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的街上,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李昂一个人望着华景象,看着四周不时有金发蓝眼的白人穿着汉服,讲着一口标准的长安话,在那里和摆摊的商贩讨价还价,心里有种异样的骄傲,‘那种靠被异族奴役换来的同化算哪门子同化,这才是真正的同化。’想到这些在长安居住,有着大秦户籍,自称秦人的二十万外国学者,富商,工匠,李昂心里道。

    “小哥儿,麻烦让一下路?”这时身后头传来了老人家的声音,待转过身后,李昂才发觉挡住了人家去路,忙让了开去,“真是抱歉了,老先生。”

    “爷爷,他不是叔叔家画上的人儿吗?”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昂才注意到那老人手里正牵了个小女孩,那女孩儿杏目唇红,两颊白里透着一抹粉色,穿着淡绿色的裙子,套着碧绿色的罩衫,踏着鹦鹉绿的绣鞋,只见她正瞪着眼,扬着眉,伸出右手指着他的鼻梁叫嚷了起来,越发显得天真活泼。

    “香华,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老人轻斥了一声,然后对着面前的年轻军官道,“小孙女儿不懂事,小哥儿莫怪。”

    李昂看着面前这个身着素衣,看上去很是平凡的老人,忽地感觉到身后有数道目光盯向自己,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和他在白虎节堂前一样,面前的老人是大人物。刹那间,李昂反映了过来,举止不由凝肃起来。

    “说起来小哥儿和我地一位子侄倒是真地很像!”老人见面前的年轻军官有些拘谨,倒是笑了笑,问道,“小哥儿贵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陪老夫一块儿走走。”

    见老人随和,李昂也不好拒绝。于是便与这一老一少同行了起来,热闹的街上,三人一道在清亮的灯辉下悠闲而行,那个唤作郭香华的小姑娘天真烂漫,活泼得很,经常跑来跑去。而那个时候,李昂就能察觉到小姑娘身后总是有数个气息内敛的高手跟着。

    “老伯,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一处街道前,李昂朝老人抱拳道,他已经猜到了老人身份,这个姓郭的老人多半就是军堂三长官里地总长郭然,那些暗中跟随,有着和白虎节堂处一样危险气息的多半就是军堂直属,专司保护帝朝军方重臣的影子护卫。

    老人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听完之后,老人看着李昂离去的身影。笑了起来,“嗯。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西城,灯火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即使长安是万城之城,可是也不能让每个人都过着富足的生活,西城最里地地方,便是长安城内最穷苦的人居住的地方,这里的男人多是靠卖力气为生。女人则去大户人家家里做佣人,补贴家用。

    李昂走在昏黄的街上。看着破烂的街道旁,衣裳破旧,面有饥色的女人和小孩,皱紧了眉头,尽管知道没一个国家可以做到让每个人衣食富足,可是他还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对他这样的军人来讲,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说是为了国家,其实心里为的还是老百姓,保国,是为了保家,有家地老百姓活着才有盼头。

    李昂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军队里那些军官和士兵对文官那么反感,在他们看来,他们拼死打仗,为大秦打下的霸权不是叫那些文官在那些外国人面前摆威风,而那些大商人依仗霸权从外国人身上攫取地财富也不是用来养越来越多的官员,他们希望他们用血,用命换来地霸权是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好过。

    沉思间,李昂走到了一处破旧的宅院前,止住了脚步,这里是他在长安的家,虽然他只待了一夜,可这里承载了他这一世生命里前十四年的全部回忆。推开门,李昂愣住了,他看到了院子内那一点昏暗的灯火。

    听到推门声,破旧的房里,几个瘦弱的身影映入了李昂地眼睛,拿着剪刀的女人,身旁是两个小男孩,女人用害怕地目光看着忽然闯进的不速之客。

    “我欠的钱,我一定会还…”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黑暗里有些模糊,一语不发的男人身影,抓紧了手里的剪刀。

    “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是这房子的主人。”李昂看向女人,一向冷冽的目光让那女人害怕得拉紧了身旁的孩子。

    “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房子有主人,我见空了好久才住进来的,我真地不知道。”女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放下了剪刀,急促地道。

    “我知道,我三年多没回来了。”李昂缓缓地走近了女人,投下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让女人和她身旁的孩子看清了他身上的黑色军服。

    “军官大人,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房子,我马上搬走。”女人慌乱地说道,可是话一出口,才想到自己的夫君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要是搬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我只是很久没回长安,来这里看看而已。”看着女人,李昂知道她的难处,沉声道。

    “谢谢军官大人,房钱,我一有,就会补上。”女人听到李昂的话,不由欣喜起来,只是说到房钱时,有些吞吐,“不过可能要很久以后,我一有的话,就立刻给您送去。”

    “房钱就不用了,就算是你们替我看房子好了。”李昂听着女人的话,打断了她,“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女人慌不迭地拉着孩子让了开来,道,“军官大人,您请进。”

    “我姓李,叫我李都尉就好,你不必怕我。”走进房子,李昂回头看了一眼拘谨的女人,淡淡道。

    转回头,打量着干净的房子,李昂点了点头,忽地他闻到了一股腐味。看向女人,李昂皱了皱眉问道,“有人受伤了吗?”

    “是我丈夫,他的腿…”女人低下了头,声音很轻。李昂此时才注意到这个瘦弱的女人不过三十的年纪,两鬓却已经花白一片了。

    “带我去看看。”李昂沉声道。他的话让那女人一呆,不过很快那女人就回过神,带着他进了内房。昏暗的斗室里,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躺在床上,左腿上腐烂的伤口散发着腥臭,李昂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女人,从怀里摸出枚金铢给她道,“去请郎中,他的腿再不治,就废了。”

    看着面前冷峻的年轻军官塞给自己的金铢,女人呆在了原地,她长这么大,除了出

    候,见到过金铢以外,就再也没看到过了,她拿着金无措了起来,“这太…太多了…”

    “我身上只有金铢。”李昂看了女人一眼。被他冷峻的目光扫到,女人愣了愣,小心地收起了金铢,替两个孩子整了整洗得发白的补丁衣服,柔声道,“要听军…李都尉的话,娘很快就回来,乖啊!”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昂看着两个一脸憧憬地望着他的男孩,蹲下身问道。

    “我叫荆冷,他是我哥哥,叫荆寒。”年幼的孩子看着李昂,拉着哥哥的手答道。

    “你哥哥他?”看着年长的男孩看着自己,忽地低下了头,李昂不由皱了皱眉问道。

    “哥哥不会说话,可是哥哥很好,他很疼小冷的。”叫荆冷的孩子拉紧了身旁的兄长道。

    “会照顾弟弟,你是个好哥哥。”李昂伸出手摸了摸叫荆寒的孩子的脑袋道。他的话让低头的荆寒开心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夸奖,而不是说他是个小哑巴。

    “能告诉叔叔,你们阿爹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李昂看了眼昏迷男人腿上明显的刀伤,问道。

    听着荆冷断断续续的叙述,李昂皱紧的眉头锁得更紧。长安有东西两市,东市位于承天门附近,主要为长安居民提供日常所需的供应。如柴米油盐,丝帛布匹,锅碗瓢盆之类地杂货,因此又叫杂市,而西市在承运门附近,主要是大宗货物的交易市场,通过大运河来自江南和安南的稻米丝绸等等货物在这里堆积如山,为了照顾商船装货卸运。西市是沿着开凿的运河而建。

    有码头,必然需要装卸货物的苦力,长安西城的男人大多便是在码头做这样的苦活,整日里当牛做马,运送无数的物资,保证着这座伟大城市地日常供需。像码头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免不了争斗,沸%腾+文+学收藏那些靠卖力为生的苦力拉起了帮派,为了争抢活计,互相厮打。荆冷和荆寒的父亲便是一个码头苦力,在半个月前的械斗里,被人砍伤,抬了回来,为了治这腿伤,他们的母亲找赌坊借了高利贷,这几日时常有人来讨债。昨天他们地母亲差点就被侮辱,所以今天晚上看到他时。才拿着剪刀出来。

    听完荆冷所说,李昂默然。他知道西市的事情他管不了,他是个军人,这些民生该是文官们操心的问题,他可以做的只是帮眼前的这家人一把。

    “叔叔,你能把那些坏人抓起来吗?”看着沉默的李昂,荆冷忽地问道,他身旁的荆寒也一脸渴盼的看向了面前的李昂。

    看着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李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西市地苦力明显是被几个帮派控制了,而这些帮派后面隐隐有着朝臣和世家的影子。他管不了,也管不起。可是有地时候,有些人就算明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管不了也管不起的,可他们依然会去管,不为别地,只因为他们是男人,铁肩担道义的真汉子。

    “嗯。”李昂朝盯着他的荆冷和荆寒点了点头。两个孩子看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神州子弟今安在?天下无人不英风。’李昂心里轻吟着这首小诗,站起身走出了屋外,看向了夜空,如果大秦的天空下也有这样的黑暗,那么他就会用他的这双手去击破这黑暗,不管需要多少年的时间,需要多大的代价。此处涉及大情节,大家勿急。

    “神州子弟今安在?今安在?”李昂看着自己手上握刀磨出地老茧,喃喃低语,脸上映出了刀一样的神情。

    黑暗里,忽然传来了女人地惊呼声,李昂眉头一振,打开门,风一般地疾冲了出去,他看到了几个汉子围住了荆冷和荆寒的母亲还有一个身穿布衣的郎中老人。

    “这些钱不是我的,我不能给你们。”女人死死拽着抢走钱袋的男人,不停地道,“我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可是这些钱真地不是我的。”

    “撒手。”抢钱的男人大声骂着,另一只手高高扬了起来,“贱人,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再不松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放开她。”森冷如刀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几个汉子心里打了个寒蝉,看向了说话的人,只见黑暗里,一个模糊的黑影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双冷峻的瞳子里映出的光,像刀一样凌厉。

    那当头的汉子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才醒悟过来,骂道,“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我从来不管闲事。”李昂冷冷道,“她手里的钱是我给的,你要拿,就得问我肯不肯给。”

    看着月光下,渐渐清晰的人影,几个汉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向来以替赌坊收账为生,一双眼睛贼得很,知道什么人该惹不该惹,看到眼前一身军服,官职是个都尉的冷峻年轻人,知道这次绝讨不了好,不由堆起了笑脸。

    “都尉大人,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钱,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站住。”李昂喊住了几个想要离开的汉子道,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道,“她欠你们多少钱?”

    “本金三个银毫,连本带利一共是一个半金铢。”那带头汉子看着李昂,答道,他心思玲珑,知道面前这个军官许是要替那个妇人还钱,也不敢胡乱开口,报上了赌坊老板让他们收得钱。

    从怀里摸出两枚金铢,李昂扔给了那个汉子,冷声道,“欠条!”

    小心翼翼地将欠条递给李昂,那汉子看了眼手里的金铢,又看了看李昂。

    “不用你找,多出来的算我赏你的。”李昂知道汉子心思,将那欠条扯碎道。

    “多谢都尉大人,多谢都尉大人!”那汉子领着身后几人一起谢了起来。

    “不必谢我,我要你替我转告这附近的人,她家是替我看房子的,找她们家麻烦就是找我麻烦。”李昂看了眼满脸堆笑的汉子,冷声道。

    “小的知道,小的一定办到。”说着,那汉子带着手下的人连忙地走了。

    又摸出五枚金铢扔给女人,李昂道,“把你丈夫的伤先治好,给孩子们买几件新衣服,弄些好吃的,我过几天再来。”说完,他大步走向了远处,身影渐渐没入了黑暗。只剩下感激不尽的女人在他身后不住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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