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仁帝有召,燕弘暄放下筷子,问传口谕的太监:“父皇可有说是何事?”
太监躬身:“太医院院判去给皇上请脉,让郡主去一趟,也为郡主请个平安脉。”
燕弘暄颔首:“稍等片刻。”
他转头看向温知虞:“天快黑了,走罢,我陪你去。”
“多谢七表哥。”
温知虞回屋整理好仪容,在燕弘暄和温庭瑞的陪伴下,踏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出门。
苍乾宫,青霄殿。
三人刚行至门口,就有宫人上前:“皇上说,让郡主一个人进去,请七殿下和二公子先去偏殿等候。”
温知虞独自进门。
殿内燃着安神香,仁帝闭着眼半倚在软榻上,单手撑着额头,任由太医院院判把脉。
听见脚步声,他开口道:“先坐着等会儿。”
温知虞行完礼,坐在珠帘外的椅子上。
片刻后,太医院院判道:“皇上龙体康健,只是近日天气干燥,致肝火略有旺盛。
臣开个方子煎水,皇上喝上两日便好。”
“嗯。”仁帝应了一声。
太医院院判起身。
仁帝这才睁眼,看向端坐在珠帘后的温知虞:“白日里为你诊脉的太医太过年轻,朕不放心。
让张院判给你把个脉,重新瞧瞧。”
温知虞欠身:“多谢皇上关心。”
仁帝挥手。
张院判掀开珠帘,放好脉枕,从茶桌上的托盘里取出一方崭新帕子:“郡主,请。”
温知虞将手搭上脉枕。
张院判把帕子搭在她手腕上,带着药香的指腹搭上她脉搏。
片刻后,给出了和白日一样的答复。
仁帝道沉默。
“皇上?”张院判朝他请示。
仁帝这才开口:“心疾也是疾,先开方子治吧。”
张院判被请去偏殿。
宫人退出青霄殿,顺手将门关上。
殿内,安静得只剩烛火燃烧的声音。
烛光里,温知虞端庄地坐着,乖巧温顺,一如小时候在太后宫里一般。
仁帝叹了口气。
他从软榻上起身:“近日,可有再做过异常的梦?”
温知虞跟着起身:“回禀皇上,未曾。”
仁帝双手负在身后,随着年纪增长而松弛的眼皮微垂,似乎在打量她是否说了真话。
帝王威仪,自头顶倾轧而下。
温知虞心知,她决不能表现出异样。
她捏紧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神情恳切地望向仁帝:“今日差点葬身于豹爪之下,事后想起依旧心悸……
在望月山行宫这段时日,请皇上允许开放佛堂。
阿虞想去佛堂抄经,祈福静心。”
这正中仁帝下怀。
他掀开珠帘,走到温知虞身旁,叹了口气:“你若想抄经祈福,去便是。
朕今日叫你来,是以舅舅的身份,跟你叙叙话。”
温知虞欠身:“多谢皇上。”
仁帝扶了她一把:“你自幼便是个讨喜的孩子,乖乖巧巧往那儿一坐,像个糯米团子。
在朕心里,你是外甥女,也是女儿。
当初,朕允你婚嫁自由,便是因为朕相信你的眼光,笃定你会选沈迢安。”
温知虞闻言,当即跪下:“阿虞让皇上失望了。”
“你……”仁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你,到底被燕止危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日里,你为了他顶撞朕也就罢了。
眼下,朕只提了一嘴沈迢安,你马上就下跪。
朕懒得挤着下巴跟你说话,起来回话。”
温知虞这才起身。
仁帝问:“好了,说说吧,你的心疾是从何处来的?”
温知虞早想好了说辞:“阿虞心悦燕止危,有负太后、皇上和父亲母亲所望,心怀愧疚,饱受煎熬。”
“可太医分明说,你这心疾有些日子了。”仁帝不解。
温知虞红了眸子:“约是两三年前便有了。”
仁帝:“……”
两三年前。
前些时日,他命人暗中查了温知虞与燕止危。
探子来报,温知虞在国子学时,温庭瑞每日下学后都要去接她一起回家。
燕止危与温庭瑞关系好,也一同去接她。
十二岁后,她就再未接触过燕止危。
莫非,她便是在那时暗生了情愫?
她心悦燕止危,想嫁燕止危,可又顾虑父母长辈的期许,顾虑燕止危是否会另娶他人……
一来二去,生出心疾。
如此说来,倒是合理了。
仁帝沉默许久,才缓声道:“秋猎结束之后回京,你与燕止危先把文定礼办了。
明年六月,再行大婚之礼。”
温知虞惊愣。
“傻站着做什么?”仁帝问。
温知虞欣喜到哽咽:“阿虞谢皇上成全!”
仁帝淡声:“朕依旧觉得,燕止危是块朽木。能不能雕琢,能把他雕琢成何种模样,便看你的本事了……”
从青霄殿出来,夜色已深。
殿外,燕弘暄和温庭瑞还在等她。
见到她,两人立刻上前来。
温知虞道:“让你们久等了,先回去吧。”
路上,温庭瑞好几次借着宫灯的光看她:“姐,你是不是哭过了?皇上骂你了吗?”
燕弘暄也看着她。
温知虞摇头:“我是开心。”
“开心?”温庭瑞迷惑:“谁开心了,能把眼睛都哭红啊?”
燕弘暄解释:“这叫喜极而泣。”
“你不懂。”温庭瑞应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有什么大喜事,能让我姐开心到哭?”
燕弘暄:“自是喜事。”
“什么喜事?”温庭瑞问。
燕弘暄:“……”
两人一问一答,将温知虞送回月兰台。
燕弘暄道:“我先回去了。”
温庭瑞问:“表哥,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么?”
“不好。”
“我非要去!”
“……”
眨眼,两人就走远了。
温知虞:“……”
她收回目光,对映桃和浅杏道:“关好院门,你们早些歇息,行宫很安全,不必守夜。”
两侍女应下。
温知虞拎着盏灯,独自进了房间。
烛光里,床边明晃晃地坐了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笑得灿烂:“你总算回来了,可真让我好等!”
温知虞愣住:“你……”
“嘘!”
燕止危挥着裹成包子状的手,指了指她身后的门。
温知虞只好将门反锁,又把宫灯挂在门边的架子上,这才走向燕止危:“世子怎么来了?”
燕止危转过背,露出一根新鲜的带刺荆条:“负这个……什么条来着,向你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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