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有劳县尊。”



    宁郃多年军伍,自晓得军阵兵甲之利。



    但说实话,他并不信任乡兵的战斗力,甚至怕他们会成为帮倒忙的。



    再一想,左右占个人多势众的便宜,到时也有个指使,聊胜于无,先召集了人回来再说也行。



    只是他并不打算等人齐再出发,而是打算自己先去看看情况,情势危急,或是事有可为,他就自己上了。



    随后也是开口请求道:“只是事出紧急,郃还想请县尊帮助一二。”



    “无妨,都是为了治下安宁,宁兄有何所需,尽可直言。宁兄初至颖安,便愿身先士卒,本官虽是一介书生,提不得刀剑,却也自当鼎力相助。”



    文垣也不推诿扯皮,直接应下。



    “那我先去武库,取了弓弩甲衣,便先行前往,查探究竟,有劳县尊待乡兵回营后,命三名队正分派甲衣,穿戴齐整前去寻我。”



    宁郃也是不耽搁,直接言道。



    文垣再次应下,宁郃打个拱手,转身就走。



    到了县衙外,跟公冶梓苡说了情况,带着她一同去了县尉衙署,让她在这等自己。



    但公冶梓苡却不愿意,“姑奶奶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而且黑胖子他们人不错,对咱们够意思,怎能置身事外。”



    “你消停待着吧,就你那两把刷子,去了我还得照看你。”



    宁郃全然没有怜香惜玉好好劝说得意思,扔下句话,就命留守乡兵引路,带他去了武库。



    武库钥匙倒是不用现找,在他接到任命的时候就给他了。



    至于颖安这边,兵部也提前会派人送来新锁和一把钥匙以及他的任命书,郡衙那里也会送去一把备用,兵部再留一把,一共四把。



    现在他到了地方,一应文书路引文垣也查看验证清楚,自己开锁进武库,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登记落印进了武库,他也是大松一口气。



    大溱各郡县乡兵,基本都是分配的皮甲,府军和边军铁甲皮甲参半,但是县尉郡尉和郡县那少数募兵,按例是配有铁甲的。



    好歹是拿他们当个地方精锐用的,一应配置自是不差。



    但这都是太祖年间就留下来的规矩,实际上,现在分到各郡各县武库的,破皮烂甲一堆,铁甲少了甲片,锈了甲衣,甚至一抖落挂啦散开一地,乃至甲片糟烂掉渣,一捏就碎的都有,而且并不算少。



    颖安这儿真的还好,甲衣虽旧,但都还能用,也能看出仔细修补维护的痕迹,库中刀枪弓弩也是陈列有序,保管妥当。



    宁郃仔细翻看一下,暗自点点头,取了副轻便简单的铁扎胸背甲穿上,打上护臂护胫,拿了一张一石重弓,拎上四壶羽箭,就出了武库。



    又叮嘱了气鼓鼓的公冶梓苡一句,让她别乱跑,便跟着一识路乡兵出城南行,快马而去。



    颖安治下八万人,一万多常居县城,余下皆散落各乡里,贺岚家和成家,虽然在颖安城乃至很多城池都置有宅院,但主家多数仍居祖地。



    贺岚家祖地为岚村,在颖安城外一百五十里左右,处璟山山脉中贺阳山山脚,多山林多雾,村名其实就是这么来的,贺岚的姓氏也是依地名而取。



    成姓则本是外姓,虞朝时期从泠北草原迁至岚村附近璟阳村,后成当地望族。



    现在基本上这两村中,就以两家子弟为主,尤其是岚村,都是同宗同源,几乎都姓贺岚。



    宁郃约莫午时中从颖安城出来,近申时末才到了岚村,这还是他蹽到一半,见方向道路好找,扔下了引路乡兵,自己双马快行才有的速度。



    没办法,他的马虽然很不错,但本就骑着赶了好长时间路,歇了一阵也仍有些乏力。



    好在到了岚村附近,就看到有三两游哨,骑着马在村口晃荡,倒是不用他再费力去找。



    出身狼骑斥候的他,摸哨抓舌头都是信手拈来的活命本事,不消片刻,便把游哨料理干净,也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还好,贺岚家虽然空虚,但也有百来青壮刀客在,除了开始为保护族人和乡亲撤近庄园,有一段时间血战,损失了三十多人,后来撤到庄园里,便多是隔墙对峙,没有再造成大的伤亡。



    而那伙狼派刀客,人也不算太多,也就三百多人,但都是青壮汉子。



    “悄悄的嗷,敢出声儿,腰子给你挖喽。”



    打听完想知道的,宁郃上去就一大嘴巴,威胁唯一还清醒的游哨一句,就悄悄离开。



    起先他并没走远,而是埋伏在了附近,寻思能不能借那清醒的游哨,引来一波人,先办了。



    没成想,那家伙一点儿义气都不讲,真就一声不吭,让他白费一番心思。



    只能像个大猫一样,一蹦一跳,轻飘飘的借着房屋院落隐藏着自己身形,往岚村深处摸去。



    岚村也不算小,好几百户人呢,房屋院落一座座的,并不规整,而是棋落散布,有些独特布局在内。



    村里道路左一拐右一岔,走着走着就会多出一排屋舍,挡住去路。



    这种布局若是有人侵入,自家人手足够,完全可以把敌人都分割开来,而且可以很大程度上,降低马匹的作用,让马匹在村中难以提速。



    “真绕人。”随手把一个在屋内搜刮的刀客敲晕,宁郃不由摇了摇头。



    还好村中呼喝怒骂的声音不小,他方向感也很好,还时不时翻上房顶,并不会把自己真绕迷糊。



    “咻!”



    正在宁郃再次准备翻上房顶的时候,耳朵微动,仰头躲过一支从暗处射来箭矢,脚尖一点墙壁,借力逃出,奔向箭矢来处。



    “你姓贺岚?”



    宁郃动作极快,射箭之人未来得及躲开,便被擒住。



    只是让其意外的事,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而且长的跟贺岚颀还挺像。



    “姑奶奶贺岚甄,你待怎样!我哥……”奶里奶气却凶得很的稚声响起,挣扎着的小家伙满是不服与恨意。



    宁郃打量两眼,才发现是个小荷未露尖尖角的小丫头,甩了个暴栗,道:“下回看准了再放箭,我是新任县尉,你不识甲的啊。”



    大溱对弓弩甲胄管控极严,与刀剑等兵器满大街都是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在大溱境内,穿甲的不一定是好人,但基本都是大溱各军将士是没跑的。



    是个很好辩识的标志。



    却不料,贺岚甄冷哼道:“我家门口堵着一堆穿甲的呢,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宁郃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贺岚甄忙往一旁躲躲,掏出把短刀挡在身前。



    “你就在这儿呆着,别再乱跑了。”把自己县尉印掏出来给她看了一眼,宁郃又给人塞进屋里,找东西在外顶了门,面色冷沉的继续前行,飞快的来到岚村深处。



    目之所及,一条幽径蜿蜒,向上没入山林中,一座长宽各有三百步左右的宅院,横卧在前。



    此时院落内,各处屋顶三五一队的站着些手持弓箭的男子,老幼皆有。



    庄园门内墙下人也应是不少,一杆杆丈半长矛,从丈许围墙上探出,几个试图越墙而入的家伙,直接被串了葫芦。



    墙外约莫得有二百多人,倒是比宁郃问到得少些,却真有不少人着甲在身,比他身上的,看着还要精良些,且足有三十多副甲胄。



    “呔!”



    宁郃见所有人压根没往他这边看的,注意力全在庄园内,暗咐一声自己小心过头了,而后吐气开声,如炸雷一般,吓了那些刀客一跳。



    好些人含胸缩脖,仓惶四顾,可算是有人发现了他。



    “吾乃颖安县尉,尔等速速放下兵刃,自缚双手,随我回衙问话。”



    宁郃像个傻子一样,愣愣的又嚷了一声。



    自然不会真有人因为这话本上的话,就缴械投降,但县尉这个称呼,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登时便有一人蹙眉看着宁郃,转向身边领头当家,道:“大哥,颖安县来人了,咱们还接着弄么?”



    “没有回头路了。”身穿鳞甲,持狼首大刀的这些刀客当家的,眼中懊恼一闪而过,决然轻道。



    随即一挥手,“杀!”



    一阵狼嚎鬼叫,呼哨声此起彼伏中,数十刀客拎着大刀向宁郃冲来。



    宁郃居高临下,弯弓便射。



    他箭法不算狼骑最精,但也是其中佼佼者,尤其一身巨力,开得一手重弓,射程远力道足,也是少有人能比。



    当下也不含糊,身形腾挪间,一箭箭射出,速度不算特别快,但自有一股节奏。



    修长的箭矢,划空而过,箭箭射人腿足,强劲的弓力下,有时甚至连透数人,不多时庄园前便再起一片哀嚎。



    那当家的见无人能入宁郃五十步内,眼中懊恼之色更重的同时,凶芒也越来越浓。



    “老二,让人点火,烧了这庄园。”



    索性颖安县衙已经来了人,也不再有担心会惹来乡兵耽误事的念头。



    那当家的吩咐一声,决定破罐子破摔,烧了这贺岚庄园,若是能引得眼前这凶人顾忌分心,也是好事。



    且那人话落,便自己直奔宁郃冲来,准备替一众手下争取些时间,提升点信心,起码也拖住宁郃一段时间再说。



    只见其大刀一卷,连拍掉宁郃两支箭矢,快速突至近处。



    “滚!”



    宁郃暴喝出声,一手抽出腰间长剑,横扫而出。



    只见那人眼露惊色,大刀与宁郃长剑方一碰撞,便被斩飞脱手,人也被宁郃两脚踹飞,跌出数丈远,胸口铁甲凹陷,甲叶卷窝出一个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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