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枭尧开车出去的时候回首望了一眼景园楼上。

    房间里的暖黄灯光还在亮着,他抬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里面突突的在跳动,身体里的那种悸动缓缓地消失之后,他才开了车子离开。

    孙蔓蔓是他的责任,从她跑过来义务反复的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挡了那一刀开始,他们就欠了她。

    他没有办法去欠着孙蔓蔓,尤其是是在孙蔓蔓的身体精神都在饱受折磨的时候,放任不管,而他今后会一直陪在狄樱的身边,他给她的是余生,而他只能对孙蔓蔓留下亏欠,所以,现在能够弥补给孙蔓蔓一些,也好。

    他赶到孙家的时候,孙家别墅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孙蔓蔓生病之后孙颍川便将后面的房子腾出来为孙蔓蔓治病,仪器都搬到了房间内。

    推开门,男人穿着裁剪挺阔的西装走进来,携带着清晨的一些寒气,孙颍川和孙嘉城都坐在沙发上,孙嘉城手指尖燃烧着香烟,头顶上是明亮的灯光,打落下来落在他俊美的脸上,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枭尧走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医生还在里面做检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坐下来问,“怎么回事?”

    孙颍川一夜未眠,这段时间为了孙蔓蔓的事情他好久都没有睡过好觉,此时坐在沙发上,头脑有些晕晕沉沉的,一手撑着额头声音里也是憔悴,“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不舒服,晚上佣人去给她送药才发现她晕倒在浴室内,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

    “……”刚刚医生来的时候说的吓人。

    孙颍川重重的叹气,手背上的青筋挑起,整个人面如死灰,背脊往后面的沙发上重重的靠过去:“我就蔓蔓一个女儿……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失误,或许她就不会被人抢走,也不会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或许也就不会得这样的病了,要是蔓蔓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活下去……”

    孙颍川说出来的时候满满的都是痛苦,孙嘉城在一边坐着一直都在沉默的抽烟。

    从第一次见到孙蔓蔓开始,他从来未想过孙蔓蔓这样好好地人,会染上这样的病,他猛地抽了一口烟,烟雾在肺腑里吞吐之后才觉得胸口处的烦闷被压制一些,想到孙蔓蔓的脸,孙嘉城那张向来妖冶的脸上露出一些担忧神色。

    季枭尧坐在茶几的对面,此时也仔细的听着孙颍川说的话,他的语气里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担忧。

    他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目光一直凝着门口的方向。

    孙蔓蔓以前身体很好,而现在却这样……他想到了几年前,如果不是几年前……季枭尧的心底也席卷着浓浓的愧疚,闭上眼睛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口烟,“孙先生,蔓蔓会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还很年轻……”

    但是说着说着他手指尖夹着香烟,双肘分开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微微的弓着腰,一手夹着烟头。

    孙颍川闻言斜斜的倪着目光看着季枭尧,忽然间肩膀往下垮了下去,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凌然气势:“季枭尧,我知道你是蔓蔓的前男友,或许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了,你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也劝说过蔓蔓放下,但是她这人死心眼,一直喜欢的人只有你,或许蔓蔓也没有多少时间了,随时可能会走,就算是看在她救过你,也爱过你的份上,在她生病的期间,你能不能陪着她?让她开心点?只要你答应,这段时间什么都顺着她,让她好起来,条件你随便提出,只要我孙颍川能够给你的,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孙颍川那双锐利的目光探视着季枭尧,沉默着等待着季枭尧的回答。

    季枭尧起身,将指尖那段燃烧到尽头的香烟抖了抖,随后丢进了水晶烟灰缸内,眉目微微的压着,深邃的眉骨下只看到男人的俊脸藏在半明半暗中,想到了孙蔓蔓年轻的脸,或许会突然消失……

    季枭尧的心头忽然生出一种窒闷感觉。

    他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尝受到太多的失去,身边的亲人,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一个个的突然离开,原本昨天还笑颜如花,他日却突闻噩耗,那人化作一缕烟真的消失在人间……

    人是草木,谁都不能无情。

    他可以接受朋友或者是人的离去,但是,绝非是这样的离去……

    舌尖轻轻地抵着口腔内的肉壁,季枭尧再次抬着眉眼对视着对面的孙颍川,低声说,“孙先生,蔓蔓也是我的朋友,在我的心里,蔓蔓也有很重要的位置,她生病的这段时间内,我会好好的陪她,直到她好起来为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我也会做到,只要蔓蔓好起来,什么都可以。”

    时间慢慢的过去,医生从孙蔓蔓的卧室里出来,忙碌了许久医生也有些脱力,出来之后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跟助手护士去房间内休息,孙颍川也摆摆手回到了房间内休息,季枭尧则是起身去了卧室内,窗户外的月光轻柔如流水一般缓缓地投射进来,房间里开着柔和的落地灯,孙蔓蔓一头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让女孩子的脸看起来越发的憔悴,苍白。

    他坐在床边弯腰给她拉好被子,英俊的脸上有些青涩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并不掩他的英俊倒是有些另外的颓废美感。

    站了几分钟之后季枭尧才推门从孙家离开,驱车回到景园的时候天色刚刚微明,天边隐隐约约的翻起鱼肚白,有些霞光隐约的透出来,时间还早,他怕会吵醒狄樱睡觉,所以直接去了书房里面打算再去眯会儿。

    书房里的床不如卧室的舒服,他躺下去之后并没有睡的多好,只是昏昏沉沉的眯着一会儿,一手抬着放在眼皮上,再次醒过来得了时候已经是九点了。

    外面刺眼的光芒透过窗帘投射进来,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他的脑袋有些发胀,天晕地旋一般,他站起来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推开门往卧室的方向走过去,推开门,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昨天晚上丢下的衣服还在沙发上,床铺也是凌乱的,只是床上没有人。

    他以为狄樱已经起来了,拿了衣服准备往浴室的方向去,但是浴室里面也没有人,他晕沉沉的脑袋忽然间好似一道白光突然劈过,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

    顾不得穿鞋子便拉开门冲出去,柳妈正提着水壶准备给楼上的盆栽浇水,见到季枭尧踩着赤脚慌乱的跑出来,“先生,怎么了?”

    季枭尧伸手用力的抓住柳妈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些颤抖,“狄樱呢?”

    “不是在房间里面睡觉吗?我没有去打扰她。”她向来都是准备好早餐,放在那里,等到狄樱醒过来之后就可以去吃了。

    不过看到季枭尧眼底的寒芒,柳妈也察觉出不对劲,“早上她也一直都没有出来啊……”

    没有出来?

    季枭尧的心底忽然间好似镂空了一大块,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拿了手机给狄樱打电话过去,但是电话通了,那边却是一直都没有接听。

    狄樱昨天晚上离开景园的时候是走出去的,走了几个小时直到天亮的时候才走到戚薇蓝家,戚薇蓝看到门口站着的狄樱脸色憔悴,也吓住了,“狄樱,你怎么来了?”

    她还穿着单薄的睡裙,连忙将她带进去,狄樱走了几个小时脚上都是水泡,脚心里都疼的厉害,好像整个人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我累,我想睡觉。”她进了房间之后便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沉沉的睡了过去,外面的天色大亮,她把自己的藏在被子里面用力的闭上眼睛,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放在一边的手机嗡嗡嗡的响起来,彻底的打破两人她想要借着睡觉来逃避自己失败的现实。

    电话在不断地响起来。

    狄樱将手机拿过来,刺眼的光芒刺激的她想要流泪,她毫不犹豫的挂断之后季枭尧看着手机再次打过去,眼底下也是浓浓的疲倦,再次挂断之后他便清楚,狄樱不想见到他,现在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到。

    他站在明亮的落地窗户前,靠在窗户边给她发消息,“狄樱,我知道你现在或许还不能够理解,也无法接受,但是我现在不能丢下蔓蔓不管,这段时间你如果想要冷静,我不会来打扰你。不过要随时开手机,确保我能够联系到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在几次之后,电话终于恢复了安静。

    但是再次震动起来。

    狄樱看到了手机里面平静躺着的消息。

    她靠在枕头上随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段时间她如果需要冷静,那他不会来打扰她,所以有了孙蔓蔓之后,她其实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何必又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相爱的时候怕分开,分开的时候怕的是两人互相埋怨,最后生出许多的仇恨,最好的不过是默默地转身,默然相爱,漠然分开。

    对他们都好。

    也避免了很多的难看。

    这样一想之后,她胸口处并没有觉得多好过,反倒是越发的难受起来,一阵阵的难受感觉让她呼吸困难。

    她看着那条消息之后,也快速的回复过去。

    “季枭尧,遵从自己的内心,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好了,不用对我解释太多,也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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