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冬暝和陈篁,早早的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收拾好了行囊。

    路过关着驿卒的房间时,通过那有些破旧的木门,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名驿卒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些?

    其身上的衣服,也是肉眼可见的有点小了。

    并且,挣扎的双手,也开始变的枯瘦下来。

    “冬暝,不用看了,没有了白龙圣水,他很快就会恢复原本的年岁。”

    “然后,他就会衰老而死。”

    冬暝不禁道:

    “会死?”

    “那是当然的。”陈篁解释道:“法力这种东西,可不是肉体凡胎在不修行的情况下,就能轻易承受的。”

    “所以,出事是迟早的。”

    “他会那么疯魔,一方面是宗教的影响,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肉身承担不了法力的问题。”

    “行了,不必理会,从他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

    两人离开了驿馆之后,抬头看去。

    果然,整个天际还是漆黑一片。

    时不时的,还有几只乌鸦在头顶飞过,看上去十分不祥。

    冬暝和陈篁一路行走,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异样。

    也没有见到,那个叫作枯颜的岁月神使。

    只是,那空中越发混沌的黑暗,让冬暝不由的想到自己刚刚回到长安的时候,于睡梦当中出现的诡异景象。

    那个时候……也是一片黑夜啊……

    难道……梦魇之处,便是这松阳县吗?

    忧心忡忡的冬暝,和冬暝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松阳县城门口。

    让人诧异的是,这里的人对于这种永夜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最起码,在城门口,日常巡视的士兵是没有半点其它的反应。

    这让冬暝预想当中的,这座城池可能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完全不同。

    此时,士兵们也注意到了冬暝和陈篁,当双方逐渐靠近之后。

    士兵们露出温和的笑容,朝着两人点头,且双手做了一个拈花之态:

    “赞美圣谕,回头是岸。”

    冬暝一愣,陈篁立刻回应道:

    “赞美圣谕,回头是岸。”

    冬暝也不算笨,有样学样。

    果然,两人在说完之后,士兵们的笑容更加的温和,甚至直接让让两人进了城。

    “这……这就进来了?”冬暝有些诧异:“虽说平常时期,士兵们对于百姓的进入,检查不会怎么严格,但是……”

    陈篁轻挥孔雀折扇,看向四周:

    “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尝试。”

    “看来……这白龙真道,在这里的渗透情况,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严重。”

    “你看,只要我们附和一句,所有人就会非常信任我们。”

    冬暝点了点头,不解道:

    “的确。而且看那士兵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凶戾之气。”

    “看来,阁主你是对的。”

    “也许白龙真道对待他们大本营的地方,手段是完全不同的。”

    正说着的功夫,两人穿过了城门,来到了松阳县内。

    眼中所见,明明只是一个县城,但是街道上的热闹程度,竟是和长安城不分伯仲。

    主干街道上,所有人来往行走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

    而且那种笑容,就像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弄虚作假。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所有人彼此碰面时,都在用这样的话术互相打着招呼。

    忽然:

    “赞美圣谕。”

    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对着冬暝、陈篁打起了招呼。

    两人有样学样:

    “赞美圣谕!”

    ……

    片刻后:

    冬暝不禁说道:“松阳县虽然也算富庶,但是这么热闹的情况,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且……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这里对于集市的控制,似乎也没有那么严格。”

    “除了必要的集市之外,其余的主干街道上,其实也是有人摆摊贩卖东西的。”

    “如果再考量这里永夜之下,时辰估算会出现错漏的话……”

    “那就意味着,这里连宵禁,恐怕都没有人去理会。”

    “这样的情况,官宦衙门不管吗?”

    陈篁笑道:

    “其实很容易理解。”

    “白龙真道,能够在此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你觉得,本地的县令、县尉,他们会不知情?”

    冬暝眉心一皱:

    “阁主的意思是……他们和白龙真道狼狈为奸?”

    陈篁却摆了摆手:

    “年轻人,思路打开点。”

    “如果说,连县令和县尉……都是白龙真道的信徒呢?”

    冬暝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之色。

    因为永夜的关系,这里挨家挨户,都是点着大红的灯笼。

    想着集市到底还是热闹一些,冬暝便和陈篁,前往集市之处,打算打探点消息。

    “来……看看喽,新鲜出炉的蒸肉啦!”

    冬暝浑身一颤。

    陈篁有些疑惑地看了冬暝一眼:

    “怎么了?”

    “你刚才,表现得很害怕?”

    冬暝张了张口,旋即将自己的梦魇告知了陈篁:

    “……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永夜,还是现在的叫卖声,都和我在梦魇当中看到的,十分相似!”

    “而且,我还见到了卢货郎。”

    “当时,也是在看到那蒸肉孩童的时候,他将我从梦魇之中推了出去。”

    陈篁点了点头:

    “你如今是夜行八部之一。”

    “秤手这份工作,本身就容易接近鬼神。”

    “我想……应该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在提醒你。”

    “至于卢货郎的话……如果梦魇之中,他也在的话。”

    “那么他十有八九……应该就在这座松阳县。”

    “嗯……走,我们先去蒸肉摊贩上看看具体情况。”

    说着,两人走向蒸肉之处。

    “来来来,我这里有上好的神酒啦!”

    冬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顿时脸色微变。

    只因那卖酒之人,竟然和自己梦中之人,竟是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整个梦魇描绘的场景,就和自己现在所见到的,没有丝毫出入了。

    唯一还无法确定问题的,就是……他们手中所贩卖的东西!

    此时,那酒摊老板,正举着神酒,不断吆喝。

    很快,便有人驻足停步:“来来来,我要一壶!”

    “也给我一些!”

    “我也要一点!”

    刹那间,酒摊之前,便是人脉为患。

    此时:

    “老板,你这蒸肉是怎么卖的呢?”陈篁问道。

    老板笑眯眯的说道:

    “不贵,十文钱一块。”

    陈篁笑道:“的确不贵,给我一块。”

    说着,陈欢看向冬暝。

    冬暝眨了眨眼,旋即指向自己:“我……我付钱?”

    陈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冬暝无奈的取出了铜板,放在老板面前。

    “好嘞!”老板似乎十分热情,顿时打开了蒸笼。

    蒸腾的热气,带着那和梦魇之中一模一样的香味,当冬暝瞬间紧绷起来!

    随着热浪消散,定睛一看,眼前是平平无奇的蒸肉。

    这让冬暝微微松了口气。

    老板将碗取出之后,便取来油纸,将蒸肉叩在了上面。

    “不用打包了,我们现在吃。”

    “好嘞。”

    陈篁笑眯眯的接过蒸肉:“赞美圣谕!”

    老板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热情起来:“赞美圣谕!”

    两人来到一边,冬暝似乎心有余悸的,不想张口。

    陈篁也没逼他,而是自顾自的取出一块蒸肉,放入口中嚼了嚼:“嗯……就是猪肉而已,但是味道的确不错,你尝尝吧。”

    冬暝这才放心的取来一块肉食,放入口中:

    “可是……为何会在食物上,和梦魇当中有着差别呢?”

    “不管是人员的长相,还是整体的布局和情况,都和梦魇内是一模一样的。”

    陈篁想了想:

    “一般来说,你于梦魇之中得到的提示,也许就是这里的情况。”

    “但……不一定是今天发生的啊……”

    冬暝一愣,旋即陷入沉思。

    陈篁似乎看出了冬暝身上的异状,旋即道:

    “冬暝,夜行八部,明四部更多是和朝廷官宦打交道。”

    “暗四部,则是游走于世俗之中,于旁门左道之间,解决问题。”

    “所以,你会看到很多更加恐怖、惊悚的事情,这些也许会比你在长安城看到的,更加凶险。”

    “你要做好准备。”

    “历代的夜行八部,之所以会更迭,巨大部分愿意就是……他们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最后……疯了……”

    最后一句话,冬暝似乎说的意味深长。

    而就在这时候,熟悉的唢呐声,熟悉的琵琶和锣鼓声传来。

    紧接着,摊贩前的老百姓们,纷纷惊喜道:

    “是白龙祭典!我们快去!”

    “老板,你快一点,我要赶不上祭典了!”

    “我也着急啊,我也得去的!”

    一时间,不管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都焦急万分地结束了手中的活计,撒丫子直接跑到了主干道上。

    冬暝和陈篁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这一刻,却见那梦魇当中见到的白龙车,一点点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圣谕礼赞,真道归一。”

    两边的侍女们,开始洒落片片鲜花。

    那些接到了花瓣的老百姓,顿时更加狂热,连连磕头: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有些激动的老百姓,更是热泪盈眶起来。

    冬暝看着那站在龙头之上的白衣倩影,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对方的形象,没有了梦魇之中的朦胧之感。

    那女子看上去年岁并不大,约莫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的衣着朴素,但看上去十分庄重。

    而她的笑容,更是带着一种真诚的慈悲和温和,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永夜之下:

    “赞美圣谕。”

    “诸位善信,吾于昨夜,得白龙神指引。”

    “今日,白龙车前,再行祭典。”

    “请有需求之善信,做好准备。”

    后方,陈篁似笑非笑:

    “她的话,十分真诚,不像是欺骗。”

    冬暝也露出一丝困惑之色:“是啊……可是……邪教不都是骗子吗?”

    “嘿嘿,邪教的确是骗子,可是……她却不是哦。”

    笑声中,冬暝肩膀被说话之人拍了拍。

    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看上去有些懒散的道士。

    “嘿嘿,贫道苍海子,见过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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