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轩镇,亦茗轩茶馆。



    钱潮到来时,依旧见到了那位总是一脸笑意的老掌柜,打过招呼之后钱潮便走进了茶馆的后院,小院之中,庄先生已经摆好了棋盘棋子以及茶壶茶盏,就等着钱潮的到来了。



    钱潮并不急着将自己的疑问都一股脑的说出来,而是一边说笑着一边坐下来拈着棋子开始与庄先生对弈,在下棋的过程中将最近发生在寒水池的事情说了出来,尤其是他与公羊黼交手的经过,还把公羊黼的手段细细的描述给庄先生听。



    庄先生很显然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越听越是入神,后来干脆都不落子了,就在那里听钱潮讲述寒水池的经历,一边听还一边发问,最后庄先生说道:



    “公羊黼,姓公羊,嗯,倒的确是有些熟悉,你说那个人的眼睛与你我的有些相似,是吗?”



    庄先生说着看向了钱潮,他的双目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是一片玉白之色,眼中的眼白与瞳仁皆都不见,眼眶之内如两片羊脂玉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比起公羊黼眼中放出来的有些刺目的白光,庄先生眼中的光芒要柔和了许多。



    钱潮见状,索性也将自己的“青眼术”施展了出来,眼中蓝光闪闪的说道:



    “那人眼中的光有些刺目,很显眼,而庄先生的目光则不然。”



    “嗯,”庄先生点了点头,旋即他的眼睛便恢复了正常,说道“钱小友,在中洲有先洲遗民的说法,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最近刚听宗内的前辈为我讲过一些,据说是‘千年之战’后留在中洲的域外修士,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就连宗内的前辈们对先洲遗民所知也不多。”



    “嗯,差不多,公羊黼不知道你的眼睛会如此其实是你自己创立的一种法术手段,所以他猜测你是先洲遗民,而他的双眼与我的双目有些类似,因此你是不是有所猜测,或者说你对老夫的来历是不是有所猜测呢?”



    “晚辈岂敢胡乱猜疑庄先生,但晚辈现在觉得庄先生大概并非中洲的修士。”



    “哈哈……不错,你猜对了,老夫出身的确不是在中洲,唉,来中洲嘛,是为避祸而已。”



    “哦?”听到‘避祸’二字,钱潮顿感惊奇。



    庄先生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篓里面一洒,说道:



    “也罢,今日你是带着一肚子的问题来的,索性咱们暂时就不下棋了,老夫就将一些事情与你说一说,免得你一直闷在心里,能让你增长些见识,也让你明白那公羊黼的来历。老夫庄岐,出身之地距离中洲不知道有多遥远,中间隔着一片茫茫大海,那里名为瀛洲,比中洲略小一些,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乃是一片四时繁花如锦的宝地,灵气之浓,物产之丰,是中洲远不能比拟的,山林之间寻常出没的就是中洲见不到的珍禽异兽,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放在中洲就是难得一见的灵草灵药。瀛洲的人口虽然较中洲要少了许多,但任何一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有灵根,也就是说瀛洲之人个个都是修士,这一点也是中洲所无法相比的,中洲之民虽多,但十之七八都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因此瀛洲的修士也要比中洲多了许多,在过去瀛洲人将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称之为‘仙洲’,而瀛洲人也得意的自称为‘仙洲之民’,注意,不是先后的先,而是神仙的仙。”



    庄先生在形容瀛洲的时候,略微的抬起头看着钱潮的头顶,似乎从那里就能看见他的故乡瀛洲一般,双目之中流露出来的是深沉的眷恋,钱潮第一次见庄先生如此,想着他刚说的到中洲来是为了避祸,那想来他一定十分怀念自己的家乡才是,除此之外,庄先生所说的那些也让钱潮震惊,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听庄先生说下去。



    “除了这些之外,瀛洲与中洲还有不同,在那里没有五灵宗或是穆阳宗这样的大宗门存在,但在瀛洲有瀛洲七姓之说,分别是公羊,公输,司马,司徒,吕氏,姬氏,庄氏,其实简单说就是在瀛洲那块地方有七个强盛无比的大世家,整个瀛洲基本上就被这七个大世家所瓜分掌控,当然其余的小姓氏还有不少,但都分别依附于瀛洲七姓之上,嗯,也就与那些大小世家依附与你们五灵宗相差无几。老夫姓庄,自然是出身瀛洲庄氏,不过庄氏虽然位列瀛洲七姓之一,但在其中以实力相论却排在最末,不过不要以为庄氏的实力弱小,实际上庄氏的实力若是放在中洲的话,比你们五灵宗与穆阳宗加在一起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公羊嘛,则是瀛洲最强大的姓氏。”



    钱潮这才明白与自己交过手的公羊黼很可能是出身瀛洲的最强世家。



    “瀛洲与中洲虽然相隔遥远无比,但却早有纠葛,在中洲过去曾经发生过两次旷日持久又惊天动地的大战,一次被你们称之为‘千年之战’,另一次则被称之为‘跨海之战’,这些你应该都听说过,老夫也不瞒你,挑起那两次大战的,正是瀛洲的修士,或者说是瀛洲七姓一起商议之后才发动了对中洲的入侵,当然征伐中洲时也不止瀛洲,在第二次的跨海之战,瀛洲七姓还联合了其他几个洲的修士共同入侵瀛洲,不过主要策划那两次大战的就是瀛洲七姓,结果你也知道,他们都以失败告终,说到这里,你是不是好奇,既然刚才我把瀛洲说的如此之好,中洲比瀛洲差了这么多,为什么瀛洲还要一而再的图谋中洲呢?”



    听到这个问题,钱潮连连点头。



    庄先生继续说道:



    “这就要从瀛洲以及中洲根本的不同来解释了,在中洲这片土地,假如你用铁铲向下挖,只要你做得到,不管你向下挖掘了千寻还是万丈之深,就算你挖到了九幽之处,下方依然是泥土石块,顶不济是挖到地下的暗河而已,也就是说,中洲这块大地乃是实打实的一片土地,牢固异常、稳固无比的在这里岿然不动。而瀛洲则不然呐,钱小友,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听到的传说就是瀛洲这片土地乃是仙人所遗,是仙人曾经居住过的,仙人在的时候,瀛洲那片土地稳固无比,但随着仙人的离去,瀛洲整片大地都不稳固起来,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如同一只小舟或者说如同一根浮木一样随波逐流。简单说就是瀛洲与中洲从根本上就不同,瀛洲不像中洲一样如同一个海中位置稳定的岛屿,瀛洲是活动的,有人说瀛洲是一片漂浮在大海之中的巨石,也有人说瀛洲乃是一只不知道多么巨大的玄龟,所有的瀛洲人都是生活在这只玄龟的背壳之上,山川地脉,河流大湖都是在这只玄龟背上的……”



    “这……”钱潮听了震惊,插话道“这怎么可能,难不成真的有瀛洲人向下一直挖,挖到了海水还是真正的见到了这是巨大无比的玄龟真容?”



    “呵呵,当然不是,”庄先生笑了,然后指了指棋盘上如星斗一般的棋子说道“是对照星图发现的,钱小友知道星图吗?”



    “晚辈知道一些,这天下极大,很可能无边无垠,若是有机会去了极其遥远的地方则容易迷失找不到回来的路,因此,辨识方位最准确的办法就是对照星图……”



    庄先生赞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你居然知道星图,那和你解释就方便多了,这是在久远的年代之前瀛洲先祖们发现的,他们通过观察夜空里的群星,然后惊奇的发现在同一地点相隔一段年月之后观测到的星图与典籍之中的记载总不相同,总是有些偏差,甚至是每次观测到的星图与上一次的也有细微的偏差。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到底是天上的群星有了什么变化还是脚下的这片大地发生了什么变化呢?在瀛洲,所有的人都知道,天上的群星除了随着时令的变化而循环变动之外几乎就是亘古不变的,那么能发生改变的就只有脚下的大地了,也就是说每隔一段年月观察到的星图变化都意味着瀛洲已经随着海波漂移了一段距离,可能这个距离并不大,但却一直存在,依照着星图的对比,瀛洲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向着北面而去,而北面,则是瀛洲古老传说之中的极寒之海,人们将那里形容为冰狱,据说在那里就连修士的魂魄都会被永远的被冻结住,这个结论一出,自然会引起人们的极大恐慌,瀛洲人与中洲人不同,瀛洲人更擅修行一道,活得年月也更长久,许多寿高且修为有成者对此更是深深担忧,于是人们才纷纷开始深究起了瀛洲本身的秘密,其实也是一番瞎折腾,纵使那么多修为高绝的人物四处奔走,最后也只得出了瀛洲或者是漂浮在大海中的一片巨石或者是仙人遗留的一只玄龟的说法,但不论如何,瀛洲向北面的漂移却是无法避免也无法阻止的。”



    这个说法是钱潮第一次听到,令他深深的着迷。



    “既然无法阻止瀛洲一直向北漂移,那终有一日瀛洲就会进入那片极寒之海,不管离那个结局还有多久,瀛洲的命运已经注定无法改变,但瀛洲之人却绝不想随着它一起进入冰狱,为了给瀛洲之人寻找一个将来能够安身立命的所在,瀛洲七姓这才派出了不少的人到外面冒险探查,在这期间还发现了与瀛洲处境相同的几个洲,他们也都面临着同样的结局,也在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就是在那个时候瀛洲派出来的修士发现了中洲,瀛洲人踏上中洲比你们所有的典籍记载都要早,不过瀛洲人踏足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开始并没有相中中洲这片土地,有更合适的地方令当时的瀛洲人意动不已,但可惜的是,当时那些人相中的地方或是有本地的修士而且以瀛洲之力万难战胜,或是那些地方乃是高阶位的真灵所居之地,瀛洲人根本就不敢动那里的脑筋,也有一些地方瀛洲人曾经尝试过,但后来发现要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不划算,因此放弃,最终才有些无奈的选定了中洲这里。正因如此,在你们中洲的历史典籍之中才有了‘千年之战’与‘跨海之战’的记载,嗯,令瀛洲之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他们看不起甚至开始还没有相中的中洲之地上,这里的修士居然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一再的将他们击败。”



    钱潮在这里插嘴问道:



    “庄先生,依着您刚才所言,瀛洲的修士比中洲的修士更加擅长修行一道,那他们就该更加强大才对,可为什么连续两次进攻中洲都失败了呢,不应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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