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司正厅,上座是冯雨岩老将军。

    俞星臣将霜尺的招认,他们所推算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他的口齿明白,条理清楚,冯雨岩微微点头。

    “这么说,真凶就是这叫霜尺的娼女,在那两家妓院出事之时,她也并无不在场的人证……大有机会前去作案。”

    俞星臣道:“是,已经紧急派人却追那所谓云州的李麟,按照脚程,此人应该刚出京畿地界,按理说一两天便能找到。”

    冯雨岩沉吟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将她的证供记录清楚,她的情形如何?”

    “太医院的杨太医正看着,暂时还无性命危险。”

    “这就好,让她如实招认,怎样杀害的两名花魁……以及各疑点都解释清楚便可。”

    俞星臣听到这里,隐约听出了一点不同的意思。

    冯雨岩却不动声色道:“对了,那顺天府的孙衙内,还有曹校尉之子还在司内?问明口供便许他们离开吧。不必牵连无辜。”

    “是。”俞星臣顿了顿:“吏部闻侍郎府公子的口供并无。”

    “闻北蓟的身体不好,先前就在门口发病,等他情形稳定了或许再补上,也或者不必,毕竟此事跟他无关。”

    俞星臣看了眼老将军,见他垂着眼皮,似正寻思什么。

    “老大人,现在只有一点,薛参将还觉着此事有异,他怀疑霜尺并非真凶。”

    冯雨岩皱眉抬头:“十七?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相貌跟画像一致,又有亲口招认,又几乎是捉了现行。他又弄什么?”

    俞星臣道:“因为之前到巡检司报信的那顾瑞湖的小厮并未找到,薛参将怀疑那人的身份。”

    冯雨岩的目光涌动:“胡闹,跟随顾二公子的人那么多,也许报信的那人并未回去,跑到别处去了呢?他总是这样异想天开。”

    俞星臣欲言又止。

    冯雨岩道:“这案子本是寻常花魁被杀,如今更把漕运司牵扯入内,偏偏……还有孙,曹甚至……几位。再拖下去恐怕更不好看,当断则断吧,你回去,叫十七莫要胡闹,不要平地生波!”

    俞星臣自上厅出来,正自往回,恍惚见一道人影往外去了。

    他驻足的瞬间,灵枢道:“那看着像是小侯爷。”

    俞星臣一个激灵:“看看他往哪儿去!”

    灵枢闪身去后,俞星臣自行回厅,他的副手忙来禀告:“方才小侯爷去看过那个娼女,正她已经醒了,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那娼女忽然情绪反常,叫嚷什么‘不是’……”

    俞星臣转去看霜尺,正见顾瑞河在问她:“薛十七跟你说什么了?”

    霜尺靠在床边,一手遮着脸,恍若未闻。

    杨佑维在旁边,担心顾瑞河再度动手,不料顾大公子这次还算克制:“你方才说‘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你害的瑞湖,或者……”

    霜尺道:“别说了。”

    顾瑞河道:“我为何不说?你害了我弟弟,我一定要查个明白,不管是你或者另有真凶,我谁也不会放过。”

    霜尺放手,缓缓抬眸:“我就在这里,那你动手啊。”

    顾瑞河一怔。

    霜尺却向着他展颜一笑:“不敢吧大公子?我都已经招认了,你偏偏听那个十七爷的话,不敢动我一根汗毛,你这么听话,怎么给你弟弟报仇呀,你这会儿若杀了我,我还能赶上他,叫他死的不那么孤零零的,可惜你……外强中干,不顶用,我真替他可怜。”

    顾瑞河被气的脸都红了:“你……”

    霜尺却猛地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口,将他往跟前猛地一拉:“动手啊,你还等什么?”

    顾瑞河冷不防,被拉的向前,两个人几乎脸碰着脸了。

    不知为何,顾大公子竟没有立刻推开她,或者真的动手。

    旁边的杨佑维看呆了。

    俞星臣在门口看到这里,轻轻咳嗽了声。

    顾瑞河才仿佛反应过来,一把将霜尺推开,却听到她闷哼了声。

    他吓了一跳,才醒悟到自己方才推得好像是她胸前伤处,低头一看,手掌心果真有些许血渍。

    “我不是……”他下意识地想要道歉,话到嘴边又忙止住。

    霜尺疼得脸都白了几分,她却咬着唇,毫不在乎般呵呵地笑:“死不了,你的手太轻了。”

    顾瑞河抿唇,转开头去。

    俞星臣走到跟前。

    他先看向顾瑞河:“公子可否先退避。”

    顾瑞河同他对视片刻,又看了眼霜尺,竟没有再说什么,拔腿出外。

    俞星臣又看向杨佑维,杨太医起身,退了出门。

    室内再无别人,俞星臣看向霜尺,却见她因为疼,正微微地发着抖。

    俞星臣道:“先前小侯爷说,你这手法不像是自戕,倒如同寻死。”

    霜尺半闭着眼,冷笑不语。

    “我本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竟给他说中了,你……真的是在给什么人打掩护?”

    霜尺似乎一忍再忍,却还是开了口:“我没有。”

    俞星臣道:“那你不如告诉我,小侯爷跟你说了什么?”

    他等了片刻,见霜尺没有回答,便道:“你最好如实告知,因为我方才见了我们旅帅,已经决定就此结案,我跟旅帅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想必姑娘也是一样。”

    霜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俞星臣又道:“但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小侯爷已经出衙门去了,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姑娘该知道他去哪儿了吧。”

    霜尺的嘴唇开始发抖,看得出她是在竭力隐忍,就仿佛她要忍得东西,比她身上的伤还要更疼。

    俞星臣最擅长攻心,他声色不动地:“我不知你要护着的是谁,但你若不告诉我,小侯爷便去找他了。以十七郎的脾气,你该清楚后果。”

    霜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不是……”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天啊,为什么不让我死!”

    俞星臣沉默:“霜尺姑娘……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要为之打掩护的人,可是个十恶不赦、屠杀了两名花魁的人,而且他还害了王六,还有如今正在衙门的王蟾,对于这种人,你觉着值得吗?”

    “不,”霜尺颤声,她放下手:“他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冷血之人,他原本没想害他们……”

    她似乎怕泄露更多,进退维谷地停了下来。

    俞星臣道:“你说他‘原本没想’,可他毕竟是害了。如果王公子救不了,这就是四条人命。”

    “不是!”霜尺摇头,声音很轻地:“就算不是他,王六也是必死!”

    俞星臣着实地意外了。

    闻北蓟被带回了府里。

    书房内,闻侍郎看了眼这个儿子:“先前因你身子弱,并不逼你学文习武,只叫你悠游自在,如今看来好像太过放任你了,怎么竟掺和到那种案子里去了?”

    闻北蓟低着头,不言语。

    闻侍郎看了他一会儿,叹道:“算了,回去吧。这两天不要出门,外头很不太平。”

    “父亲……”闻北蓟抬头。

    闻侍郎才拿起书,闻言看他:“何事?”

    “我今日见的……叫霜尺的女子,她、她不是坏人,”闻北蓟鼓足勇气:“父亲能不能……”

    闻侍郎的眉峰皱起:“此人已经给巡检司拿住,如何定罪自然是巡检司说的算,不是你说她是好是坏,就能更改的。”

    闻北蓟的眼圈红了:“父亲……她是、是为了……”

    闻侍郎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有打算听下去:“别说了,我还有事。你且回吧。记得好生吃药。来人,带少爷回去。”

    两名丫鬟从外进来,闻侍郎道:“好生伺候少爷,别叫他再出去胡混,若还跑出去,就打断你们的腿。”

    闻北蓟没有再出声,跟着丫头们出去了。

    等他走了,闻侍郎望着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色将晚,门上有人来报,说是巡检司薛参将来寻小公子。

    闻侍郎稍微寻思,命人请进来。

    书房之中相见,闻侍郎打量薛放,微笑道:“当年十七郎在京内,我未曾见面,近来总听有人提你,果然不凡。比扈远侯更见神采。”

    薛放道:“闻大人,小公子可在?”

    “已经入夜,他恐怕早就睡下了,白日受了点惊吓,他的身子又不好……倒要让他多歇息。不知十七郎有何事?跟我说也就罢了。”

    薛放道:“没什么大事,有几句话要跟他说而已。”

    “若无大事,就等改日吧。”闻侍郎的态度十分温和。

    “既然这样……”薛放望着这滴水不漏的闻侍郎:“大人应该知道今日巡检司新接的案子吧。”

    “我当然知道,北蓟贪玩儿,竟跑到那种场合去,我先前已经痛斥过他一次,禁了他的足,以后他不至于再乱跑了。”闻侍郎说着,呵地一笑,云淡风轻:“还要多谢你们冯大人网开一面,肯放他回来,不然他的病在外头发作,倒也叫人为难。”

    说完了这句,他道:“对了,听说之前花魁被害,已经找到真凶了。就是今日叫霜尺的娼女?”

    “闻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这种事巡检司并未保密,要知道也不难。唉,总算捉拿到真凶,也叫人松了口气。倒要恭喜十七郎,又破了一件棘手大案。”

    薛放凝视着他:“我想大人误会了,对他们而言兴许案子已经结了,但对我来说,尚未。”

    “哦?十七郎心里还有疑点?”他疑惑地问。

    薛放道:“若大人肯叫我见见闻北蓟,这疑点可能迎刃而解。”

    “这……”闻侍郎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薛放道:“我就不跟大人兜圈子了,我怀疑闻北蓟跟此事有关,今日霜尺费尽心思要保的人,就是他。”

    闻侍郎脸上的笑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点冰冷的表情:“十七郎这玩笑,未免开的太过了吧。”

    “是不是玩笑,还请令郎出来对质。”

    闻侍郎呵地笑了:“你入夜前来,说了这些不经之谈,就想让我叫北蓟出来任你恐吓,十七郎,你若有真凭实据,大可带巡检司的人上门拿人,若是没有,就请回吧。”

    他说完这句,端起桌上茶杯:“送客。”

    薛放无视外间走进来的小厮,端详闻侍郎的脸:“闻大人,你……该不会早知道点什么吧。”

    闻侍郎面色不变:“十七郎,我看在扈远侯跟冯旅帅的面上,并不计较你小儿之言,只是,也请你莫要再打扰北蓟,他……”

    说到这里,他垂了垂眼帘:“叫他自在点儿吧。”

    薛放感觉闻侍郎后面这句话,大为古怪。

    他本来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可听到这句,他心里转了念头。

    侍从送了薛放离开。

    闻侍郎颓然地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

    这一下竟没有放稳,茶杯倾斜,里头几乎一口没动的茶尽数倾落。

    门外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进来:“父亲。”

    身形高大的青年,跟闻北蓟完全不同,正是闻北蓟的兄长闻北宸:“我怎么听说薛十七郎来了?莫不是为了今日的事?”

    闻侍郎垂眸:“正是。”

    闻北宸眉头紧皱:“北蓟真的被牵连在内了。”

    “也许比那个更糟。”

    闻北宸一惊:“父亲……是什么意思?”

    闻侍郎揉了揉额头:“你方才见过北蓟了没有?”

    “我去跟他说了两句话,看他意兴阑珊,就出来了。”

    “我本来想着,让他能够在这段日子里自在些,却没想到竟闹出事端来,万一……他当真铸下大错,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闻北宸忙道:“父亲!父亲何出此言,更万万不能有这种念头。叫我说,当务之急,便是不能让北蓟陷入这种事端中,薛十七郎不是个轻易善罢甘休的性子,今日他既然空手而去,必定是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如何。听说那霜尺已经认了罪,巡检司那边……也未必就能怎样。只要等定罪,一切自然尘埃落定。”

    闻侍郎听他说了这一番话,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再者,那十七郎所说也未必是真,倒是不用先自己把自己吓倒了。北蓟绝不会行差踏错……绝不会。”

    闻北宸道:“是,我也相信弟弟,他前日还叫我帮忙找什么八段锦的书,说是……那太医杨家的杨大小姐告诉他,每天早上练上两回,便能强身健体,两三年后体质就可大有不同。对了,他还叫我多找几本医书,说是要好生研习,当时他极快活的样子……”

    闻侍郎听着,眼中的泪涌了上来:“可怜的孩子。”

    “父亲!”闻北宸眼圈也发了红:“父亲……横竖你已经尽力了。”

    薛放在屋顶上,把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

    原先他假装离开闻府,拐弯后,便让屠竹把自己的马儿牵着,他自个儿却飞檐走壁重新掠了进内。

    只是闻家父子的这一番话,让薛放听得十分模糊,竟不懂到底何意。

    只是最后闻北宸的那几句他听得很明白,闻北蓟竟然是听了杨仪的话,准备练那什么八段锦,又要看什么医书……这小子竟还挺上道的。

    倘若他不是那花魁被杀案的真凶的话,倒还算是个可教的小子。

    薛放眼见这父子两个不再说别的,他自己便向后跃去。

    他本来不知道闻北蓟的居所,正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鼻端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薛放心头一动,循着花香气而去,几个起落,便到了一处院落。

    就算是黑夜里也十分醒目,墙头上是大片大片的蔷薇,雪白色,一朵一朵,夜色里看着如同星星坠落。

    而且俯瞰下去,院子之中浓淡浅深,竟也种了不少的花卉,故而才这样香气扑鼻。

    薛放惊讶:“没听说闻府有什么小姐,难不成是闻北蓟的院子?种这么多花……这是把他当女孩儿养?”

    还真给他猜着了,那正是闻北蓟的居所。

    薛放躲在屋顶的时候,两个巡夜的仆人提着灯笼走过,小声地说道:“今儿小少爷可是差点进了巡检司。”

    “听说了,还是为了那花魁被害的案子。好好地怎么会牵连进这案子里呢?真真吓人,听说少爷都吓坏了。”

    “唉,小少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幸亏没有大事。”

    “叫我说,老爷就不该叫小少爷整日在外头玩耍,最近京内这么乱,万一出点儿事可怎么是好。”

    “你知道什么,这是老爷的苦心,小少爷……”

    薛放跟着靠近了些,那两人却开始咬起了耳朵,低低窃窃,什么也听不见了。

    十七郎暗自抓了块石头,几乎没忍住要出手把他们打开。

    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十七郎见无人,纵身跃进了闻北蓟的院中。

    才落地,就被形形色色的香花包围,他啧啧称奇,来不及细看,就听屋里有丫鬟的声音道:“少爷,喝了药,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儿眼睛眍?,大人就要看出来了。”

    “不忙,你们先睡吧。”

    不料丫头们并没有听他的,仍是各种相劝,闻北蓟似没了法子,便道:“也罢,点个甜香吧。”

    丫头们领命,取了一支点了。

    人影走来走去,似乎大家各自安歇了。

    屋内很快没了声息。

    院子里格外安静,时不时有几声虫儿鸣叫,弱弱的。

    薛放躲在一丛不知道是什么的花架子下,本以为这种地方,又是夏日,必定蚊虫多,谁知并没有来咬他的,连鸣叫的草虫都少。

    他左顾右盼,突然想起杨仪之前在蓉塘的那个院子,曾为了防蚊避虫,她似乎种了不少的药材,比如野决明,凤仙花,薄荷等。

    难道闻北蓟也用了差不多的法子?

    正在诧异,却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气,从半开的窗户里透出来,薛放闻了闻,想到闻北蓟先前说点香,应该就是这种。

    正在这时,屋门吱呀了声。

    薛放一怔,定睛细看,却见闻北蓟披着一件外衫,站在门口。

    薛放躲得很好,自信闻北蓟看不到他。

    而闻北蓟站在那里,也不像是看到薛放的,他只是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

    看了会儿,闻北蓟小声道:“十七爷?”

    薛放一惊!汗毛倒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形。

    正不知该不该现身,闻北蓟又唤道:“十七爷,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吧。”

    薛放十分纳闷,不过已经给人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现身,可就太寒碜了。

    当下十七郎一闪身,自花丛后走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闻北蓟先是吓了一跳,定睛看是他,才松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啦。”

    薛放盯着这个在今日之前他一直没正眼看过的少年,心中警铃大作。

    闻北蓟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草:“我对这些可熟悉了,但凡多个人,我都能察觉。”

    “那你怎么知道多的是我?”

    闻北蓟道:“十七爷身上的气味跟别人不同。”

    “气味?”薛放吃惊,抬起袖子闻了闻,赶紧一想:这两天虽然忙,但他忙里偷闲是洗过澡的,不至于什么气味会大到从院子里袭到屋内吧。

    “不是那种气味。”淡淡的夜色里闻北蓟笑了笑:“十七爷不懂的,只有我能闻到。”

    薛放有点窒息:“你倒是说说看。”

    “嘘。”闻北蓟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薛放被他这般,凝神一听,才听到墙外似乎有脚步声,但是隔得还很远。

    “是哥哥。”闻北蓟小声说。

    果然,又过了会儿,院墙外有人道:“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这就好。你们明儿多上点心,好生看着小少爷,切勿叫他再自己出府。”

    吩咐了几句,脚步声远去。

    薛放盯着闻北蓟:“你怎么知道是他。”

    闻北蓟道:“我自然最熟悉哥哥的气味。”

    薛放仍是满腹疑惑,闻北蓟便道:“就像是院子里的花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气味。”

    “那我是什么气味。”

    “十七爷……”闻北蓟微微歪头,“是山顶上吹过来的风的味道。”

    薛放目瞪口呆,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的来意,也不知闻北蓟是不是在胡说八道,而他竟然在听他的胡说。

    闻北蓟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这个味道算是很好闻的了,十九哥的味道也不错,有点沁甜带酸的,就是有时候太乱了……还有一个人的味道最好。”

    薛放鬼使神差地问:“谁?”

    闻北蓟的眼睛都在瞬间亮了亮:“是仪姐姐的味道。”

    杨仪?!

    “你……”薛放胸口一窒,还是没忍住:“她、她又是什么味儿?”

    他很不想自己在这时侯、跟闻北蓟谈论这个问题,但他实在是太过好奇。

    闻北蓟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好的似的说道:“是一种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的天然香气,比所有花香都好闻,暖融融的钻到人的心里,像是春日的阳光照在被子上,会叫人心里快活。”

    薛放任由自己想象了一下,唇角居然情不自禁地上扬。

    闻北蓟盯着他:“十七爷也是这么觉着吗?”

    薛放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头脑重新弄的清醒,决定把闻北蓟的话视作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我觉不觉着不重要,只是想问你,”十七郎微微冷笑:“……不知道红绡阁的解语,跟寻芳楼的泗儿又是什么味道。”

    闻北蓟的脸色果然黯淡了下去。

    他往旁边走开两步,在一张藤椅上坐了。

    默默回想,闻北蓟终于道:“解语的气味,很甜,很香,是蜜合糕的气味。泗儿……起初是甜的,后来就很苦,会叫人呕吐的黄连的苦。”

    薛放道:“这么说你认得她们。”

    闻北蓟不知是天真还是坦白:“我当然认得,十七爷你今晚上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知道我为此事来找你,那你……”薛放一顿,单刀直入:“是不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我想,”闻北蓟仰头,眨了眨眼:“……我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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