夫,你哪里不舒服了?哎呀,你这是要上厕所吧,我扶着你过去吧。”曲香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层。这事儿柳红也和自己说过,可是不是需要在床上解决,柳红没说,她也几分的难为情。

    扶着虚弱的程青艰难的如厕,曲香云眼睛看着外面,满心都是自责。程青也很少站着撒尿了,都是柳红在床上接的。这尿个尿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的虚弱不堪。至于大便那就更是跟上刑一样的难受,好在今天还没有便意,否则不痛死也要累死。

    午饭一定不能多吃为妙。

    扶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程青,香云是满心的痛楚。曾经怎样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如今赢弱的像个婴儿一般。那个谈笑风生气质如虹的男人,现在除了自责还是自责和忏悔。

    这里边也有自己一份孽债,香云想想都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扶着程青重新的躺回床上,两个人忽然没了话题。刚才搀扶程青的时候感觉他身上都湿漉漉的,她知道都是疼痛的汗水浸湿的。

    “那个,妹夫,你每天都要擦洗身子吧?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不用了,柳红下午就能回来。”程青已经感觉很难受了,岂止是擦洗身子,里边的衣服都是随时换洗的,这还是第一次湿漉漉的躺在被窝里。为了这个柳红还专门买了一个脱水桶,她说洗衣机洗的内衣不彻底,每一次都是手洗后在消毒然后甩干。

    曾经和曲香云那样过,可现在他却是羞愧的。这种事情还是自己的媳妇来做,怎么不舒服也比身体上的疼痛来的轻松,就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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