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埋藏在心底里最深的秘密,再次被人生生挖出,陶修脸色苍白,面对学生们以及教导主任的质问,陶修哑口无言。

    原本以为那些过去就这么过去了,他什么都想遗忘,只愿意记得周航予对他所有的好,可当初,那些好与不好明明是一同存在的,只要有人提起,陶修便恍然大悟,忘不了,纵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周航予的模样在陶修的心里依旧鲜活。

    那眉眼、那笑容,对他轻许下的每一个诺言,陶修都记得清清楚楚。

    教导主任失望的目光刺痛了陶修的心,因为陶修的不辩解,使得大家更加相信那个孩子的话,最后这件事被捅到了校长室。

    校长秉持着“教师应该给学生当榜样”的原则,炒了陶修的鱿鱼,当天就结清了他的工资,离开学校的时候,陶修看到那个孩子冲他恶劣地一笑。

    罢了,到底还是不懂事的孩子,陶修无力去教育他什么,仔细想想,许多大人尚且不能理解同性恋,他又怎么能奢望一个孩子能懂?

    这次的风波令陶修明白,不管是在大城市,还是在小镇巷子,同性恋都为人们所不耻,他如果不是和女人在一起,就不会得到祝福,可如果勉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得到再多的祝福,他自己也不会幸福。

    学校出现的一幕幕与巷子里的那些过往重叠在一起,陶修蓦然觉得生活很糟糕,一团糟,连自己已经得到的最向往的工作,都再次失去了。

    没有人希望他好好的,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就连他的亲人,都不能理解他,反而冷眼相向,陶修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他还不如跟着周航予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黄泉路上,至少做个伴,谁也不寂寞。

    这疯狂的想法在陶修的脑海中出现一次后,就一直不断地回旋着,唆使陶修拿起了刀……

    之后的事陶修不太记得了,只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魔怔了,竟然会那么执着地要置自己于死地,那道伤口划得十分深,如果不是丁乐恰好过来看他,将他及时送到了医院,哪怕再晚个几分钟,都无力回天了。

    流了太多血,陶修接下来都是住院养伤,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丁乐,而且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直接把陶修打懵了,奇怪地盯着丁乐瞧。

    丁乐激动地告诉陶修,自己有多么担心他,多么害怕他就那样死了,陶修听明白后,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这是一念之差,糊里糊涂就下手了,不会有下次……”

    “你答应我,你发誓!”丁乐满脸不信。

    他从不相信陶修是会做傻事的人,可陶修偏偏做了傻事,叫他还怎么敢相信陶修说的“不会有下次”?

    “我发誓,没有下次了。”陶修看着伤口颇深的手腕,血还在隐隐冒出,染红了半条纱布,甚至可以看见里面被包裹着的翻卷的皮肉,都这样了,竟然还死不了。

    “你用周航予发誓!”丁乐还是不信。

    听到这个名字,陶修眼里的光暗淡了一下,终究是启唇答应着:“我用航予发誓,像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了。”

    丁乐终于放心地坐了下来,“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

    “也没什么,以前经历过的再次在学校里上演了一遍,也许,喜欢男人,注定没有好结果。”陶修淡淡地摇头。

    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陶修自嘲,他还是选了最懦弱的方式,想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回头想想,他的死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个地球,少他一个不少,既然什么都不能改变,何必让周围的人替他担心难过?

    即使“周围的人”只有丁乐一个人,可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在乎他。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青梅竹马,只是萍水相逢,丁乐带给他的感动,却足以令他打消想死的念头。

    “别这么悲观,我上次跟朋友去了一趟gay吧,里面有不少情侣,看起来都挺好的,我听说别的城市还有同性恋结婚了呢。”丁乐故作轻松,尽量选好的说。

    虽然去gay吧玩的多半是以约炮的形式,即使有同性恋结婚,也不一定长久,可他现在说这些,只是想陶修振作起来,不要对爱情完全失望。

    “是吗?”陶修应着。

    丁乐点头,“我喜欢的人,也是男的。”

    陶修闭上眼,轻轻笑了,心里却在想:丁乐为了安慰自己,居然这句话也能说得出来。

    却没想到,丁乐说的是真的,并不是随口说说。

    经历了这件事后,多亏有丁乐,陶修终于重新振作,不久后又重新找了工作,将那段阴霾的过去藏在心底,如果不是后来的那场车祸,这些,恐怕他直到死都不会忘记。

    可他却那么轻易地因为一场车祸,忘掉了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忘掉了“周航予”这个人,直到今天,他才忆起那些过去。

    以及发生车祸的那个晚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陶修都一并想了起来。

    虽然十分模糊,但是他想起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被陌生的男人侵犯了,浑浑噩噩之下才没有注意到车……

    那个人是谁?

    陶修用力地回想,脑袋却叫嚣着的剧痛,关于那个男人的特征,却是一个想不起来。

    只是光想起自己曾经被这样对待过,已经令陶修恶心到无法忍受。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还能安慰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然而现在却是真实地回想起,那一晚带给他痛苦的,竟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不是周航予,是别的男人。

    陶修猛地睁开眼睛,翻下床,踉踉跄跄地跑进浴室里,脱下衣服,开水洗澡……

    洗了不知道多久,陶修终于回过神来,换了衣服夺门而出。

    那个为他而死的少年孤单了多久,然而自己却把他给遗忘了,陶修连夜坐车偷偷回到了老家小镇的巷子里。

    天蒙蒙地亮了,陶修戴起了羽绒帽,遮住了脸颊,所以一路上尽管有几个已经开始起来摆摊的街坊,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只是想回来看看自己亲手种下的那棵树,那棵木棉花树。

    所以连夜赶了回来。

    冷风刮着他裸露在外面的双手,陶修下意识走得更快,他不想被邻居们认出来,又被人议论侮辱一次。

    还有三个小时就要上班了,陶修还得赶回去,所以也得抓紧时间。

    走到大榕树下,陶修停住了脚步,在大榕树的左边,傲然立着一棵不算粗壮却十分挺拔的木棉花树,因为天气不算太冷,花瓣还没有完全凋谢,仍有几朵颤巍巍地赖在上面,不愿离开枝头。

    陶修抬头看着,突然展开一抹释然的笑颜,他的航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棵树对于陶修来说,就是周航予的灵魂,没有人刻意去浇灌,它却还是汲取了雨露阳光,茁壮地成长起来。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站在木棉花树下的男人轻声地对着那棵树道。

    七点,看到木棉花树的陶修心满意足地离去,就连离开的步伐都轻巧了许多。

    老家巷子留给他的回忆不止有痛苦的,还有他美好的初恋,尽管最后的结局不好,但起码他也曾勇敢地爱过。

    回到德高大学后,陶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昨晚因为恢复记忆而变得复杂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地备课。

    中午下班后,陶修打了一个电话给丁乐,告诉他自己想起了周航予。

    丁乐在电话那头紧张兮兮的,不停问他有没有事,陶修感到了被人关心的那份温暖,扭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我没事,十多年了,终于彻底想开了,就算是我的错,我再折磨自己,他也回不来了。”

    窗外,阳光灿烂,温暖怡人。

    “你明白就好,人海茫茫,你会找到更好的。”丁乐终于松了一口气。

    “丁乐,别放弃,但是也不要急,慢慢来,重要的是不要闹得像我这样,要沉得住气。”陶修叮嘱道。

    丁乐边听边炒着菜,“没事的,我们情况好些,只要不刺激我妈就没问题,我先送饭过去给他们。”

    “好。”陶修应道。

    新的学期开始,陶修有许多工作,课程表座位表都要重新弄过,还要提前把新的授课知识看得滚瓜烂熟,圈出每一节课的重点。

    上课的时候,陶修也会刻意躲避顾轻狂的视线,令他松一口气的是顾轻狂果然如他所说不再逼得那么紧了,只是留在陶修宿舍里属于顾轻狂的东西,顾轻狂还没有去拿走。

    也不知道是不打算要了,还是就想留在那里。

    偶尔在校园里清闲地散步的时候,陶修发现顾轻狂远远地跟在自己的后面,陶修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再经历过去的一切了,他只希望顾轻狂好好的,依旧优秀,依旧骄傲,依旧狂妄。

    爱情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陶修再见到谢桥的时候,轻声对谢桥道:“我考虑过了,我想见见你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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