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度天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了这里,击剑房里安静得出奇。站在门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已经九天没见到公主了,除了放寒假那一次,他们从没有分开过那么久。击剑房是他们俩最常待的地方,可自从那天晚宴上,公主说出“不再爱”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像是故意躲着他,他去了所有她常去的地方,可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们连朋友都做不起了吗?推开沉重的击剑房大门,光影稀疏间,他看到了那个牵挂许久的身影——她挥汗如雨的身体摆出女剑手的标准姿势,手巾的花剑不断挥舞着,刺出再刺出,她练得极认真。刹那间,度天涯呼吸变得平顺,不再爱他,至少她还没有放弃击剑。这是他们之间最初的牵绊,也是最紧的联系。站在原地,他不敢打搅她,贪婪地看着她的每个动作。他们从相识到熟悉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滑过,他惊讶地发现他竟记得这么清楚,清楚到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没逃过他记忆的划痕。说度天涯不在乎公主,说王储殿下失去小矮魔女毫不在乎,说他和她之间可以像陌生人一样相处,谁信啊?任凭他屏住呼吸,公主还是察觉了熟悉的气息在此时出现。收起手中的花剑,她简单地点了个头,就像是见到一个认识却不熟悉的人一般。她客套的表情让度天涯很不习惯,“小矮魔女,我们之间非得这样不可吗?”“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耍了个花式,公主手中的花剑再度出击,她已可以击出很漂亮的招势,跟初见他时完全不同。只是她的改变他从来都看不到,直到量变转变成了质变,他才惊觉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变化。“你究竟想怎样?你倒是说啊!”冲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搀杂着的冷漠不是公主习惯的表情。“到了这时候,你还问我想怎样?”公主有些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这样的男生。“我不想怎样,从我决定不再爱你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了啊。”“可你现在这样,你想要我、我怎么……”他在说些什么啊?度天涯压根不知道自己想怎样,他只是一味地排斥现在这种相处方式,他自私地想回到从前被地爱的模式里,却又不懂得付出与获得需要持衡。“我不希望我们俩连朋友都做不成,只要你开口,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难道这样都不行吗?他自认已经放下了王子的自尊,她怎么就不能体谅他呢?“我要你爱我!我早就说过了,我要你像平常男生一样爱着我,别说这是奢望。你对我也有感觉,我知道。”只是他的身份,他们彼此间的差距让他不愿意靠近地,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她尝够了,不想再沦陷其中。要怎样他才能明白,她爱的是度天涯这个人,而不是他王子的身份。要怎样她才能明白,王子的身份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度天涯无法改变。从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公主已明白她的要求他办不到。无所谓,她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充满希望,所以不存在所谓的失望。甩起手中的花剑,她挥舞得淋漓尽致。望着她的身影,度天涯许久不曾说话,沉默的空气压在他们俩身上,终于他开口了,吐出了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语言“你根本不爱我。”迈错了脚步,她手中的花剑在瞬间停了下来。转过头望向他,她有一时间的忡怔——他说什么?“你根本不爱我,小矮魔女!”天涯上前一步,目光紧迫着她,他不许她,也不许自己逃避。“如果你爱我就该接受我的王子身份,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该努力适应我的步伐,调整你的生活态度;你该用你的努力让我爱上你,让我离不开你。可你什么也不做,只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就选择彻底离开我,你以为勇敢地放弃就是最聪明的决断吗?你以为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可你想过我的感受、我的需要吗?”没有吗?她做得还不够吗?表白得还不够吗?爱得还不够吗?不够!远远不够!度天涯几乎是在吼“你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让我接受你,并回报你的爱。你为自己努力过吗?什么都不做,你就认定自己跟我之间的差距,你就退缩到自己的壳里。最可恨的是……”他深呼吸,心底里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最可恨的是,你的计谋得逞了——我慢慢接受你,我越来越注意你,越来越在乎你,甚至……甚至喜欢上你,可你却就这样一走了之,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很小的时候,在他被魔女妈妈当成公主来养,在他认为自己就是女生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具有梅菲斯特潜质的卓远之。随即而来的是戏弄,是真相大白后的尴尬。多少年了,他好不容易再喜欢上一个人,或许尚未达到爱的程度,但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领路人突然转过身向你三鞠躬。“对不起,我不想走了,剩下的路你自己看着办吧!”度天涯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却无力挽回。夺下她手中的花剑,他使出浑身解数,击出最狠的剑招。他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直到再也无力使出任何一招,拉过她的手,他将花剑塞到她的手中。“还给你!全都还给你,这样行了吧?”303寝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泥潭中,度天涯和战野对坐在沙发工,两个人的面前各自放了一杯黑咖啡,苦到不觉得苦,也许这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滋昧。卓远之非常自觉地照顾好阿狗和小姐,让阿猫安静地待在房中,他这才走到客厅,面临低气压的困扰。他来得正好,战野正有话要问他“你跟车神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了?”了就做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有这个权力。”“可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呢?”战野的疑问中搀杂着埋怨的成分,“我刚刚向她表白,你却在这时候告诉她,你就是她的梦中情人,你才是真实的卓冠堂少堂主。你这样做,叫我怎么办?你难道不觉得过段时间再说出事情的真相会更好吗?或者,你根本就不要说。等她爱上我,一切都会好起来,对!一定都会好起来,根本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像是对别人说话,倒颇像自言自语。卓远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在看一台坏了的收音机,不能选台也不能关,只是默默地听着。等到电池用完,收音机便自动消声,卓远之才再度开口“说完了?”说完了就轮到他来说“我不为我做过的事解释,既然做了,就一定有我选择去做的理由。但是,战野,我想告诉你,我不想插在你跟车神之间,不管是真实的介入还是虚幻的存在,我都不想做那个第三者。能爱,哪怕得不到回报;能追求,哪怕希望渺茫——这都是一种幸福。等到你连想看她一眼都很困难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今天的种种痛苦都是一种欢娱。”他在说的是他的亲身体验吗?天涯凝望着他,眼中揉进几分深邃。“幸之雾究竟是你什么人?”“她的母亲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烟,卓远之需要干静心绪的力量。“那个人就是我爸。”卓英冠?难怪幸之雾管卓英冠叫“卓爸”,难怪她住在卓冠堂,莫非她才是真正的卓冠堂继承人?“这其中的纠葛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有机会慢慢说给你们听吧!”卓远之尚未理清思绪,真要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个中就里,他也不是很清楚。“倒是天涯,你跟公主打算怎么办?”战野那头还属于尚未起跑,结局如何尚待发展,天涯这边却是结局已定,只等挽回。天涯甩甩垂在肩头上的金色卷发,绝美的脸上夹杂着不属于这个青涩年华的复杂。“就那么办吧!我不想再理,我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有的交集早些了结——这样更好。”既然看得这么开,他干嘛坐在这里陪战野喝苦咖啡?卓远之正要戳穿天涯自编自演的谎言,门外的敲门声打破了三个人相对独立的空间。夏季果然是适合红色的季节,尤其是身高达到一百七十公分,身材相当凹凸有致的女子,穿上火红的露脐短裙,更是惹火到极点——连处于恋爱阵痛中的战野都想吹口哨了。“火曦小姐,如果有人想对你犯罪,那个人绝对值得原谅。”因为全是她完美的曲线惹的祸,见着这样的女子不想犯罪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雄性动物。可惜的是,这样的雄性动物的确有一只,而且浑身还散发着福尔马林的味道——除了度一舟那个窝囊废,还有别人吗?她穿成这样,本想让他把持不住犯下致命的错误,从此甩不掉她。他倒好,以超人的冷静为她上完了一堂伦理道德课,然后上楼梯回卧房睡他个大头觉。他如果是男人,火曦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人妖了。不能想那个该死的四眼田鸡,否则她会有冲动,想跑回医务室,奔到他的房间,扒光他的衣服,狠狠他的屁股。瞧火曦小姐古怪的表情,旁人还猜不到真相,度天涯已是心中透亮了。“是不是小舅舅又惹你生气了?”火曦小姐气得发红的脸颊与她这身短裙相映成辉,证明天涯所猜不错。“别跟小舅舅生气,他对医学或许很有天赋,对女人就比较笨了。”“他那哪是笨啊,分明是在躲我。”大智若愚大概就是为他诞生的词汇吧!话已出口,火曦在三个大男生无法置信的目光中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无所谓,这个年代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何况她还没跟度一舟怎么的呢!“没错,我喜欢度一舟,就是这样。”卓远之看看战野,战野瞧瞧度天涯,天涯再回望着卓远之,三个人交换神情后得出异常统一的观点“啧啧,度医生在劫难逃啊!”干嘛把她说得跟灾难一样?火曦不满意地噘起嘴巴,这可爱的表情很像小女生。“被我这样出色的女人爱,应该是他天大的幸福。你们的声音怎么像是为他哀悼?”听她说话的口气,被她爱上还不是空前灾难?明白高傲如火曦小姐,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索性收起来丢到垃圾桶。毕竟灾难的中心是度天涯的小舅舅,为了避免被台风扫尾,他主动绕开话题。“你这时候来不是为了跟我们讨论感情问题吧?”一句话提醒了气急败坏到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的火曦,为了感情而忘记正事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犯下的错误。“我是来找卓远之的。”“是为了我复学的事?”卓远之猜到八成,“是不是万任横主任有意刁难?”火曦点头称是,“万人恨”会刻意刁难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寺人帮你说了一大堆好话,尽最大力量让你复学成功。你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他竟然会帮你说话。”他们之间别说是做朋友,连和平相处都有问题。火曦准备了一大套帮卓远之复学的措辞,没想到宇文寺人一个人就敲定了难缠的训导处和教务处,害得她像道具一般被摆在一边,没了展示的余地。想起来,还有点儿不甘心呢!“宇文寺人应该是整个罗兰德学院最巴不得你滚的人,他怎么会出面帮你说好话呢?”火曦百思不得其解,她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莫非……难道……他对你有意思?”卓远之从沙发上滑到地毯上,差点儿没折了腰。“你你你,你这说得是什么啊?这,这这这应该是一个老师说出来的话吗?”“话不是这样说的。”战野揪住卓远之的衣领,很迫切地压住他,“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按理说,宇文寺人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走,可他却反过来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离开。像他那么古怪的人惟一的解释就是——他对你有非同寻常的意思。”“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连度天涯也进来插上一脚,这时候不折腾他,就怕以后没机会了。“卓远之,麻烦你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宇文寺人真的对你有意思,你会回应他的感情吗?其实,你爸跟津庭叔的感情就很值得人羡慕啊……”再让他们说下去,还不知道会扯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卓远之举双手双脚表示投降。“称们……你们放过我吧!”轻易放过他,哪还有机会骑到梅菲斯特头上?火曦小姐大喝一声“兄弟们,上啊!”两男一女骑在卓远之身上,压迫从现在开始。嬉笑间,每个人都忘了爱情世界里的苦恼,即使只有片刻,也享受着那份惬意。同样又是—个忙碌又悠闲的夏夜,同样是特洛伊酒吧,可总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已然追不回来。整整一个晚上,车神没有跟他说半句话,无论战野说什么,问什么,池都用动作或沉默来应对,还有那份心不在焉的态度实在很难让人忽视。踩着滑板,滑到吧台,将手中的酒单按在她面前,他的用力是为了要引起她的注意。“你到底怎么了?”还问她怎么了?他忘了他的表白,还是卓远之没告诉他?她已经知道,她傻傻单恋了许多年的梦中情人一直就在她的身边,甚至亲耳听到她的表白?该怎么面对战野,怎么面对卓远之,现在车神的脑子里全是糨糊,什么也分不清。“几号台要酒?要什么酒?还是要买单?”车神连问了几个问题,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无论她怎么移,战野始终出现在她的正面,想从她的眼底看到隐藏的心思。“除了工作,我们就不能谈些别的事吗?”车神的手中始终握着一块抹布,这里抹抹,那里擦擦,她一刻也停不下来。战野急了,拉住她的手大喊一声“车神——”“你想干吗?”她比他还大声,“你到底想干吗?你搅乱了我的生活,搅乱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搅乱了我所有的一切,你还想干吗?”“我不想干嘛!我只想要你真实地面对我,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不过是一句话,就这么难说出口吗?”从表白的那一刻起,战野就等着她的答复。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每天他的脑中都是空空的,惟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期盼的也只是她的回答。他等的有些焦急了,哪怕是让他痛苦的答案也好,总比将他的心悬在半空中要来得痛快。“车神,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就要你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摇着头,,想要甩开他的纠缠,她现在很乱,什么也想不起来,不!她压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战野抓住她的双臂,非逼着她去面对。“你怎么会不知道?咱们相处了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我对你的心,你早该明白。你对我有没有感情,只要认真想一想就可以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这决不可能。”可现在的她就是茫然无知——她从来不曾这样茫然过,她不喜欢如此情绪化的自己。她想过简单的生活,想继续幻想着自己深爱的卓冠堂少堂主高大威猛,杀人不眨眼,却又能像哈巴狗一样可爱。她希望和战野之间依然能像哥们一样打打闹闹,她喜欢兄弟般的友情,不想以女生的身份面对战野的爱情。他为什么要将原本平静的一切全都打破?“我恨你!”恨他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望着战野盛满期待的双眼变得干涸,车神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你不可能恨我!”战野不接受这样的答案,“你怎么会恨我?”也许不够爱,但绝对不会是恨。他要的不多啊!只要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感情,他相信慢慢相处,慢慢努力,总有一天会变成爱。但,起点不该是恨啊!车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要不面对他,她觉得怎样都行。绝情的话因为排斥的心理而无情地倒了出来,因为年轻,我们从不在乎伤害别人。“我恨你,我就是恨你。”推开他,车神跑出了特洛伊酒吧。她的世界里容不下模糊的东西,不爱,也就只剩下恨了。战野没有迪上去,他无力地撑着吧台,撑住自己全部的体重,,从来不觉得自己胖,今天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重得快要压塌了他自己。夜色里有抹黑色的身影替他追上了逃跑的女生……“你恨我吗?”有力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拉住了车神狂奔的身影,望见那个她曾幻想很久的人真的冲到了她的面前,她却不觉得激动。多少次,她幻想着见到卓冠堂少堂主地会多么开心,她会如何激动,真的见到了——她早就见到了他,甚至当着他的面发表出多年的爱慕之惰,但结果却只是她被人游戏了一场。车神大口呼吸,难以平复的冲动让她忘乎所以地举起拳头向卓远之挥去。卓远之也不含糊,手臂挡开她的拳头,他翻手拎住她的衣领,将她丢在身前。想玩?他奉陪到底。每一次的出击都被他挡了下来,他并不用武力伤害她,只防守不反击。就因如此她才觉得气恼,无论她如何无理取闹,他都用一种看阿猫嬉戏的表情望着她可爱的举动。玩久了,也玩累了,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实在没力气再打下去了,连挣脱的力气也都没有了。车神的傲骨不允许自己开口求饶,她却真实地看到了自己与阜远之实力间的差距。他根本没想跟她打,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全面使出功夫,她多年的努力看上去就更加可笑了。知道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开口求饶,卓远之也没想捉弄她,很主动地松开手,他将她摔倒在地——重重的。她的屁股严重受创,顾不得女生的矜持,她当着他的面猛揉屁股,这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场景嘛!她免费奉送,也算单恋他多年的总结。“你恨我吗?”他重问这个问题,大有不刨根问底决不罢休的意思。车神恶狠狠地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他一句“我恨你!”之前没觉得,从他摔她屁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这辈子恨定他了。卓远之毫不在乎地耸耸肩,黑色的眼眸中绽放着笑意。“被人恨也不错,至少说明我对你而言,不是完全的陌生人。”有感觉总比没感觉强,可惜战野那小子阅历尚浅,至今仍不明白这一点真理。“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在看怪物。“我在想,我以前怎么会把你想得那么好。”他全身上下哪里像卓冠堂少堂主?哪里是能接掌黑道第一大帮的继承人?哪里符合“玉树临风、高大威猛、举世无双、天下无敌”这串形容词?他根本就是一个痞子!一双比阿猫的毛还黑的眼睛成天滴溜溜乱转,总让人怀疑自己何时会成为被他陷害的对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我恨你!”“你会恨我,是因为之前你太爱我了。”他皮厚地笑着,完全不将她的恼怒放在心上。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之前她把卓冠堂少堂主想象得太不像人了,忽而见到他这个真人,心理有些难以平衡——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战野隐瞒了‘我就是卓冠\#39;少堂主’这件事,所以心生怨恨?”卓远之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再将她丢在花坛旁边,他笑得很恶魔。“你还没看到真实的我呢!如果你看到了,会更恨我的。”他说得一派轻松,反倒挑起了车神的好奇心。“你**妇女,残害儿童?”他是梅菲斯特,不至于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吧?“我不相信爱情,你明白吗?我从来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命运。如果时间倒退两年,甚至倒退十年,哪怕你一开始就知道‘卓远之等于卓冠少堂主’也毫无用处,因为我根本不会爱上你。”他连爱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拿什么力量爱别人——这道理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弄懂,在这过程中他让很多人陪着他一起痛苦。“我十四岁起有了第一个女人,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我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这大概也是身为黑道继承人必要的特点吧!你觉得我很差劲,是吗?”他就是要她觉得他不是个好男人,相比之下,车神这样充满**的女孩更适合阳光大男孩,比如战野。车神的确没想到心目中那个玉树临风、高大威猛、举世无双、天下无敌的卓冠堂少堂主会是这个样子,有些不能接受。但她依然不放弃希望,单恋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你什么都不做,就选择举白旗投降,换作是你,能甘心吗?带着一点点的好奇,一点点的偏执,还有很多很多不服输的个性。她挑衅地冲他笑着,“那你现在还不相信爱情吗?”“相信。”卓远之说得相当直截了当,“只要是女人送上门,迭上床。我都会告诉她,我相估爱情。”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等车神弄明白,卓远之的身影已经慢慢向她压近,他用身高的优势占据了她大半个身体,一双长而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肩膀,他浑身散发着野兽发春的的气味。“来吧!来看看我有多爱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玉树临风,什么是高大威猛,什么是举世无双,什么是天下无敌。来吧!快让我来爱你吧!”原本很正常的形容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立刻变得猥亵,他的话仿佛是一种催眠,让人不寒而栗,车神什么也不想,只想逃。你想爱就爱,想不爱就拉倒——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卓远之淫笑起来,“别装了,你单恋我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心思。我现在这样做应该正合你心意才对,你该高兴,该觉得兴奋。相信我,经过这次,你会更加爱我,你绝对会离不开我的。”他不由分说地倾身上前,轻嗅着车神的颈项,呼出的气息窜过她细嫩的脖子。车神像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麻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战野!战野,救我——”等的就是她这句呐喊,卓远之抽开身,再望着她的眼眸深不见底。“现在明白了吧?你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爱我,你爱的只是你幻想出来的那个卓冠堂少堂主。即使他跟你想象的完全相同,一旦他真的站在你面前,就立刻失去了魅力。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而是幻想自己爱着那个人时的感觉。”“不是!不是……”她不接受自己的挑战这么快就以失败告终,总以为还有扭转的余地,其实她只是不想输给自己罢了。这年头的女生总是认为自己够勇敢,勇敢到不畏任何艰险,即使是不可能的任务只要努力,也会成功。站在胜利的终点回望来时的路,你所付出的与获得的相比,输赢早已在你跨出的每一步有了定数。原本禁锢她的手探到了她的头顶,卓远之像抚摸可爱的哈巴狗一般抚弄着她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她低着头的模样跟战野竟有几分相似,像一对皮猴。“现在明白了吧?在你心里最值得信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想想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最想喊的人是谁,那就是你心中最值得信任的名字!”卓远之毫无怜香借玉之情,他极度残忍地将车神一个人丢在夜风里,独自回到了303寝室。反正在他看来,车神绝对与“香玉”无关。转动门的把手,卓远之敏感地察觉卧室里的气息非同寻常。不开灯,即使在夜间他的视力依旧极佳,这是黑道继承人想要保护自己而锻炼出来的本领。慢慢向床边靠去,他狠命压住床上的突起物,软软的,那是什么东西?“是我啦!”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是幸之雾?卓远之大力掀起被子,果然是她。“你这么晚了,不回卓冠堂钻到我被子里来,干吗?”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了,好在他们之间不会发生跟“乱”字有关的关系,否则就糟糕了。幸之雾睡得正香,这时候被他弄醒,满脑袋全是烧热的火气。“我做校工做到十点,这时候再蹬自行车回卓冠堂,不是太可怜了一点儿嘛!”不过是借他的床睡一夜,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又不是没睡过!“话不是这样讲的。”卓远之准备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想跟她一一说清,步步道明。之前挑逗车神的那一套全不见了踪影,他成了标准的害羞大男孩。“你一个女生,就这样睡在我的床上,虽然我们俩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徽,别人看到可不会这么说……”装什么装?幸之雾忍不住揭他老底,“卓远之,你十四岁床上有了第一个女人,你现在还装……”卓远之用手捂住她的嘴,恨不得直接将她闷死,这坏丫头净不说好话。“幸之雾,我们俩商量过的,绝对不再提起我十四岁以前的事,你不要太过分哦!”“十四岁以前的事为什么不能提?咱们俩不是十四岁的时候初次见面的嘛!”那是夏日的一天,比现在这个季节还要再热一些。她在茶餐厅里打工,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事后才知道,他是听从了八卦的占卜,知道那天那个时候出现在那家茶餐厅会遇见他的“命定之人”,而她也是事后才知道,那家茶餐厅根本就是卓冠堂的势力。又过了很久,她才了解到妈妈和卓英冠之间那段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恋。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间他们已走入大学,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他坐在床边,她枕着他的大腿,两个人如兄妹一般互相倚靠。幸之雾仰头望着天花板,透明的视线穿过卓远之深刻的五官——他或许没有度天涯绝美的容颜,但绝对有让天下女生心动的本领。他的神秘,他的成熟,他的浓重,甚至是他的忧郁,他几乎不可闻的脆弱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你漩进他的世界。即便他想放手,你也爬不出来。“远之,你后悔遇见我吗?”“为什么要后悔?”他磨蹭着她的额头,用他新冒出来的胡髭。她有些痒,想向后退,终于还是放弃了,“八卦只算出你会遇见‘命定之人’,但‘命定之人’不一定是适合你的人,更不一定是你爱的人。你……难道从没想过吗?”“想过。”他老实交代,梅菲斯特也有如此一面,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大手拨弄着她柔软的长发,他喜欢她的头发,黄毛丫头的头发并不是纯正的东方人的黑色,有些淡淡的褐色,有些微微卷曲,很自然。有多久了,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玩她的头发是猴年马月。或许并不是太久,只因太想念,所以才觉得时间有点儿长。“刚见你那会儿,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命定之人’?你究竟和寻常的女生有什么区别?因为好奇,我不断地接近你,而你实在是太平凡了,跟寻常女生完全没有区别。越是接近我越是弄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人是矛盾集合起的个性,越不符合你的猜测,你越想知道个中奇妙。即便那是最合理的解释,你也刻意拒绝接受。等他明白,她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命定之人”,她早已悄悄住进了他的心中,难以除去。他开始躲!“不想改变你的生活方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彻底地赶出我的世界。”他没有成功。卓远之这些年来,干的最不成功的事就是没能将幸之雾彻底赶出他的黑道世界。她的倔强在接下来的那几年中,他领教得已经非常透彻。即使最后她离开了他,去了英国,他也没能彻底赶走她。双臂抱住她,他紧紧的拥抱在分离后的这一天显得更加可贵。“后悔吗?”虽然很难,但他还是要问出口。“后悔认识我吗?”如果不是他,她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几年后她会成为震惊海内外最年轻、最优秀的顶级女律师,再过些年,她可以入主政界,做个成功的政客。这一切在遇见他的那天起,就彻底宣告破灭了。她不断摇摆的头摩擦着他的手臂,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汗毛,那样柔软地轻抚着她的心。“不后悔!我不后悔!能认识你,我从来不觉得后悔。”或许这五年,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她从不因生命中有了他的存在而感到后悔。他们会相遇,这是“命中注定”。之后的路,是幸福还是错误得由他们自己去走,这叫“缘分”。其实,他们的缘分早从上一辈人的身上就蔓延开来,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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