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把洗干净的碗收拾进背篓里,偏过头看向医馆内——许如意不知何时又趴在冰凉的柜面,半点不顾形象地再一次熟睡过去,手还放在肚皮上、累得不行,连多等一会儿的力气也没有,人睡得天昏地暗。
男人无奈,在医馆里翻找到一条厚实的被褥,轻轻给人披上以防着凉,他则坐在竹板凳上眯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鸡刚叫,老大爷带着小药童已经来开门了,看到门口眼下一圈乌青的裴安,吓得差点把钥匙扔出去。
老爷子大力地搓了搓眼,再三保证没有看错,瞥向在药柜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许如意,嘴角一抽、干笑一声:“你跟着守了一晚上啊?”
裴安点头,面对其他人始终是一副看不出多余情绪的表情。
他从钱袋子里掏出一粒碎银递给老爷子:“麻烦您这段时间多照顾她。如意忙活起来顾不上吃饭睡觉,不让人安心,最好能够买点吃的给补补,用医馆里的药材。”
“好的好的。”
大清早迎来财神爷,老爷子接话,手快速将碎银收到怀中。
看人承诺了,裴安再次背上小背篓,朝着仍在熟睡里的许如意一望,眼眸里溢出一丝温暖的缱绻之意。
他没呆太久,在人醒来前匆匆忙忙赶去肉铺。
老爷子目送裴安离开,嘴里念道着:“这许如意嫁得真好,难得遇见这么一个疼媳妇的。”
他依照着裴安所说,大清早给许如意泡上一壶补气血的好药茶,再买了三个肉包子。
许如意一醒,一顿丰富的早饭已经摆在眼前。
她洗漱完,两眼放光地撑了个懒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居然请我吃饭?三个大包子,把我当饭桶了吧?”
说完,许如意嘿嘿一笑,半点不客气准备开动。
“给员工的招待,你辛苦了就吃吧。”
看她那副模样,老爷子鼻间漫出一声轻哼。
“谢谢昂。”
许如意迎来一早的好运,心情比窗外的太阳更爽快亮堂。
匆匆忙忙吃完早饭,她去看小丫头的情况。
许如意用手背摸了摸丫头的额头,再细细把脉检查。
一晚上过去,所幸没有出现发烧身热的情况,令人卸下心头的重担。
周雄端着按照昨天方子煎的新药,一口口喂着丫头灌完。
一碗过去人脸色好上不少,虽然依旧苍白无比,已经能够苏醒着正常吐一两口气了,只是咳嗽间有血沫流出。
喂完药,小丫头躺回病床熟睡,医馆开启新一天的营业。
今日王康难得来了,带着一溜老顾客。
等人落了单,许如意故意沉着脸凑到跟前,悄声道:“我知道你小表弟是好意想打出名声,但能不能不要给那么难的难题?知不知道这出痨病得花多少的时间?而且开销巨大,小胖子没个十两的银子下不来!”
王康听了却是一愣,嘴里包着刚上桌的药膳,含糊不清:“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戏班子呢,没有把演员派上来啊!”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许如意倒吸了一口冷气,失措地站在原地,完全像个木雕的人。
“你在说什么呢?我说我们根本没找好戏班子,什么痨病啊?”
王康放下手中的碗筷,好奇地追问个不停。
而许如意真的是要晕倒了。
合着她是找了一个真的痨病来治?!
人家本来要去王家医馆,她把病患硬生生地抢来了?!!
许如意扶着木桌,几乎要昏倒,指尖用力地抓着桌沿有些发白。
回想十多两银子即将打水漂的,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抓住王康的衣领来到小丫头的病房威胁:“要不是你们说要找个戏班子,我们不会认错,并现在接错了人,抢了别家医馆的生意!!虽说确实是有方法治疗,不过你害的我们没了十多两银子!!”
她越说越委屈。
十多两银子换医馆来,或者换自己来,都得挣到要小半年去!
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决断,汀兰水榭又卷入经济危机中,小胖子那儿的银子没拿到,等到手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王康听了一乐,笑得欠揍:“这不正好给你们打响名气?”
他话没说完,接收到来自许如意的一枚眼刀,立即话锋一转,悻悻地补充:“放心吧,大不了我让我小表弟给你们出一半,要是真治好并给你们出全部呗。”
总算安抚了许如意剧烈的痛惜。
她懒得再说,送人回去继续吃药膳:“下次有意外早点来说!”
“这不是今天正要和你来说嘛…就是搞忘了。”
王康嘟哝一声,紧接着毫不介意地嬉皮笑脸回到座位。
他盯着刚上的炖肘子,脑子里要说的话又变成一片浆糊:“咦,我有什么要说的?我给忘了…不管了,先吃再说!”
日头渐渐往上,门口迎来一个瘦条的身影——与前任的王医师相反,如今的王家医馆掌权人瘦叽叽得像老鼠。
他站在门旁轻咳一声,大声喊着:“我来看看你们昨天那痨病治的如何?别丢医家人的脸!”
许如意忙活着拿抹布收拾空桌的碗筷,惦记着那出乌龙,看见他根本不想搭理。
其他的小医助对王家医馆没有一分好心思,一时半会儿无人回答,仅剩春风刮过珠帘响起的清脆声。
王医师头一次遭到如此待遇,哼哼着自行前往诊室,隔着窗户纸偷看。
小丫头坐在床头正有老妇人亲身喂着,明显看出状态比昨天的将死之态好上不少。
王家医师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暗,心里想:坏了,真给他们给治好了!
看完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他衣袖一甩,径直离去。
王府内。
王小公子坐在堂厅,身边姿容美丽的侍女葱白的指尖剥着葡萄皮,一颗颗喂进他的嘴里,面前正有琴女弹奏的琵琶,当真是一大享受。
王医生谦卑地进入府中,低下头不敢乱看。
“有消息了?”
王小公子挥挥手,侍女们收到命令马上离开,临走前纷纷嫉恨地瞪了一眼王医生。
“事情打听的如何?”
王小公子挑眉,语气暗含着急切。
“这…”
王医师一时犹豫不决,试探着小声开口:“…他们真把痨病给治好了。”
“什么?!”
王小公子一拍桌面,猛地站起身。
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可惜,当初要招纳许娘子,她不同意,现在要让她发展起来,以后王家医馆的生意怎么做…”
“除此外,我得到一条消息。”
王医师故作神秘:“我从客人那里意外知道,他们可能会在千鹤城开一家医馆,您说我们要不要…?”
“你总算上报了一件合我心意的事情。”
王小公子又惊又喜,明明长着一副讨人喜欢的乖巧模样,眼里完全无法掩饰住情绪,恨不得要把耽误王家的小苍蝇给捏死。
“这件事情交给千鹤城的分家办,告诉他们,如果事情办的好——破格让嫡子进入主家。”
提起分家,王小公子的眼神里遮不住鄙夷与轻蔑,仿佛是极其不屑的玩意儿。
他敛下眉眼,对人吩咐:“自己去领赏。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我,我要准备万方城的医馆聚会,那是五年一度的大事,听闻这次有刘府参与,定要去结交一番。”
王医师点头答应。
……
又休息两天,小丫头完全度过来危险期,终于能够下地。
第一次处着拐往外走时,百茗城百姓通通以为是幻觉——他们都默认得痨病的小丫头死了,没想到竟然活着!!
一天能下地,许如意带着小丫头出门晒晒太阳、回回精气神。
沿路的人能下地的姑娘皆是一脸惊奇:他们听过那日的传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顿时风风火火一阵传播,最终传到城门口。
城门士兵唠着嗑:“真吓人,那痨病给许家娘子治好了!!”
“治好痨病?”
接话的公子哥一身青衫,掩着鼻咳嗽不止,一看身体非常虚弱。
“您是其他城镇来的,不知道吧?”
士兵一笑:“我瞧你身子弱,不如去城门口汀兰水榭看一眼,许医女说不定能治好你!”
“真的…?”
神秘公子神情讶异,眼里逐渐浮现出一丝玩味。
他低头从喉咙里滚出一声闷笑,唤道身边的恭敬低头的奴仆:“走吧,去看看有谁能治好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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