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同巫捣衣两个缓步走过游廊。

    夜雨被风吹送,一阵阵扫了进来,俞星臣抬袖挡了挡。

    巫捣衣忙向里退了两步:“大人且向内避一避。”

    俞星臣道:“多谢。”

    巫捣衣示意前方:“厢房无人,可暂做相谈之所,大人请。”

    俞星臣身后跟着的一名京畿巡检司的侍从,巫捣衣身后是她的丫鬟,到了门口两人止步,俞星臣跟巫小姐一前一后进内。

    这处厢房果真不甚大,但极整洁雅致。

    炕桌上放着个细长的黑色陶罐,中间门插着两枝盛开的虞美人,周围却是向上耸立的细柏围绕,跟一丛竹枝,看着十分整齐。

    俞星臣并不忙坐下,环顾周遭,目光落在那丛插花上,他的眼底漾出很浅的笑意:“好别致的花丛,此处莫非也是巫小姐打理?”

    巫捣衣道:“让俞大人见笑了,自从母亲病故,家中并无其他女眷亲长,父亲又忙于公务,捣衣便只能学着打理内务,因无人教导,未免粗糙……贻笑大方。”

    “哪里的话,”俞星臣打量她道:“巫小姐看着年纪不大,却能将县衙内的事务料理的妥妥当当,又能照顾巫知县,已经算是极难得的了。何况在这份兰心蕙质之外,巫小姐更精通音律……今夜一首琵琶曲,简直叫人如闻仙乐耳暂明。”

    巫捣衣抿唇一笑:“大人用乐天居士的《琵琶行》称赞捣衣,却愧不敢当。”

    “呵,是俞某造次了,想不到姑娘于诗文之上也颇有造诣?”

    巫捣衣莞尔垂首:“哪里敢在俞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只不过是父亲曾经教过几个字,略看过几本书而已,跟大人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俞星臣竟也微笑:“巫小姐这倒也太过誉了。”

    巫捣衣抬眸,双眸灵动:“谁不晓得俞大人之才名?连捣衣虽偏居海州,对于大人之诗才,却也早就仰闻多时。”

    俞星臣讶异:“哦?”

    巫捣衣秋波闪烁看向他,缓缓念道:“‘国色天香是春工,玉房金蕊拢袖风。我意举杯问东君,不知花红人面红?’。”

    俞星臣眼中笑意更甚。

    他本就生得俊雅端方,如此含笑盈盈,简直当的起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巫捣衣道:“……听闻这是大人在端王殿下府内咏牡丹的即兴诗,捣衣便极喜爱,时常念诵,只觉齿颊留香,大人之才学,叫人倾慕。”

    俞星臣勾了勾唇:“想不到小姐竟真的知道,是我小看小姐了。”

    巫捣衣低头浅笑,状甚温婉,忽然道:“是了,大人先前说要询问父亲什么话……这、可别耽误了大人的正事,不知是想问什么?”

    俞星臣这才仿佛想起来似的:“一时跟巫小姐说的过于投契,竟是忘了,我……原本是想询问,”他垂头思忖片刻,瞥过那丛插花:“哦是了,这巫知县,跟那位牛仵作,是什么关系,可是有旧日交情?”

    巫捣衣微怔:“这……不瞒大人,我并不知此事,不过据说,先前牛仵作是父亲的颜面请过来帮忙的,也许有什么官面的交际,也未可知。”

    俞星臣颔首:“今夜牛仵作不知被何人所害,巫知县赶到之时,说了一句‘是我害死了你’,我本来猜测是否有别的意思,现在想想,应该只是因为……巫知县请了牛仵作过来帮忙、才导致他被无辜牵扯这件事吧。”

    巫捣衣点头道:“必定是这样了。父亲为人极其重情义,唉……今夜他的病症发作的比往日都厉害,应该也是被牛仵作突然身故的事情所激……真真叫人悬心。”

    俞星臣道:“凶手能在县衙内作案,不知是不是跟县衙里的人有关。小姐可察觉到……是否有什么行踪可疑的人?”

    巫捣衣慌张:“大人,您不会是说,凶手是县衙里的人吧?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那衙门内其他的人岂不也极危险了?”

    俞星臣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以防万一,小姐勿惊。”

    巫捣衣坐立不安,尽量想了想:“我素日所对着的,无非是后衙的丫鬟仆妇,还有零星小厮家奴,这些人里,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疑。”

    她说了这句有点忐忑,倾身告罪:“实在对不住大人,竟没有什么有用于大人的事。”

    俞星臣却宽和一笑:“小姐是闺阁女子,又不是那种在外任意走动的,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小姐知道自然最好,不知却也罢了。不必强求。”

    巫捣衣这才安心落座:“多谢大人。”又缓缓抬头,望着俞星臣嫣然一笑:“大人竟不似传说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说了这句,又像是说错了话,抬手遮住唇。

    俞星臣笑看她:“怎么我的名声……竟不好么?”

    “不不,”巫捣衣忙否认:“并非这样,只是传说大人肃然规谨,不可亲近,但今日一见,却是如沐春风,这般温润谦和的君子……令人……”

    她没有说下去,脸颊的微红,却是倾心之意一览无余。

    此刻屋外雨声略缓,却仍是哗啦啦地,如同一曲奏鸣。

    俞星臣转头看向外间门,忽然道:“今夜听过姑娘的琵琶曲,令人难忘,不知何时还能有幸再度聆听?”

    巫捣衣道:“这有何难?只要大人愿意听,捣衣随时为大人弹奏。”

    俞星臣点头:“只是不可再听梁间门燕……”

    巫捣衣问:“大人想听何曲?”

    “或者……”俞星臣目光闪烁,温文一笑:“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说。”

    两人起身,俞星臣走到门口,示意巫捣衣先行。

    巫小姐倾身,迈步出门,等俞星臣走了出来:“我还要回去守着父亲,不知大人……”

    俞星臣道:“我也正有一件事要寻杨侍医。”

    并肩而行,巫捣衣道:“说来杨侍医确实是妙手仁心,今夜父亲的症候多亏有她,杨侍医自然也是一心为了父亲的病症着想,我心中对她的感激也无以言语,又恐怕俞大人为案子心切有什么误会,所以先前才冒昧出言,幸而大人不怪。”

    俞星臣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不过……杨侍医虽则医术高超,可为人性情未免古怪,多半是恃才傲物罢了。”

    巫捣衣道:“这也是情理之中,自古凡有大才干之人,自是有些性格独特,目无下尘。不似我们这等庸庸碌碌之辈。”

    俞星臣呵了声:“巫小姐却也是过于自谦了,说到底身为女子,似小姐这般才是正经……所谓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自然如是。像是杨侍医一般,却是异类了。”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口处。

    丫鬟打起帘子,巫捣衣先行入内,忽然一怔:“杨侍医。”

    原来杨仪正站在门口,向着她点点头。

    这会儿外间门俞星臣踱步过来,看她站在这里,便道:“巫知县如何?”

    杨仪淡淡道:“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先前痫症发的太过厉害,就算醒来,也未必会清醒如初。”

    巫捣衣色变:“这、这是何意?”

    杨仪道:“姑娘,巫知县的痫症发作,窒息过一段时间门,我担心影响到他的脑髓,毕竟若正常的话,此刻也该醒来了。”

    巫捣衣眼圈微红:“杨侍医,求你务必想法儿救救父亲。”

    杨仪垂首:“姑娘放心,我自会尽力。”

    俞星臣却哼了声:“杨侍医,我有话问你。”说着迈步出门。

    杨仪瞪了他一眼,终于冷笑出声,跟着愤愤而出。

    两人一直离开正房,黎渊在后四五步远。

    杨仪有点不耐烦地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俞星臣转头,先是看了眼黎渊,低声:“保住巫知县的性命。”

    “他死不了……”杨仪先回答了这句,一愣:“你莫非是想说,有人要害他?”

    方才俞星臣同巫捣衣离开后,屠竹找到杨仪,同她低语了几句话。

    其实巫知县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但屠竹的意思是,让杨仪只管往重里说,还说是俞星臣的意思。

    杨仪联想到俞星臣先前及时地打断了她,又惺惺作态地陪着巫捣衣走开,心里便犯了嘀咕。

    她就知道这个人一举一动,都自有用意。

    故而方才面对巫捣衣,她才故意说巫知县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此刻见俞星臣不言语,杨仪忍不住上前半步:“你……你总不会是怀疑,巫小姐害她的父亲吧?不然你为什么要让我瞒着巫小姐?”

    俞星臣道:“总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这里暂且不用你守着,且去一趟验房吧。”说了这句,他又道:“不过若是你累了……”

    杨仪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俞星臣跟在她身后:“杨仪。”

    杨仪置若罔闻。

    俞星臣道:“你想不想知道灵枢去哪儿了?”

    杨仪微怔:“怎么?”

    俞星臣见她终于开口,便道:“说来有些奇怪,今日,我竟得了一封自京内来的快信。”

    杨仪先前还想过这件,猛地听他提起,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呃,什么信?怎么奇怪了?”她假装一无所知。

    俞星臣淡淡地说道:“怪就怪在信上所说的,竟是叫我留心海州的堤坝跟降雨……而且发信人是谁竟也不知。”

    杨仪当初让杨佑持发消息的时候特意叮嘱过,非但不能在信上落款,甚至不能他自己提笔写,就算写的那个人都不能知道是谁叫写的。

    故而杨佑持当然是万分谨慎,仅仅把杨仪吩咐的话留在了纸上,别的线索一概没有。

    杨仪见他不晓得,稍微松了口气:“这、确实有点儿怪,不知俞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俞星臣轻描淡写地说道:“这种事情空口无凭,捕风捉影,岂能相信。”

    杨仪微惊,当初不肯发信给陈献,就是怕陈献不当回事,如今听俞星臣也是这个口吻:“你……”

    俞星臣回眸,静静地看向她。

    杨仪咽了口唾沫,呵了声:“你看这天,这雨可是一时半会儿会停下来的?倒是跟那封信不谋而合。这种事关几千上万人性命的大事,防备一防备总是没有什么错儿的吧?”

    俞星臣微微一笑:“你是说,有备无患?”

    杨仪正欲回答,突然想起他方才问的话:“你刚刚说灵枢,灵枢到底去了哪儿?”

    俞星臣道:“我因为也不太放心,所以就派灵枢去浅浅一看。”

    杨仪目瞪口呆:“那你刚才还……”

    俞星臣泰然自若道:“我只是怕说出来的话,你觉着我是疯了。所以看看你的意思。”

    杨仪哼了声:“俞大人,你的心机少往我身上用吧……”

    俞星臣道:“这不是心机,只是知己知彼罢了。”

    杨仪皱眉:“我身为异类,性情古怪,恃才傲物,自问没什么要跟俞大人知己知彼的,你也趁早别这么说,我担不起。”

    俞星臣早知道方才他跟巫捣衣的那一番话她可能听见,如今听她果然提起,他不由笑了两声。

    杨仪道:“你笑什么?”

    俞星臣摇头,没有出声,脸上却始终带三分笑。

    直到快到验房的时候,俞星臣才开口:“杨仪,有时候你亲眼所见的,并非就是真相,亲耳所听的,也未必就是真心话。”

    杨仪不解,盯着他看了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跟巫小姐说了谎话?呵……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却说不是真心话,俞大人,请恕我实在不懂,也不想懂。至于你怎么想我,随你的意思,跟我不相干,你也不用对我解释。”

    杨仪说完了这句,迈步进了院门。

    黎渊走到跟前,跟俞星臣面面相觑。

    俞星臣对黎渊没什么恶感,主要是因为在河道村客栈的那天夜里,黎渊跟薛放的对峙,让他觉着有几分奇异的愉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薛十七郎不是他的正经“敌人”。

    见黎渊盯着自己,俞星臣道:“如何?”

    黎渊问:“你觉着那个巫小姐,有什么可疑?”

    俞星臣陡然色变,下意识看向身后。黎渊道:“放心,此处无人偷听。”

    “你怎么看的出来?”俞星臣问。

    黎渊道:“我怎么看得出来不打紧,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察觉的。”

    隐约,验房里有说话的声音,俞星臣瞥了眼,道:“不知先前的琵琶曲,你可曾听见?”

    黎渊道:“影影绰绰不甚真切。”

    俞星臣道:“我怀疑那琵琶曲有问题。”

    他很少失态,尤其是在跟杨仪的事情上,他尤其谨慎,不肯越雷池一步。

    但是先前的夜宴,那种情绪翻涌无法克制之感,让俞星臣心悸。

    俞星臣不相信自己会在一瞬间门难以自控。

    正因为对自己的自信,他宁肯相信饭食有毒,或者是……

    那首曲子。

    毕竟在那梁间门燕响起来之前,他还毫无感觉。

    黎渊皱眉:“你的意思是,类似于‘天魔音’或者‘摄魂曲’之类的曲子?”

    俞星臣道:“天魔音,摄魂曲,这是什么?”

    黎渊道:“我只是听说过,这两种都是域外传来的,据说天魔音入脑,会叫人失态发狂,而摄魂曲,顾名思义,则会令人变成行尸走肉,全凭曲调指挥调度。不过只是传说,从未见识过。”

    他说完后,疑惑地看向俞星臣:“你怀疑那个巫捣衣会这种曲子?可她只是个知县之女,又非江湖人士,如何可能?”

    验房中。

    杨仪一进门,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个骷髅头。

    她先是微怔,继而走过去:“这是哪里来的?”

    薛放早迎了过来:“我先前来的时候地上捡到的,猜测是牛仵作的东西。”

    杨仪瞥了眼牛仵作的尸首,只顾打量手中的骷髅。

    宁振在旁有些焦灼地说道:“杨侍医,你可能验尸吗?能不能看看牛仵作是怎么死的?”

    杨仪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竟抬手把那骷髅的下巴颏打开了。

    这冷不防看着,就仿佛这骷髅张大了嘴,要咬人。

    把宁振吓得倒退半步。

    陈献在旁笑道:“仪姐姐,你怎么玩儿起来了?”

    “玩儿?”杨仪正细细打量骷髅的牙齿,喃喃了声,“十九你过来。”

    陈献着实是人不可貌相,脸嫩,胆子却壮,果真走到跟前:“怎么了?”

    杨仪拿着那骷髅头,蹲下身去,将那骷髅大张的嘴贴在他的小腿上。

    这验房内本就灯光微弱,鬼气森森,现在更把个嘴巴大张的骷髅放在陈献的腿上,这简直是唯恐人不害怕。

    宁振愕然,差点儿捂住嘴。

    薛放在旁扬眉,有点不乐意看杨仪蹲在陈献跟前。

    陈十九郎低头看着杨仪,却很受用,笑道:“仪姐姐,你是干嘛?有这么好玩儿吗?”

    骷髅的牙齿抵在他的腿上,杨仪稍微用力。

    陈献啧了声,道:“仪姐姐,你要叫这个骷髅头咬我?小心点儿,他这牙口可极好,真的会给我咬下一块肉来呢。”

    薛放看他得意洋洋,真想把杨仪揪起来,自己取而代之,狠狠地给陈十九一口。

    只是陈献话刚出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陡然收了。

    杨仪举着骷髅站起身来,走到桌上的牛仵作身旁:“十七,把牛仵作翻过来。”

    薛放忙将牛秉忠翻了过来。

    杨仪把骷髅的嘴巴架在他的腿上:“还记得今日那具尸首上的腿骨痕迹吗?”

    陈十九刚才看着杨仪在他腿上摆弄骷髅的时候就猜到了:“真是这个东西?!”

    “根据尸首腿骨上的啃咬痕迹,刚才我先给十九试了试,若是留下那种痕迹,若是受害人站着,咬人者就得趴在地上无疑,若是受害人死去,就如同牛仵作这样,那就简单多了。”杨仪道:“宁旅帅请把油灯靠近些。”

    宁振将油灯举着靠过来,杨仪把骷髅的嘴靠近,借着有灯光看向牙齿背面。

    陈献倒吸了一口冷气,才发现就在骷髅的齿缝之中,残存着零星仿佛是没洗干净的、已经干涸缩起来的肉皮般的东西。

    除了宁振,陈献跟薛放都已经懂了。

    他们看看杨仪又看向牛仵作,乃至那骷髅,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轮廓。

    杨仪又请薛放把牛仵作翻过来,查看他的死因,终于发现他的耳中渗出一点细微血迹。

    借着油灯查看,又用一把小镊子试了试,果然有硬物。

    她道:“这应该是用钢针自耳道贯入脑髓,将人瞬间门刺死,这样出血极少,容易抛尸。且表皮不留任何痕迹。”

    这也容易,只要用钳子,费点儿力气就能将钢针抽出。

    以防万一,她又将牛仵作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却在牛仵作的背上发现两点奇怪的刺伤。

    薛放道:“这个我跟十九之前见过,这非致命伤,应该是扔下井的时候碰到了井边或者井底的石头之类。”

    杨仪仔细查看过伤口:“这不是石头所伤……是被铁器之类……看似是撞伤。可是这说不通,既然对方用的是钢针入耳,就是为不留痕迹叫人无从查明死因,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法,自然不至于笨拙的留下别的创口……”

    薛放看向陈献,忽地说道:“叫人来,还得再往那井下继续打捞!”

    陈献立刻叫了两个士兵,备了两把长的笊耙,捞鱼的网兜,在那井底下一阵搅动,不出一刻钟便有一物触网。

    士兵们忙将网捞起来,一看,却都吓得几乎松手。

    陈献及时握住,望着面前鬼怪狰狞头生双角的面具,看向门口的宁振:“宁大人,那日你所追的所谓人身恶首的食人怪……”他把面具挡在面前,“是否就是这个样子?”

    宁振面如土色,死死地望着那铁面具:“正、正是这样。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面具竟会跟牛仵作一起被扔在井底?还有那骷髅……”

    薛放走到杨仪身后,轻声道:“如果说那些尸首上的食人痕迹,正是那骷髅所留,而那骷髅是牛仵作所有,那么……”

    他想起了俞星臣把那些卷宗分为了“三等”,俞星臣当时说“最要紧的是有目击者的那三件”,难道,是这个意思?

    而俞星臣所分的第二等之中……就是那些死掉之后才被发现身上有伤痕的人。

    脚步声细微,是黎渊陪着俞星臣从外走了进来。

    俞星臣看看那长角的狰狞面具,道:“被分为二等的那些案卷之中,大多数都是身死之后才被发现有啃咬过的痕迹。只有一个解释——起初人是正常死亡的,但是被牛仵作验尸之后……或者说他不是验尸,而是在原本正常的尸首身上,用骷髅伪造出了食人的痕迹。”

    薛放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献却问:“那么那有目击者的三个案子,也是他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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