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刚刚训斥了沈洁蓉,此刻正在气头上,再跟她说意外那不是拿着头往枪口上撞吗?

    林静一面哭丧着脸跟曹丽晶说了病人失踪的始末,告诉她现在保卫科正在帮助寻找,一面紧张地看着曹丽晶的反应。

    谁料曹丽晶不怒反而欣慰道:“恩,小林,这件事情你处理地好。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林静没有想到给她的回答会如此轻描淡写,狐疑地看看护士长,又看看科主任。

    徐诺和蔼地笑笑:“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会组织医生分头寻找的。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病房里出事固然是很糟糕的事情,可是一味地追究责任,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影响科室正常运转,更是一件愚昧的事情。这个时候徐诺和曹丽静都不想把事态扩大化。

    林静迟疑地看着曹丽晶,曹丽晶道:“去吧,把这件事情怎么发生就怎么记录,原原本本地把它记录下来就行了。”林静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

    事情发生地太多,曹丽晶好不郁闷,可是她既然是护士长,该扛的却也只能她自己扛着。曹丽晶对徐诺道:“这个病人倒不一定有什么事,估计总是跑出去溜达去了。不过家属很多,也比较厉害。病人能找着就好,找不到,恐怕会有麻烦。”

    “不过再大的麻烦也会过去,只要我们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谅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徐诺点点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今天晚上没得休息了,我这就安排人出去找去。”当下找到了李力扬,姜东俊一批人,连同自己和刘营,分头出去寻找。

    刘营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奥迪a6,银光闪闪的奥迪a6,有朝一日居然会派上这个用场,一圈又一圈地在省城里转悠,只为了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可怜他的油费还不能报销呢。让他高兴的只是,这个病人是他陆宇宏的。

    说实话,刘营并不是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良心很坏的医生,可是这当儿,他和陆胖子的恶性竞争正趋白日化,他那仅剩的一点良心当然先用来满足自己意淫的快感了。

    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钟,很多霓虹灯都停止了闪烁,很多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大街上鲜有路人,只有一盏两盏路灯照着冰冷的树,和同样冰冷的风。

    一群医生,刚刚抢救病人已经精疲力竭的医生,半夜三更,还穿着白大褂出来找病人,说起来真是有些好笑。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穿着省立医院病号服,身上还挂着个引流袋子的术后病人章阿毛。也难怪,世界这么大,谁会注意到他呀。

    本来,大伙琢磨着他不会走远,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谁都不能肯定了。病人要么是走远了,要么是躲在某处,比如说水里,再比如说楼顶上。这种想法让人不寒而栗。

    时间走着很快就到半夜,病人固然是上帝,员工却是自己的支柱。大伙一个个饥肠辘辘,徐诺看看不是头,对大伙道:“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都先歇会儿。这附近有一家专门做夜宵的,我去过几次,味道不错。我做东,请大家吃个饭,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吃了饭都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大家早累了,巴不得徐诺一声令下。这中国都进入21世纪了,还不得先解决大伙的温饱问题?

    刘营虽然是巴不得事情越大越好,能化大为小也不介意,反正是白捡的一个便宜,所以心态好得很,笑嘻嘻安慰大家道:“就是,民以食为天吗,说不定那个阿毛早回病房了,暖烘烘地在被窝里躺着。我们倒好,在外面喝西北风。不是我说,徐主任这顿饭是应该请的。”

    众人听了刘营的话,果然心下宽慰,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夜宵店,不知不觉把刘营“说不定”的话当成了“现实”。

    且不说这边如狼似虎,饿得气势汹汹,把个饭桌当成了战场。病房里丝毫也没有如刘营说的那样,病人回来,万事大吉,一场病人走失的风波愈演愈烈,都快把大外科的楼顶掀翻了。

    章蕙蕙这一回家,叫来了七姑爷八姥姥十三姑奶奶,把一个外科的医生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章蕙蕙是怎么传的话,这一拨人一到病房就大吵大嚷,那神气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是医院谋杀了章阿毛不算,还铁定把他的尸体拖去做临床研究去了。护士和值班医生怎么解释也不听,非围着陆宇宏要人不可。

    徐诺回来,正好赶上这盛况,一走进医生办公室立即被人团团围住:“你们医生是怎么搞的,啊?我们好端端的病人在这里也会丢掉,你们是怎么管病人的,啊?人丢了,你们不闻不问,医院里一个医生也没有,你们是怎么做事情的,啊?我岳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你,啊?”

    原来这个脸红脖子粗的壮年男子,是老人的女婿,章蕙蕙的老公,难怪骂人这么起劲。徐诺一阵冷笑:“原来,你们倒是家属?既然是他的亲人,怎么不去找病人,倒先在病房里闹事?”

    男人唾沫横飞地道:“我们去找人?人是在你们这里丢掉的,怎么你们不去找?还要我们找?你们医院到底讲不讲道理?!”

    徐诺找了一晚上的病人,本来就饥累交加,这时候真是怒向胆边生,禁不住拍案而起,暴怒之下,不知道是真的力气大得惊人呢,还是桌子使用的年数久了,烂了,抑或是两者兼有,这一拍竟把桌子拍塌了。

    众人一怔,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女主任,居然有这等蛮力,惊吓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徐诺怒道:“医院不讲理?!到底是谁满城找病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到底是谁,喝饱了酒在医院里滋事生非,连自己的丈人都不找?又到底是谁只顾着自己看热闹,把自己的父亲给看丢了?”

    丽晶也是被吓了一大跳,难怪鼎鼎大名的流氓沈厉还要来拜徐诺为师,果然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眼看众人已被震住,忙上来打圆场道:“你们这是真不知道,这小章一回家通知你们。我们就通知保卫科出去寻找了。不仅保卫科在找,我们不当班的医生护士,都在四处找,这不,连晚饭都才吃呢。”

    众人听言,自觉心中有愧,可是仗着人多势众,一时也不肯十分认错,一口咬定是医院里丢了病人,医院就要负责等等。

    曹丽晶悄悄地对着徐诺指指电话机,徐诺当即会意,冷笑道:“我可算闹明白了,你们一大群人,不出去找人,光在医院里生事,原来就是想到医院里讹钱来了。你们别急,我这就报警,叫110过来,等会警察来了,你们要么顺便咨询一下,这么个情况可以赔多少钱。”

    徐诺说着,走到电话机跟前,捞起话筒准备拨号,却被曹丽晶一手拦下:“徐主任,不急不急,有话好商量,110的事等会再说。”一边说一边频频给徐诺使眼色,徐诺虽然也算聪明,毕竟不明白曹丽晶的用意。

    两人正扯着,可巧,派出所的人来了,在走廊上问着是怎么一回事,一问一答,听声音像是林静。

    徐诺笑着放下话筒:“可不就来了,你们就问吧。老人虽然有病在身,也是个有行事能力的人,他做事可是自由的,也是要负责任的。”

    徐诺说完就走,曹丽晶在身后对大家道:“你们看看,我们主任都亲自出马找去了,找到现在才回来。谁想到一句感激的话也没有,临了还遭一顿痛骂。换谁不得发火啊。”

    两个人一红一黑,把一群人的气焰活活压了下来。刚才躲在后面的几个家属见情形对己方已明显不利,赶紧换了一副腔调:“你看,这我们找不到人,不是着急嘛,都不是存心的,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啊。”

    丽晶看对方已软了口气,也就不多计较,不管怎么说,还是把事情先平息了要紧,大方道:“可不是说吗,我也知道大家都是急的,就是处事方法上不太恰当而已。什么都不用说了,现在是先找人要紧。派出所的人一定有话要问大家,大家都配合配合,啊。”

    士长没有得理不饶人,家属们也就势推说大家都是心急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等等,把一场水火闹剧当成一个误会。

    丢人毕竟不是杀人,考虑到章阿毛初次进城且不识字,大家还是认为老人纯属迷路的较多。派出所的人向各当事人了解情况之后,不过安慰一番,部署下属全力寻找,同时也请家属配合。

    派出所所长的安排大家无有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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