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钱潮的这个问题,庄先生笑了,说道:



    “这个问题不但让你不明白,老夫也不明白,呵呵,说实话,现在瀛洲七姓的实力比过去对中洲发动两次大战时而言应该说有所衰弱,不如过去,即便如此,假设单单一个最弱的瀛洲庄氏如果全部进入中洲这片土地,就算受到中洲所有修士的攻击也一定能够在中洲站稳脚跟,但偏偏瀛洲七姓联合起来形成一股绝对强大的力量进攻中洲却还是失败了,这就很不可思议。说实话,老夫在幼年,少年,成年和壮年时期对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并没什么兴趣,当时老夫的精力放在别处,对这些过去的历史并未作过多追寻,等到老夫在暮年避祸中洲之后才对你所说的有了些兴趣,毕竟在老夫的眼中,此时的中洲修行界或者说整个中洲的修士加在一起,依然不如瀛洲,那当初中洲修士是如何击败瀛洲修士的呢?呵呵,钱小友,你有没有发现在你们中洲的典籍之中,关于‘千年之战’的记载少之又少,而相比之下,对于‘跨海之战’的记载就多一些呢?”



    钱潮想了想,便点头道:



    “的确如此,现在能找到的关于‘千年之战’的记载可谓是凤毛麟角。”



    庄先生点了点头:



    “嗯,不仅你们中洲如此,其实在瀛洲也是如此。老夫幼年与你一样酷爱读书,修行之余籍此消遣,但现在想想,关于瀛洲七姓联合起来第一次入侵中洲的记载同样是少之又少,在老夫看来,必然不是因为那次征服中洲失败、因为不光彩所以才故意隐瞒不作记录,实际上在瀛洲关于第二次入侵中洲的记录就不少,而那次同样也失败了。其实,在瀛洲流传着一个说法,七姓联合第一次入侵中洲其实是成功了,瀛洲修士当时已经将中洲修士击败,占据了整个中洲,但后来之所以失败,然后又被赶回瀛洲则是因为在中洲这里发生了一些……嗯……中洲没有记载而瀛洲也讳莫如深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我们只凭猜测根本就不可能得知,发生在‘千年之战’中的异变被当年中洲修士和瀛洲修士集体的当作秘密隐藏了起来,所以现在才无法得知。”



    “你们中洲修士将那次大战称之为‘千年之战’,实际上两洲的修士争斗的时间超过了千年,千年呢,呵呵,一个筑基修士的寿限才多久,也不到千年吧,而那场大战竟然持续了如此之久,在老夫看来当时的瀛洲修士一定是开始完全的占据上风,然后攻下了中洲,但是中洲的修士依旧苦苦抵抗,接着就是双方互相的僵持,到后来不知多久后才是中洲修士掌握了主动、逐渐一点点的扭转颓势,收复失地驱逐瀛洲修士,最后则是彻底将瀛洲修士赶走,而此时千年已过,瀛洲修士在中洲经营千年自然会建立了一些根基,在彻底失败之后,不管是没来得及逃走还是故意留下来做将来入侵的内应,总之是有不少的瀛洲修士暗中留在了中洲,这些人就是你们中洲修士口中的‘先洲遗民’,而这些‘先洲遗民’嘛,则在后面发生的‘跨海之战’中突然发难,与跨海而来的瀛洲修士里应外合,准备再次将中洲拿下,结果呢,呵呵,输得比第一次还惨,而且在‘跨海之战’以后,中洲修士就开始清剿留在中洲的先洲遗民,到如今就算依旧有先洲遗民留在中洲,一来稀少,二来绝不敢暴露身份了。哦对了,你们五灵宗不就是在跨海之战中建立起来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吗?”



    到这里,庄先生所说的就与汤伯年曾经对钱潮说过的那些能够互相印证了,但却一直无法说明中洲修士到底是如何击败瀛洲修士的,尤其是在千年之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这些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看起来弱小的中洲修士能最终击败强大的瀛洲修士,钱小友,若有兴趣的话,将来你可以自己去追寻一下当年的真相,老夫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你,老夫尚在瀛洲的时候就知道中洲的存在,瀛洲修士对于中洲修士从根本上有一种深深的蔑视,认为中洲修士的修行之道都是无法登堂入室微末之道,至少是算不得高阶,而实际上钱小友你若是读过的典籍够多的话你大概也会发现,中洲这片土地上,在‘千年之战’以前,修行一道并不昌盛,甚至在当时的瀛洲修士眼中,中洲当时的修行界尚处于蒙昧之中,而就是在‘千年之战’以后,各种修行的法门、手段以及流派才如雨过之后的野蘑菇一般纷纷出现,基本上奠定了现在中洲修行界的雏形。不过呢,老夫要对你说的是,中洲修士能够如此并非是得益于入侵而来的瀛洲修士,还是前面说过的原因,当时的瀛洲修士对于中洲修士一来是存有蔑视,二来更是为了提防他们,因此不可能将瀛洲的修行法门以及各种手段传授散播出去,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中洲修士在一场旷日持久足足持续了千年的大战中越战越强呢?”



    钱潮说道:



    “就是这个原因被当年的中洲修士和瀛洲修士共同隐藏了起来……”



    “不错,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但想来在‘千年之战’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或是惊天动地或是影响深远的事情。今日跟你说了这么多,都勾起了老夫的好奇心,呵呵。钱小友,老夫在瀛洲的时候听一位长者说过,中洲这片土地,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但实际上中洲才是被仙人真正眷顾的所在,而瀛洲嘛,则是被仙人遗弃之地,两相比较,高下立判。而且在瀛洲,至少是老夫未逃离瀛洲的时候就有一种说法,中洲的修士不可小觑,因为他们能够越打越强,‘千年之战’旷日持久,而‘跨海之战’才多久呢?不到两百年而已,而且‘跨海之战’是瀛洲七姓联合了其他几洲的精锐一起进攻中洲,力量远超了‘千年之战’,就在你们五灵宗开宗立派的地方混战了不到两百年就损失惨重的铩羽而逃。在瀛洲,还有一种说法,若是第三次依然不能征服中洲的话,那自此就要绝了这个念头,或是对中洲俯首帖耳的臣服或是再寻找其他能够代替中洲的地方去占下来。”



    “第三次?”钱潮抓住了庄先生话中的重点,毕竟公羊黼极有可能就是瀛洲公羊氏的子弟,他出现在中洲出现在五灵宗,那会不会意味着瀛洲对中洲新的入侵已经开始谋划了呢?



    “呵呵,”庄先生显然是看出了钱潮的担心“钱小友,一洲修士与另一洲修士的整体对抗,还不是你现在能够操心的,将来你若是遇上了,依着你的修为出一份力也就罢了,现在担心这个可就有些为时过早而杞人忧天了。”



    这说的倒是不错,钱潮现在仅仅是炼气的修为,实在是没有资格为这些事情而忧虑,听罢他点头受教。



    “中洲与瀛洲之间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一说你遇到的那个公羊黼吧,从你描绘的那人以及他的手段来看,老夫确定他就是瀛洲公羊氏的人,想来钱小友一定好奇公羊黼的手段,对不对?”



    “不错,晚辈见了很是惊奇,觉得公羊黼所施展的手段应该与符文之学紧密相关,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以自身灵气直接化为符文,可布阵也可直接对敌,那些也是符文之学吗?”



    “是不是这样?”



    庄先生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在他的背后渐渐的一个个玉白色的符文漂浮而出越来越多,最后众多符文在庄先生背后如同一座精致的玉白色屏风一般静静不动。



    钱潮见了大喜,连忙说道:



    “正是如此!”



    庄先生笑了,回头看了看,然后又对钱潮说道:



    “是不是奇怪老夫以前为何没有对你说过这样的手段呢?”



    “呃……晚辈的确有些好奇……”



    所有玉白色的符文同时消失不见,庄先生面色郑重的说道:



    “钱小友,若你也是个出身瀛洲的修士,刚才所见不用老夫对你说半个字,随着修为增长你自然也能掌握,若你不是瀛洲修士,那就不用想了。”



    “难道说……是和……”



    “不错,这种手段,连同老夫的双目,还有你见到的公羊黼的手段,都是瀛洲修士基于自身血脉天生就能得来的。”



    钱潮这才恍然大悟,并非是庄先生不将这种手段传授给他,而是他作为中洲的修士从根本上就无法修习这种法术而已。



    庄先生继续说道:



    “在瀛洲,所有的人都觉得瀛洲之人乃是仙人后裔,得益于这种血脉才能掌握许多其他洲的修士根本无法施展的神通法术,凭借着自身的血脉可以轻易的掌控符文,炼器时可以轻松炼制高阶上品之器,布阵时也能较其他修士省去许多繁琐,至于符箓嘛,直接以符文攻击对手不是更方便?就如你见过的公羊黼,他布阵比起你要简单的多,只要依着阵法所需将符文布置上去即可,与你交手的时候,他所具的符文还可攻可守,变化莫测。钱小友,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有些羡慕呢?”



    钱潮正有些怅然若失,原来公羊黼能克制自己的那些手段都是因血脉而来,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或许能在庄先生的传授下一窥这种手段的奥妙,却没想受限于自己的血脉,这种手段他根本就不可能掌握,因此才觉得十分的可惜,不过听了庄先生的话钱潮却又是一愣,没等他回答,庄先生就又开口了:



    “估计你也听说过,先洲遗民你的灵根资质都非常之好,但是瀛洲人修行的关键不在灵根之上,而是在自身的血脉上,至于灵根则不重要。唉,说来也不知道这血脉到底是仙人遗惠还是一种血脉诅咒,别以为有了它就是一件好事,既然是血脉,那在每个人的身上自然就有纯正与驳杂之分,血脉纯正的瀛洲修士可以掌握几乎所有的符文,而血脉越是驳杂不纯者,所能掌握的符文数量就越少,这个掌握与学识,与修为无关,刚才你也看到老夫身背后的那些符文了,所谓掌握就是能以自身灵气将自身所掌握的符文化形而出,但对自身不能掌握的符文,就算耗尽灵气也无法将其化形出来,也就终身无法使用,这就是血脉对瀛洲修士的限制。这么说你可能不理解,这就好比同样是鱼,都是活在水里,但有的鱼一辈子只能在浅水里游来游去寻一些小虫小虾吃,而有的鱼则如山似岳,张开嘴就能将一条大船吞进去,跃出海面就能掀起滔天的波浪,潜入水中千寻万寻之下也能畅游无阻,而这,就是血脉上的差异!嗯,听你说那公羊黼以他现在炼气的修为能使用如此多的符文,老夫便断定他一定是瀛洲公羊氏内血脉纯正、身份重要的后辈,老夫在你们这个修为的时候所能掌握的符文还是寥寥无几呢!”



    “那……”钱潮疑惑的说道“那既然无法用灵气将其化形出来,若是依着符箓之法将那个符文以丹砂绘制在符纸之上,瀛洲修士能不能使用呢?”



    庄先生摇了摇头,说道:



    “唉,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这血脉的限制,也难怪,毕竟你不是瀛洲修士,你所说的是中洲修士的方法,因为你们没有这种血脉,既不会得到这血脉的益处,也不会受到这血脉的限制,对中洲修士而言,只要有足够的学识和修为,任何符文都是可以为己所用。嗯,说起来许多瀛洲修士尤其是血脉驳杂不纯的瀛洲修士对你们都无比的羡慕呢。血脉上的限制,就如同……嘿……把一只猴子剃光了全身的毛在给它穿衣戴帽打扮一番,再严加训练,它也能表现的如一个人一般,也能听懂简单的话语,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但你扔给它一本书让它读,它可以捧着那本书装模作样,但绝对不会理解书中每个字的意思,这就是血脉的限制。在瀛洲,那些血脉驳杂的人明明能理解那些自己无法掌握的符文究竟是何意,有何用处,但偏偏那些符文自己到死也不能使用,嘿,那是一种万般无奈的绝望!也因着这血脉纯与不纯的区别,瀛洲那里其实是个十分森严的地方,血脉驳杂者要顺从血脉纯正者,而血脉纯正者也一定是修为高深有成就、地位崇高能号令一方的人,这样的人根本就是血脉驳杂的人无法与之相抗的,只有乖乖的听命,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



    说到这里庄先生看向钱潮问道:



    “钱小友,现在请你猜一猜,老夫到底是因为何事才到中洲来避祸吗?”



    钱潮心里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但却一时想不出来,于是便轻轻摇头,等着庄先生自己说出来。



    “老夫在瀛洲犯了大忌,老夫的血脉就是那种驳杂不纯注定不能有大成就的,但是老夫却偏偏不服气,穷究千年,历尽了艰险磨难,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打破这血脉限制的方法,老夫的血脉的确驳杂不堪,但就凭着那个法子,老夫也能像七姓之中的大长老一样掌握了所有的符文,一时间震惊瀛洲,老夫当年无知,没想那么多,还以为自己的办法能造福瀛洲,哪料到那个办法掀起了席卷整个瀛洲的风暴,让瀛洲动荡了许久,也让瀛洲七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乱局一起老夫才明白,那个方法会直接导致整个瀛洲的势力划分彻底打乱,会将那些过去统治了瀛洲不知道多久的七大家陷入风暴之中,毕竟人人都渴望自己能从一条只能在浅水嬉戏的小鱼一跃而成为吞舟的巨鲸,因此,作为始作俑者,老夫几乎是同时被瀛洲七姓看作了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从那以后老夫就开始了无休止的逃亡,受到了无数次的追杀,最后不得不逃离瀛洲避祸,辗转多年多地之后,最终在中洲这里落脚!”



    听到这里钱潮呆住了,他想过庄先生一定是个非凡的人物,但没想到他做的事情竟如此的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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