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杀人的凶器,赵昭可不就是带在身旁,在人前儿招摇,可不是人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的?亦是正因为这般,自然亦是无从抵赖。

    赵昭毒蛇也似目光落在了姚雁儿面上,微微逡巡,亦是流转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

    姚雁儿却亦是并不理睬,只说道:“而凶器打死了徐御医,只需与那伤口对比一番,定然是一致。且今日发生了诸般事情,大公子亦是连个处置此物时间亦是没有。此物若是随意丢了去,被人捡到了,又认出是大公子之物,却亦是一桩罪证。故此大公子纵然是心惊胆颤,害怕得紧,却亦是不得不将此物拿在身边。料来,大公子亦是没什么空闲,细细处理,纵然抹去了上头血迹污秽,却定然能寻到一些残余血迹,仍有那血腥气息。好好检查一番,定然亦是能寻出几分端倪。”

    姚雁儿言语柔柔,语调缓缓,别人最初纵然不信,然而如今却也是被姚雁儿话儿说服,目光亦是尽数落在了赵昭身上。

    裕阳王妃瞧着赵昭,容色冷冷,却亦是轻轻说道:“昭儿,还是让人瞧一瞧你的拐杖,免得别人怀疑你。”

    然而赵昭听闻此言,却情不自禁的将那拐杖往自个儿身后轻轻一挪,并不乐意的样子。

    赵昭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拐杖,却亦是觉得此物好似变成了烫手山芋,实在是有些个烫手。

    姚雁儿瞧着赵昭,纵然是苏尘开口说了些个不相干的话儿,然而方才赵昭所说的那么些个污言秽语,仍然是让姚雁儿心下微微着恼。

    这当众污了自个儿的名声,她寻到机会,自然亦是要好好踩下去。

    姚雁儿蓦然唇角挑了一丝讽刺的笑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公子若是清清白白的,何不将那拐杖透出来,让大家瞧一瞧。还是,你不敢?”

    赵昭死死的盯着裕阳王妃,眼里透出火光,缓缓说道:“大娘当真便这般待我,就任由这个纳兰音诋毁我裕阳王府,要我受这般屈辱。”

    裕阳王妃却好似观音入定,眼观鼻,鼻观心,却亦是好生淡然模样,却又隐隐透出了一股子的森森之意。

    她冷冷一笑:“做过了,何必遮遮掩掩,娘便是自幼太纵容你些个,养成你这般推诿的性儿。你害了华儿,可是让我这个娘的好生心痛。”

    裕阳王妃虽是一片平静之态,手指却也是禁不住掐入了掌心,竟也是生生掐出了血。她心里已经是恨极怒极,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畜生片片碎剐,生生的凌迟。故她语调虽然亦是平静,却亦是令人心惊恐惧。

    便是赵昭,心尖儿也是透出了几分惧意。然赵昭随即添恼,面色一变,扬起了嗓音:“惺惺作态,母亲可不是恨透我不是?”

    “为了吕柔?便为了那个出身卑贱,贱得不能再贱的贱婢?”

    裕阳王妃咽下了喉头腥甜,她的华儿,可谓死得冤枉!

    赵昭原本虽有那一丝怒态,可那怒态却亦是不过掩饰内心之中一丝惶恐,毕竟裕阳王妃积威之下,他亦是心虚的。然而听了这般言语,赵昭眼里竟也流转一丝怨毒,好似也并不那么害怕了。

    “大娘心里,柔儿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子,便是孩儿自己,又何尝不是个贱婢出生。别个都说我亲娘自来受宠,孩儿自幼在王府长大,却见也没见她一面。从小爹瞧我时候,眼睛里就有说不出的不喜,嫌弃我不是个懂事的孩儿。人人都瞧不上我,没一个待我真心,心里都是极为厌恶我。唯独表妹,却是真心爱我,我身上处处,她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便是她亦是那等刁蛮狠辣性儿,可我就是喜爱,亦是没觉得哪里不好。大娘说的话,我句句当真,句句都信了。也有些个聪明的提点我,只说大娘是要将我养废了,我原也不是那等胸有大志的,大树下好乘凉,又有什么不好。可惜大娘与我说,弟弟得势,我也有些个好处,然而我招惹了李竟,却也是被打折了腿。”

    裕阳王妃心下亦是冷冷一声,是了,自己亦早就瞧出来,赵昭就是那等货真价实的废物,并不是韬光养晦的。故此自己就将他养条狗也似养着,用来衬托华儿的乖巧。如今她知晓是赵昭害死了赵华,心下除了愤怒,更有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困惑。

    若非姚雁儿提及,裕阳王妃是断然不会将那疑惑放在自己这个庶出儿子身上了去。

    “然而大娘说的话,我心里仍然亦是信的。大娘让我一封书信,唤来柔儿,我也欢喜,也是乐意让柔儿来了。我心里想着,柔儿若能得些个好处,我也是替她欢喜。可惜她来了宫里,却也是死了,我求大娘替柔儿做主,大娘却并不在意,打了我一耳光,只说原本是个没要紧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表妹原本也心里惶恐,不敢争一争,是我说了,娘想在华哥儿身边添个自己人,心里向着她,表妹才肯来了。她性子是不好,来到京里,别人眼里她就只是个乡下丫头,笑话的人也是不少。”

    赵昭一边这般言语,眼里的怨毒亦是不断加深。

    姚雁儿亦是瞧出来,赵昭虽然是个人渣,然而对那吕柔却也是真情,这两个人的性子也可谓说不出的相投。然而姚雁儿心下却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这一对儿男女,手里可也不知道闹了多少条人命,俱也不是什么好人。

    裕阳王妃更也是觉得可笑:“争不过便是争不过,昭儿,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恨上了娘亲——”

    这个庶孽,居然为了一个贱婢,害死了自己那如珠如宝的华儿。

    “不是!”赵昭蓦然尖声说道,嗓音高得倒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你瞧不上吕柔,瞧不上我,柔儿死了你不伤心难过,我早就知晓,也怪柔儿手段不够,斗不过纳兰音。我纵然心里生恨,可也断断没想过害死赵华。”

    一番尖锐的话儿说完,赵昭嗓音也低了低:“大娘可知晓,我为何非得要这般做,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便是裕阳王妃,心恨之余,亦是好生困惑,亦是想要知晓这个庶子为何竟然起了这般心思。

    “我原本只恨纳兰音,只为柔儿可惜,直到有一日,我方才知晓,原来你在最初你心中的女师就已经是纳兰音,甚至靠着这个为筹码拉拢纳兰音。你轻飘飘一句话,让我招来吕柔,可也不过是应个景儿,凑个数。原来表妹至始至终,都让你瞧不上,便是只是个照顾赵华的人,她也是不配。柔儿死了,你的心里更不会觉得可惜。”赵昭容色木然。

    那时候,他心里一根弦终于断了。

    裕阳王妃瞧不上吕柔,区区一个吕柔,根本就比不上赵华一根手指头儿。比起赵华,吕柔什么都不是。然而在他赵昭心中,比起吕柔,赵华也什么都不是。

    如今赵昭只觉得恐惧,他是个极珍惜性命的人,自也是不乐意死的。可恨的就是姚雁儿,竟然揭破了这般事儿,让他好生无措。可是想到了吕柔,他眉头亦是缓缓舒展,为了柔儿去死,那么死似乎也并没有那般可怕。

    裕阳王妃却也是恨得心尖儿滴血,此刻她亦是并不会后悔自己将那吕柔的性命视如草芥,只恨自己竟然没早处死这一双贱人。

    那吕柔,死就死了,可也不是自己散的谣言,逼迫自杀。

    裕阳王妃一转身,亦是盈盈拜倒,泣不成声:“太后请一定要为臣妇做主,臣妇心里亦是好生委屈,这庶出长子,臣妇一直好生看顾。可叹他竟这般不堪,竟做出了这么些个心狠手辣兄弟相残的事儿。”

    裕阳王妃泪如雨下,沾染面颊,竟亦是显得说不出的可怜。

    随即她轻轻抬头,唇瓣亦是轻动:“臣妇便是担上这无情无义的罪名,亦是要处置这等心狠手辣的逆子,臣妇请求,将这逆子凌迟处死!”

    裕阳王妃唇瓣之中吐露出这般言语,更亦是让赵昭魂飞魄散。

    在场女眷亦是无不被裕阳王妃身上所散发的戾气所震慑,然而仔细想想,又觉得似有道理。

    那赵昭是庶出,赵华是嫡出,以庶谋嫡,原本就是大罪。那赵昭原本是白身,赵华却已经是有世子封号,以民杀贵,是大罪之二。那赵华是皇后喜爱的,此处又是在皇宫,宫中行此不轨之事,是大罪三。裕阳王妃膝下无儿,太后怜惜她,答许此事,也是可能的。

    赵昭嘴唇动动,心里恐惧到了极点,然而他心下到底也还是清楚,此刻自己求情也是没有用处,故此也没开口说什么。只他身子竟然也是软软的,好似一滩软泥也似倒在了地上。

    而姚雁儿固然已经揭破赵昭画皮,然而此刻,她心中仍然有许多疑团。而其中一个疑团,却亦是赵昭方才能替她解答一番。

    等会再打个二更哈,昨天只有一更,让妹子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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