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微微吸了口气,拱手弯腰行礼,“下官见过皇曾孙殿下。”

    随着他的嗓音落地,一干愣愣的衙役们突然回神,立马也学着展清拜见皇曾孙殿下。

    楚宣看了一眼楼玉笙后才又看向展清,淡淡道,“展大人要的解释就在这里,有什么要问的,展大人审问便是。”

    “下官不敢。”展清立刻道,哪怕如今的皇曾孙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称谓,可身份摆在那儿,加上那四溢的威势,这四个字,确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见此状况,文德跨不出来指着被绑的两个中年男人,“展大人,这便是中午来认亲的,是也不是?”

    展清抬头一看,又低下头,“正是。”

    “地上的死者其实是他们为嫁祸楼姑娘所杀,死者的亲属就在外面,展大人一审便知,至于那小孩所说杀人之事,在下也已查清,楼姑娘昨晚的确在长源街和人打斗,但楼姑娘轻功好,早早甩掉那两人,只是那两人不但败露自己还泄露了身份,为恐给主家添麻烦,这两人就地解决了他们,用了自家独门的化尸粉毁尸灭迹,只不过风雪之夜,那小孩又饿又冻,头晕眼花看错了也属正常,还望展大人不要怪罪这小孩。”

    这话让楼玉笙一愣,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比她强了百倍不止啊。

    展清听后,却只有苦笑,哪怕他心机智计不如他们,也听得出这话半真半假中透着警告,他知道,就凭皇曾孙查出来的,地上的死者的确是为陷害楼阁主所杀,但小竹所言楼阁主杀人,估计也是真的,只不过他们的意思,死者已成灰,无凭无据,单凭一黄口小儿,还是个做过伪证的小儿之言,如何能断定楼玉笙杀人?

    所以那案子,也只能成无头公案了。

    不,只能算是一缕尘烟,不可追查!

    展清深深叹口气,果然跟楼玉笙有牵扯的命案,都玄之又玄!

    他拱手道,“下官明白!,若皇曾孙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带凶手结案去了。”

    “去吧。”楚宣淡声道。

    “下官告退。”

    “等等。”展清刚走,楼玉笙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他,提着步子朝他走去。

    “楼阁主还有事?”

    “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阿缘的消息?”

    展清微微一怔,眉毛皱了一下说,“前段时间倒是听说过她在一些地方出现过,最近一次是在西北边陲,但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最近几日倒没什么消息。”

    “谢谢。”楼玉笙说道,看样子,阿缘的确是往大漠方向去追慕容长风了,也不知道追上没有,不过这并不太重要,只要她安然无虞就好。

    展清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小竹,楼玉笙看着眼泪汪汪的小竹,心头微涩,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即使说了真话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也不知这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无论这孩子如何陷害了他,但如他所说,他其实没骗人,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楼玉笙也即将为人母,对小竹是办法怨意也没有,只有可怜,她忽然就想,她如今也算是个富婆了,等孩子生下来,她便办个孤儿院,好好照顾这些可怜孩子罢。

    有了这样的想法,因小竹而变得沉重的心情才有了些微的轻松,又想起了突然而至的楚宣,又想抚额,无论如何,今天的事也多亏了楚宣,好歹也得感谢一下他不是?

    正当楼玉笙转过身来,却看到楚宣和易帆对峙而立,哪怕一个冷漠傲然,一个容色柔和,也能让楼玉笙感受到他们之间汹涌的暗潮,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分秒就要成为炼狱修罗场。

    楼玉笙直懊恼,她怎么忘了,这两人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她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易帆前面,生怕他们打起来,头微偏对易帆说,“易大哥,你出去等我。”

    易帆淡然看了楚宣一眼,似乎权衡些许,然后柔声道,“好。”

    话音落,便仍如月下那闲庭信步的贵公子一样,优雅迈步离开。

    看到易帆出去之后,楼玉笙微微舒了口气,转眸再看楚宣,却见他幽深的眸子里一片冷嘲,嘴角亦微微弯起。

    如何能不自嘲呢?哪怕明知易帆杀死自己家人,哪怕明知易帆武功绝高,十个自己也非他的对手,可那样的境况之下,她仍是想也不想地挡在易帆前面,像护犊子一样护着武功盖世的易帆,生怕自己对对易帆不利。

    哪怕因为明白自己伤楼玉笙太深而做所有事都小心翼翼,论她如何冷嘲热讽也不敢有任何怨怼,可此时此刻,看她这样防备着自己,楚宣的心脏狠狠一搐,手指不由得蜷曲,紧握在掌心,才不让人看见微微抽搐的指尖。

    楼玉笙也明白,她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何况人家才刚帮了她,她就那么不识好歹确实也挺欠抽的!

    她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头,这才道,“今天的事,多谢皇曾孙了!”

    说罢,微微曲了膝头,行了一礼。

    只是她这般作态在她眼里是礼数,却深深地刺激着楚宣,刺得他半晌无言,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她。

    “公子一知道这事费了多少劲才在两个时辰内就查清楚,匆匆赶过来还不忘帮你圆谎,你就一句多谢就够了!”一直跟在楚宣身边的文德心知楚宣心中有多苦,见楼玉笙此时都还不忘糟蹋楚宣的心意,一怒之下,语气都变得尖利,仿佛那三言两语若是能戳痛楼玉笙的心,他一定会再接再厉用所有恶毒的语言刺伤她。

    楼玉笙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小气,可文德用那种她好像有多对不起楚宣似的的语气让她非常不爽,但又抹不开面子和他争论,她气的牙痒痒,羞恼道,“一句谢谢自然是不够,民女自当设宴款待,大张旗鼓为皇曾孙殿下歌功颂德,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酒楼里也没个客人,明日午时八珍楼,民女恭候大驾,定然让全城百姓知道都知晓皇曾孙殿下功德无量!民女告退!”

    眼看着楼玉笙带着阵阵煞气狂怒而走,文德傻掉了,他分明,分明只是想刺她两句,趁此机会让她主动邀约公子而已,怎么,怎么,他好似,好心办坏事了啊……

    “公子,属下,属下……”文德苦不堪言,只觉献上自己的人头都不足以平息公子的怒气,只是一抬头却看到楚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虽然那笑容苦涩无奈,可他眼底却闪烁着奇异的光亮,文德心头一惊,公子这莫不是被楼玉笙给气傻了吧?

    ……

    秋萍满心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纰漏,哪怕不能立刻扳倒楼玉笙毁掉她在楚宣心里的位置,但也能摧毁地基,再有个狂风暴雨就能让楼玉笙轰然倒塌,万万没想到,楚宣竟是毫不在意楼玉笙究竟做过什么,一味盲目维护,甚至竟然捉了小姐的侍卫,严密监守她们,让病中的小姐如大海之上的一叶孤舟,再没了屏障保护。

    堂堂霍氏千金,怎堪如此羞辱!

    也万幸此时小姐还在昏迷之中,对外间的事一概不知,不然以小姐的心高气傲,还不知会怎样大闹。

    秋萍看着病榻上面色已经暗黄的小姐,心痛不已,她的小姐,该是明媚张扬的长安第一千金啊,怎么会病弱至此!

    那楚宣,实在可恨!

    秋萍垂眸替霍安君掖了掖被角,心里迅速做出决断。

    深深吸一口气,她走出了病房,走出这个院落,对看守的人说,她有要事求见楚宣,楚宣自不会见她,看守的人也懒得理会她的要求,只是她纠-缠不休,那看守人很是无语,最后禀报了文德,让他来处理此事。

    文德得知后,带着满眼的鄙视过来了,直接告诉秋萍死了这条心吧,公子是不会见她不会可怜霍安君的!

    且不说霍安君如何表里不一轻鄙公子,就凭她们诬害楼玉笙这一点,公子看在武帝的面上没直接了结了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还想再生事?

    也不想想,公子会顾忌武帝而不对霍安君如何,可不意味着公子还会忍耐一个奴婢!

    只是,秋萍却似听不懂文德的话一般,只是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满眼的乞求:求文公子代为通传,奴婢有要事求见皇曾孙。

    文德微微一怔,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无底的漩涡将他引了进去,让他神魂不受控制,几乎脱口就要答应她。

    但是,他为何要答应她,为何要帮她?这可是对公子大不敬的霍安君的奴婢啊!

    文德猛地一激灵回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秋萍,突然爆喝,“把这老妇给我扔进去,严加看守,任何人不许见她!”

    说完,他迅速地,像逃命一样地离开,让一众看守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秋萍也是满心震撼,这厮心志竟如此坚毅,竟不被她控制?

    文德迅速来到楚宣书房,大喊一声“公子”,仿佛这样能让他不那么慌张。

    楚宣皱眉看他,“何事如此慌张?”

    文德咽了咽唾沫定了定心神,然后把刚才的事告诉给楚宣,又道,“公子,属下怎么觉得那老妇邪门的很呢!”

    自从知道这世上有阿缘这一类的人存在之后,楚宣便觉得其余人事也没那么玄乎了,淡淡道,“既如此,就把她关押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触就是。”r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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