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久,天色渐晚,隐隐约约中,却听船后有呐喊声,周程顺说道:“他们果然追来了。”杨程啸一看后面,果有四只大船,飞驰而来,每只船头,都挂有一印有龙头的旗帜,一看便知是龙头帮的船。周程顺顿是加快了划船的力道,小舟便如长箭离弦,向前飞驰而去,无赖那些大船上浆都人繁,划得更快,却是渐渐赶了上来。不到半柱香时,对方就有两只船和小舟齐头并进了,只听那边一声大喝:“放箭。”江面上,立刻划来一些火团。杨程啸暗叫一声不好:“对方放火箭,想烧我们的船。”他取下背后弓箭,拉满弓,也是刹得射去了四枝利箭。却是刚好射下对方射来的四枝火箭,他射过去的箭枝箭势却毫不减弱,直往对面射手射去,只听四声啊的惨叫,然后便是几声落水声,已有四人命归地府了。他再拔箭射去,又射下来几枝火箭和几个人来,无奈箭壶里箭枝有限,不一会便用尽了,杨程啸不得不拔出长剑,用剑相抵射来的火箭,陆美婴见此,也出舱来相助杨程啸。

    再过一会,另两只船也从另一面赶上来了,两边船上的数百箭手,齐往这边射箭过来,任杨程啸和陆美婴武功再高,却也不能尽数挡下,一箭着船,雄雄烈火立时燃烧起来。周程顺见得如此,小声道:“船已着火,我们上岸去。”在船着火后,周铃也不得不从船舱出来了,立在了外面,而此时,对方不在使用火箭,而是改用平常的箭射来,杨程啸要保护周铃,抽身不得,陆美婴只能自保,这就苦了周程顺了,他得全力划船,却是不能自卫,给对方一箭射中了背心,杨程啸见此,急声道:“周叔叔,你怎样?”周程顺应道:“我没事,你保护好铃儿。”船上烈火熊熊,照得大江通明,而两边的箭更是如雨点般射来,使得杨程啸双手没有半分空隙。情况越来越紧急,杨程啸移到周程顺这边,说道:“你受了伤,我来划船。”“不行你船技不熟,会被他们赶上。”周程顺说罢,便斜转船头,向岸边而去。

    船离岸就有十几丈了,而在此时,对方的一艘船却是挡着了靠岸的路线,周程顺见火势即将吞没整个船只,看来划到岸边去已经来不急了,他大喝一声:“程啸,你带着铃儿先上暗去,我紧随其后。”“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我轻功好,你再不上岸,就没机会了。”周程顺说罢,便将两只船浆飞仍到对面水上,杨程啸心领神会,他右手抱起周铃,左手拉起陆美婴,双脚一跃,飞落到了水里,在在水上蹬踏几步,就快力尽之时,却是正好到了那第一块船浆之处,他在那船浆上一踩,得力跃起,又往前去,遇到那另一块船浆时,又得力飞跃,片刻即到了岸上。可此时那船浆已随水流去,周程顺却不能再借那船浆的浮力上岸了。正在杨程啸暗为周程顺担心时,却见周程顺双脚一跃,身如紫燕,飞向江中,待他脚要落水时,却是一个“燕子抄水”,脚竟在水面借力,又飞了起来。这水中借力的技量,乃是轻功的至高境界。杨程啸暗喝一声彩:“好轻功,‘追风客’名号果是名不虚传。”

    却听杨程啸惊喝道:“周叔叔小心。”原来是周程顺身后已有六七枝箭射了过来,杨程啸见周程顺身在空中,已无处躲闪,他急抓起几颗鹅卵石,迎箭打去,却是将那几束箭打了下来。待周程顺一上岸,杨程啸手扶周铃,四人即入岸边灌木丛,消失在夜色中。

    四人奔行了半个多时辰,在确定对方没有追上来后,四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却见周程顺慢下脚步,杨程啸方才发现他已是脸色发紫,冷汗直流,后竟一下跌倒在地。杨程啸忙扶起周程顺,急声道:“周叔叔,你可好。”周铃见周程顺面色难看,吓得直哭,她咽声道:“爹,你怎么了?”天色已晚,月光渐明。周程顺坐在草地上,左手握着周铃,右手握着杨程啸道:“那箭上有剧毒,我是中毒了。”杨程啸心中惊骇,他急揭开周程顺后背衣裳,果见箭伤处四周发褐,忙道:“周叔叔,我给你把毒吸出来。”

    周程顺摇头道:“程啸,不必了。我中毒已久,先前又劳累筋骨。现在毒入五脏,时间已不多。”周铃嚎然大哭:“爹,你不能死呀!你死了铃儿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周程顺轻声道:“孩子,你别哭,爹有事交代。”周铃哪听,乃是痛哭不停。周程顺心中愤然,厉声道:“不准哭了。”周铃愣了愣,满脸疑惑地看了周程顺一眼,不敢再作声,自低头默默掉泪。周程顺轻声道:“程啸,周叔叔命不久已。你答应周叔叔,我去后,你定要好好照顾铃儿,别让她受人欺负,并当履行你们的婚约,娶她为妻。”他长叹一口气,又道:“唉,只是这孩子从小就给我宠坏了,使得她太过任性,你以后要多让着她。”

    杨程啸泪眶盈盈,他心中此时真是左右为难,他已有心爱之人,怎能娶周铃为妻,可现在周程顺命危,他又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受伤,要是时间能在龙头帮里听他的话,早些时候离去,这样的事根本不会发生,而我和铃儿的婚约又是我爹和他订下的,若我孝顺,也当不该违背爹当年定下的婚约,他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说道:“周叔叔,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铃儿妹妹,也会娶她为妻。”

    这可急坏了旁边的陆美婴,她忙道:“杨大哥,我知道你答应这事,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你又何必强求自己。”她说罢右转头对周程顺说道:“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还要逼别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杨程啸闻言,心头火起,怒声道:“住口,我自己知道。”陆美婴却有些不服气,大声道:“喂,我是在帮你说话呢,你别把我好心当作了驴肝肺。”杨程啸心怒无及,向陆美婴厉吼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滚。”陆美婴愣了愣,两行眼泪刷地从那双秀眼滑落下来,她使气道:“不管就不管,谁稀罕。”然后就自把头俯在双膝上,轻泣了起来。周程顺忙道:“真是委屈你了,程啸,铃儿是个好孩子,你会爱上她的。”杨程啸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程顺尉心地笑了笑,右手入怀,取出一银镯和一本发黄旧书来。他先把银镯给周铃道:“这是你和你程啸哥订亲之物,你要好好带在身边。”然后又把那书放到杨程啸手中:“此乃我年轻时一无名高人传给我的轻功秘芨。练此轻功,无须深厚内力为根基,只求绝妙步法和四两搏千斤的巧力,便可练就一身绝世轻功。现在我将它传与你,你当好好练习,相信对你以后会有很大帮助。”杨程啸紧握着书,见书面上写着“行步飞云”四字。周程顺又道:“程啸,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不让你说出你真实身份,而要即刻离开龙头帮吗?”

    杨程啸猜疑道:“想必是程啸在江湖中声名狼藉之故。”周程顺轻轻摇头:“其实这龙头帮帮主真名并非王则天,而是马庭良。”杨程啸惊道:“就是那江湖人称‘百变脸’的马庭良。”周程顺点头道:“正是。江湖中虽是少有人知道他真面目,可却是瞒不过我。二十多年前,我曾与他是拜把兄弟,誓言共同劫富济贫,仰强助弱,被江湖称作‘江扬双怪’。可后来他却变了性,不但贪得无厌,更是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我多次劝他无果,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真没想到他今竟当上了龙头帮帮主,当我在龙头帮内认出他时,便知我们此行作空。后我又从他瞬间的眼神中,感觉他对我们不善,便猜到他欲想法除去我们。而你此时自报姓名。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杀我们的托词。”

    杨程啸心中一震,懊悔道:“都怪程啸一时冲动,害得周叔叔你此刻……”杨程啸咽哽难言。周程顺轻笑道:“这怎怪你,马庭良人面兽心,在这江湖中,恐只有我知道他真实身份。他今日既有此地位,怎能让自己真实身份被我揭露,惟有想法杀我灭口。即使你不报姓名,他也会另找其他借口除去我们。”杨程啸紧咬牙关:“他真是阴险狠毒,我一定要揭穿他真面目,再取他性命,为周叔叔你报仇血恨。”

    周程顺叹道:“江湖险恶,程啸,你初入江湖,不懂人心,性情又急,终会吃亏。你以后当学会怡言悦色,做什么事都当思前顾后,沉着冷静。”“程啸紧听周叔叔教诲。”杨程啸边说心下边是暗下决心:“以后做事决不能太过冲动。”周程顺笑了笑:“这我就放心了。”声弱如丝。周程顺拿起杨程啸和周铃的手,轻轻合在一起。杨程啸心下虽不情愿,却是不好争脱开来。周程顺手一松,轻轻合上了双眼。周铃见周程顺死去,嘶声裂肺痛哭起来,杨程啸心中一酸,两行悔恨的泪水滑落下来。他暗自责备道:“若非我故,周叔叔也不会丧命。”

    夜昏林寒,虫鸣鸦啼,伴随周铃凄泣声,在林中回荡,有一首《眼儿媚》为证:

    林拒蟾光树昏昏,寒雾草露生。夜风渐起,乱鸦啼叫,花落纷纷。

    失亲孤女心伤痛,声切荡乾坤。泪如雨下,肝肠寸断,怎唤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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