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大厅,苏珊脸色阴沉听着有关集中营骚乱事件的汇报,内心有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你们就这么办事的吗?一百人的轮值队伍,竟然只派出不到三十人看守集中营!这也罢了,你们竟然不知道奴隶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一群废物!”

    被喝斥三队副队长脑袋低垂,一点都不敢抬起。因为连‘三十’这个数字都只是虚报,除了每个大门有两个人象征性的站岗把守,其他几个上了岗位的队员都在东区玩弄那些模样俊俏的男女奴隶。而更多的守卫该睡的睡,该玩的玩,根本就没有去集中营报道值守。

    其实轮值的时候,哪个队伍不是由队长带着十来个亲密下属在各处主要场所晃荡亮相几下,就敷衍了事。只不过他们晦气冲天,竟撞上了奴隶叛逃事件,心底恨不得将所有的奴隶全部捅死。表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苏珊知道如今追究这些无济于事,马上布置人手补救:

    “洛,让守卫团另外九支队伍马上集合,派出八、九、十,三队成员去海岸看守船只,七队在南街外布防,六队防御种植区,第五大队在镇里留守,第三队马上去探查奴隶如今的位置,顺便搜寻各个隐秘区域,防止有漏网之鱼。剩余三个队伍随时候命,一旦找到奴隶即刻出发围剿。”

    等部下都领命而出,苏珊来到窗台前眺望着北面海岸的船只,喃喃道:“希望别造成太大的伤亡损失,这群废物!呼~,还是跑一趟,请那头魔兽出来帮忙吧。”刚刚经历过末天节的内耗,苏珊麾下的守卫团减员两到三成,剩余大部分还带着伤,整体战力大概只有平时的一半不到。要以这样一群人去阻截两千多无甚损耗的奴隶,怕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除非派人去请九大分团过来帮忙,这点破事自然算不得什么。然而一旦这么做,就证明了苏珊代理镇长的不称职,这对她来说却是极大的侮辱。所以就算其中有她的丈夫也不行。达姆洛就不一样,他只是个闲散之人,不会影响苏珊的评价。

    ……

    在距离集中营不过一公里半左右的东边铁矿山山脚下,蜜妮安和苏尔两人躲在一处平房内休息。这是采矿奴隶躲避正午赤阳的地方,通风不怎么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土腥汗臭气息,周围还堆积着些干柴,估计是晚上留守人员取暖用的。

    挺着大肚子的蜜妮安脸色发青,艰难喘着大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走出这段距离几乎不亚于参加一场铁人竞赛。

    “先在这休息一下吧。反正现在岛上也没有几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只能寄望于镇上的守卫都忙着抓捕奴隶,没空理会其他。”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后悔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怎么说蜜妮安这个目标也比苏尔大了近一倍。苏尔却没有其他想法,救都已经救了,就要想办法承担起责任,他的父亲可没教导过做人可以半途而废。

    “这么说,你的父亲布罗斯先生已经掌握了语乐技巧?!”蜜妮安稍稍擦拭干净的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惊讶和深深的佩服,真难为她能同时将两种浓烈的情感清晰地表露在脸上。

    苏尔肯定的点头,“嗯,父亲确实已经掌握,只是他如今的声带不像以前那么好,平时也用得极少了。”

    “没错,教导我语乐技巧的老师曾反复叮嘱,语乐对声带的损害非常大,如果没有十五年的唱乐基础,即使学会了也不能随意炫耀。可惜,我学了八年才掌握了一些简单发音。布罗斯先生真是天纵英才。”

    苏尔语气无比的坚定,“没有人比得上我父亲。”十足的炫耀行为。可以说,现在的他才真正有了点小孩子的模样,不过这种表现转瞬即逝。

    “对了,刚刚在路上你说有事情要拜托我?是关于刚刚的呼唤?”虽然对蜜妮安的观感不错,但苏尔更加关注刚刚是谁在发出召唤,那种触动刻骨铭心。

    “不错,我请求你一件事。说实在的,我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常的无理,也非常的麻烦,但是请你看在‘他’还没出生就懂得呼唤你的缘分上答应:收养我肚子里的孩子。”蜜妮安的脸上满是哀求和期盼。她也知道这种说法确实荒谬,但在当苏尔来到门前的时候,她的肚子确实有产生一阵莫名的波动,联系到苏尔的第一句问话,蜜妮安就想试着看能不能以此打动他。

    结果……

    “你是说,刚刚是‘他’叫我?!”苏尔一脸狐疑,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似乎觉得异常可笑。

    随着苏尔长久的沉默凝视,蜜妮安的期盼慢慢转变为失落与悲伤,还有少许自怜和绝望,这却不是苏尔能看得出来的。

    “我想也是,他的这种呼唤我曾经听过……”苏尔在长久的静默之后突然开口。

    听到这句峰回路转的话,已经绝望的蜜妮安‘呀’地叫了起来,灰暗的表情一下子竟无法转变回来,只有眼中露出极度的喜悦。

    然而,苏尔却像一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将蜜妮安的心情一下子从低谷抬上顶峰,然后又抛下深渊。“但是,我没办法答应你,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承诺,对许多人来说,也许屁都不是。但是在苏尔看来,那是神圣而不容亵渎的誓言,这是父亲从小教导过的。所以,他不会轻易为自己套上一具沉重的枷锁,他不是个好人。

    而刚刚的沉默只是因为他在努力回想以前到底在哪里听到的这种呼唤,微笑却是一种下意识的伪装。他忘记是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当你要分神的时候,至少要记得微笑,别让他人觉得受到冷落。虽然,这微笑来得太不合时宜。

    很多时候,苏尔的想法根本就不像一个才五岁的小孩,似乎在体内还藏着一个成熟世故的人格。

    “你可以自己照顾‘他’,只要你好好活着。”不忍直视蜜妮安此时绝望灰白的脸孔,自视坏人的苏尔说出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好好活着?呵……”蜜妮安笑得有点奇怪,好像嘲讽苏尔,又像是自嘲,她将手放在自己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位母亲一定要让孩子平安出世的一股执念呢?”

    苏尔被蜜妮安阴测测的声音吓了一跳,掌握了语乐的人,一语一调都能具现出一股真实。在他感觉下,眼前的蜜妮安突然变成了一个幽鬼,阴深诡异。

    “你说什么?”苏尔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意。即使是在午后艳阳天,他的后背也有些凉意。

    “我是说,当孩子出生的一刻,就是我的死期,绝无幸免的余地。即使如此,你也无法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帮我照顾‘他’直到懂事吗?我知道,像你这样性格的人,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兑现。”

    这次苏尔没有拒绝的太快,因为他本身就是听到‘他’的呼唤才会走进牢房。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用蜜妮安请求苏尔也会救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直到父亲回来后做最终的决断,就像当初他救下的那条绿色小蛇一样……

    但是,“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苏尔大声强调自身的原则,只不过这次他也带上了几分语乐的韵味。

    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蜜妮安笑逐颜开。虽然他的技巧还十分生涩,发音也生硬,但并不妨碍蜜妮安听出他的真实情感。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蜜妮安原本以为已经完全干涸的眼睛竟然再次湿润,晶莹的泪水不停从瘦俏的脸上滑落。她想要拥抱苏尔,却被他阻拦住,“你应该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等等我,我去前面树林摘些甜果回来。”他不习惯其他人的亲密。

    蜜妮安不再坚持,只是温柔的说道:“小心点哦,你如今可是我们母子俩的救星和希望,要保护好自己。”

    等到苏尔消失在门外,蜜妮安仍旧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仍旧闪动着喜欢的泪光,然后她重新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缓缓抚摸,“如果是那孩子的话,你应该不会讨厌吧。当时你真的向他发出了呼唤吗?如果是的话,你本能上也信任着他吧。……说实话,妈妈一开始还带着好多好多的疑虑,觉得把你托付给他这样一个还处于宝宝阶段的小孩还不如扔在牢房里更来得放心,刚出生的婴儿在奴隶市场是很容易出售的。这么一来,你至少还能活着。别怪妈妈有这种不求上进的想法,当个活着的奴仆总好过当个死人,因为活着就有希望。”

    “不过呢,越是跟他接触,妈妈就越放心。他不问妈妈来历,不问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甚至没有露出过一丝的怜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妈妈的自尊,本性比大多数人都要纯真善良。当他说出不给承诺的话时,妈妈整个人突然完全放松下来,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带着三分安心去找爸爸了。”

    “好孩子呀,妈妈……这个……妈妈很……对不起你!我想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妈妈原本答应要一句一句的教你说话,而不是依靠言灵的传承;亲自给你喂奶,穿衣,洗澡,给你唱催眠曲,讲童话书,在知道有你的存在之后,妈妈就一直满怀兴奋期待这样的画面。但是如今,妈妈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些了,对不起……”蜜妮安哽咽了,眼泪再次顺着弯弯的眼梢淌下两条小小的水路,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妈妈的声音,知道这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但是你爸爸呢,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的人,真的,妈妈说的话你尽管相信好了。所以,妈妈不要求你长大后有什么巨大的成就,只希望你能当一个正直的人。虽然,你爸爸就是因为太过正直才会被人迫害,但是拥戴他的人也不少呢。为了让妈妈逃出来,整座多恩城的人民都涌上了街道,以血肉之躯为妈妈破开了一条逃生的活路。妈妈亏欠了他们,他们明明不必如此的,但是大家都发自内心的爱护保护妈妈,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因为爸爸是他们心目中最好最伟大的领袖……”

    “不知道你生出来后会是帅气的男孩还是漂亮的女孩。要是在妈妈生机完全耗尽之前,你能平安出世,妈妈真想看看你,只要能看你一眼,能把你抱在怀里,能喂你一口,那该有多好啊!不过,妈妈现在所有的生息全部都在这肚子上了,怕是到时候一点奶|水也没有……”

    蜜妮安自从来到黑沙岛后,几乎没有过片刻的安宁,很多话她一直没机会说,也几乎忘了要怎么说。直到遇见苏尔,与他短暂的接触之后,蜜妮安的心思才又突然活跃过来;而得到苏尔不便名言的承诺之后,她才终于有勇气跟自己的孩子道歉……

    苏尔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他此时爬在一棵甜绵树上,极力将自己蜷缩在仿佛棉纱的树叶丛中,一动不敢动,心急如焚。

    有十几个守卫正从这片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生怕漏过一条小鱼。苏珊已经下达了命令,所有奴隶只要敢反抗,格杀勿论。不过这条命令他们只取半句,那就是格杀勿论。

    就是这些该死的奴隶,让他们三队所有成员都面临着极为危险的处境。虽然苏珊首领没有说过要处罚他们,但谁都知道有个词叫秋后算账。如果这次事件没处理好,恐怕所有三队队员都会被暴食的蝇王——苏珊给生吞活剥。

    所以这些守卫的心里都有一股苦大仇深的怨念,恨不得将奴隶全部杀死来平息心底的愤恨。

    苏尔身材矮小,只要没有人去拨开叶丛,在树下很难看见他。

    但是出了树林就是矿山,蜜妮安还在那里,不出意外肯定会被发现。苏尔绞尽脑汁想要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是只在岛上生活过的他哪里能有什么突破性的念头。除非他牺牲自己去引开守卫,也许能稍稍拖延一会。

    内心的自私却无法容忍这种徒劳的行为。一时间,苏尔陷入了对蜜妮安的承诺和自身私心的矛盾之中。

    如果只有一个人,苏尔也许会冲出去,因为他也想让那个向自己伸出求助双手的婴儿多出一丝的生存希望。但是他做不到,他还有父亲,还有一个承受着时光诅咒的父亲在为他牵挂。父亲说过,现如今,自己就是他的全部。如果他回来时,却只听见自己噩耗,那个苍老的身影该是怎样的凄凉悲哀……

    苏尔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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