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颖安县城外。



    “傻猫,你就说说呗,咱大嫂究竟怎么跟煜哥那个老古板勾搭上的。”



    时近晌午,宁郃和公冶梓苡总算是来到了颖安县城附近,剩个一两里路程便可入城。



    公冶梓苡围着宁郃,喋喋不休的打听秦煜的轶事。



    虽然都在北地,但近几年他们除了时常通信,见面其实很少。



    即便同在镇北军的宁郃和秦煜也是一样,平素都忙着各自职事,或是领兵在外,一年都聚不了十几二十次。



    但比之公冶梓苡,他们俩人彼此情况,还是互相都很了解的。



    “从你嘴里就蹦不出来什么好词儿。”



    宁郃打马快走几步,有些头疼,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货的德行,跟她说了秦煜和大将军孙女互相有意在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后的事儿呢。



    当然,这根儿上也怪他,没他从小时不时跑回城,尽学回来些市井痞话街头轶事回去说,公冶大小姐其实也不至于越来越野蛮生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只是某人绝对不会承认跟自己有关就是了。



    “什么叫姑奶奶嘴里没好词儿!不是你个傻猫说他们王八绿豆先看对了眼儿的么。”公冶梓苡自是不服,追上来不满道。



    宁郃目光飘开,“我说的是郎有情妾有意,小树林里一起去……”



    “小树林??”公冶梓苡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捂着嘴,然后便是投以鄙夷不屑的眼色过去,满是不信。



    这事儿要是眼前这犊子干出来的,她半点儿不意外。



    宁郃乳名花狸,从小这货就人如其名,像个大野猫一样,四下乱窜,没有不敢干的事儿。



    但秦煜可从来都是一板一眼,恪守礼教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对啊,小树林里追小鹿去了啊,不行么?”宁郃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困惑的样子看回去。



    公冶梓苡瞬间明白这犊子在作弄自己,直接甩个大白眼过去。



    “大小姐也算巾帼英雄了,不喜红装反擅骑射,一手射艺便是狼骑之中也罕有对手,常去各营与人切磋,明明的箭法你也知道,俩人各有胜负就这么杠上了。后来有一次大小姐在外狩猎,追赶一只小鹿,却遇见了一队偷偷入境的北律斥候精锐,幸好明明追了过去,为救大小姐还受了些伤,俩人就这么好上了。”



    宁郃见状也不再逗她,道出实情告知。



    “切,好俗的桥段。”公冶梓苡闻言,兴趣全无,只觉老套。



    宁郃:“……”。



    索性说着话,颖安县城也到了眼前,宁郃便上前亮了路引,在一众未来手下纷杂的目光注视下,拒绝了他们引路,带着公冶梓苡进到城内。



    大溱各城分布多数都差不多。



    以县城为例,坐北朝南,东南西北各一面城墙,大则长七八里宽六七里,小则长五六里宽四五里,从各城墙中央城门处连出一十字主路,将县城分成四份。



    其中县衙居东城北半部分,大门向南开,也是坐北朝南以东为尊的布局。



    而其他三块区域,除了临近县衙街道上的宅院房屋,大抵以西北城为贵,东西两南城为次,多为普通百姓居所,繁乱的集市也是开在西南城中间。



    颖安城也是一样,作为上县,它占地不算最大那一批,不过六里长宽,是座真正的四方城。



    宁郃他们俩从东城门入,沿街直行一小段路,也就看到了颖安县衙。



    完整的县衙建筑整占了这半城道路的一半左右。



    东边是乡兵驻地,也是宁郃日后自己的县尉衙署所在,一面丈高黑墙,与县衙大院紧邻却互不相通,在东边开个偏门,内里其实就是个小校场加几间兵舍,以及一个单独供他衣食住行兼办公的有堂屋的小院。



    正中自是县衙衙署,古朴大门开在中间,墙高丈五,前有宽大照壁,左右有威严石狮,入门有甬道通仪门,东西分置膳馆、寅宾馆、衙神庙、狱神庙、土地祠、牢房、三班捕快班房等。



    再入仪门,至大堂左右则是兵、刑、工、吏、户、礼六吏房,西设吏舍,东有典吏衙,前者再向内为承发房,后者向内则是架阁库。



    过大堂再进,为二堂,大堂升堂审案,二堂办公理政,在二堂左右还有两院,分别为县丞衙和主簿衙,前者在东。



    宁郃入县衙后,便被引入二堂,在这里见到了颖安县令文垣。



    至于二堂再往内,虽说还有三堂,但那里就是县令居住的内宅了,又不是熟人,文垣自不会现在在内宅接待宁郃,靠近内院的税局银局等,也跟宁郃没啥关系。



    不过文垣虽没在内院宴请宁郃,给他接风洗尘的意思,但对他还是相当热情的。



    原因么:



    “宁兄,你可是叫吾等这番好等啊,若是你这几日再不来赴任,本官就不得不上请借调府郡兵马了,届时可对宁兄大为不利。”



    “呃。”宁郃尴尬一笑,“北江距颖安属实路远,请县尊见谅,见谅。”



    随后话头一转,疑惑道:“颖安在县尊治下一直海晏河清,不知近日是发生了何事,居然令得县尊如此?”



    文垣虽是平民子弟,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能得到颖安县令这个官职,不仅有贵人相助,也同样有真才实干。



    所谓海晏河清,并不只是宁郃的奉承之语,而是他既能折腰事权贵,与郡城上官、地方豪族等交好,也算治下有方,与各佐官相处融洽,政行顺达,同时他严以律己,恪守律法,并不欺压平民百姓,在民间也有青天之名。



    贺岚颀等人虽与他关系不近,但言语间谈及也不乏认同,还会时不时帮些力所能及的忙。



    跟他们谈及过的宁郃,更是知道文垣与现贺岚家主,也是贺岚颀长兄,贺岚承镡关系不错,常有往来。



    一般即便境内出现什么需要用武力解决的违法乱纪的事,根本不用县里乡兵,贺岚承镡就给他搞定了。



    宁郃倒不是想偷懒,只是好奇这俩人是闹掰了,还是真出了大事,连被大小二十余刀客帮派奉为魁首的贺岚承镡都搞不定。



    年不过三十,却看着比牧柏都要年长几岁,如四旬年纪的文垣长叹道:“你有所不知……”



    文垣一通长篇大论,再给宁郃更详细的说了遍泠北刀客的事儿,包括而今七大支刀客下各帮派的详细势力分布等等。



    原来不是贺岚承镡帮不上他,而是这事儿就起于贺岚刀客。



    颖安地处璟安郡,位于璟山北侧,隔山就是西泠府璟田郡,因璟山山脉多玉石矿产而闻名。



    虞朝末期此地矿脉多被私人占据,后被大溱纳入后,也准许保留,只是不许再多开私矿。



    贺岚家和成家这两支的刀客便是依靠这些私矿富起来,也是因此转型,成为现在这种形态的。



    这么多年过去,刀客势力的互相争斗,却是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已入平陌军那两支不必多提,自是无人敢惹。



    但雍南以行商护镖为主的这三支,其中“水派”一支,专走水路,多往南虞、凛朝走,原本其实也算太平。



    可近些年,他们与以贺岚家为主的“山派”,和以成家为主的“云派”,逐渐往来海西,跟仍游荡泠北草原的“风派”“狼派”两支干老本行的,冲突就日渐增多了起来。



    说白了就是他们现在有些越界,让得那两支还干老本行的刀客,收益大减,断了人家的财路。



    而且打的交道多了,矛盾也就多了。



    那两支虽也打着刀客名号,但大多数不是有传承的,而是后起马匪不断并入壮大的,本就不好相与。



    现在眼看着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自己收入因为一堆商队找他们护行,反而越来越少,哪还能罢休了。



    几个大的分支帮派一合计,就一起掏了单独在外的水派老窝,贺岚承镡等人闻讯忙赶过去援手。



    就这节骨眼上,本来一个想脱离狼派,改行加入云派的刀客分支,来了颖安,却发现颖安这两支刀客格外空虚,直接就带人打上了门。



    就在昨天,贺岚家派人来向文垣求援,可文垣哪里有人可派,县里三班衙役捕快,还有些乡兵,本就出身刀客,早都回去帮忙去了。



    偏他们有个经历挺厉害的县尉,还就在路上晃悠,死活不来赴任。



    镇北关离着是远,可兵部给的赴任期限也不是没有考量的,谁也没想到有人真可丁可卯,掐着时间赴任的啊。



    要不是今天是期限最后一天,他还抱有侥幸,早就上报郡城,请兵平乱了,哪管这功过最后落不落自己头上呢。



    “我去!”宁郃猛地起身,爆了个粗口,随即一拱手,“下官这就前往平乱,请县尊派我一人引路。”



    文垣看着虎背熊腰的宁郃,心下也是长出口气,他不知宁郃与贺岚颀等人相识,只道不是个遇事便准备跑的家伙,知道往前上,看来还不错。



    忙道:“我这就命人替你召集余下乡兵归营。”



    在他看来一个人有啥用,把另外两队乡兵召回来,武库打开,取了兵甲再去,依靠甲胄弓弩,配合军阵才是正理。



    其实要是没有县尉派下来,武库他也敢开,就是怕来人是个找麻烦的,到时知道武库被开,乡兵调动,给他往上告状。



    虽说事急从权,但大溱文官最好不要事急从军权,真会死人的。



    而且就算说是有匪乱,但一没涉及扰乱乡里,二没攻打县城,也算不上多急,有足够依例上报,请郡里派人处置的时间。



    他虽有心帮忙,却是也不想因此把自己放架子上,看炭火是燃是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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