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只知道那是古籍,但在那一箱子的古籍里,那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云苓忍着笑意,问:“那,可是要我给你念一念那箱子里的书名?”

    秦斥严肃地思考后,一本正经地点头:“也好。”

    还真要?

    既然说出了口,那云苓自然也不会拒绝。

    蹲下身子,在木箱里翻找。

    那声音之大,落在秦斥耳里扎得人心疼。

    “这一本,是兰山赋,”云苓又看看另一只手拿着的:“这一本是栖海流域论——”

    “等等!”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有撞到桌角的声音,也有东西撒落的声音。

    云苓还未转身,就见秦斥已经到了她身后。

    明明眼睛缠着纱布,但就是能准确地抽出云苓手中的书。

    拿在手里,小心地摩挲。

    秦斥轻呼:“你别动了,这些古籍早已失传已久,却没想到竟在云家。这纸张已然枯旧,得小心翻阅。”

    云苓将另一本也塞给他。

    秦斥慌乱接住。

    “好,都给你留着,我不动了还不成吗?”

    前世的和今世的人影重叠。

    云苓恍然想起——

    “夫人,快放下!”秦斥焦急大喊。

    因为云苓手上正拿着一本州民录,辗转多年,如今才落入他手中。

    眼看云苓就要伸手拿它,且她手中还端着茶杯,若是一不小心,秦斥不敢想象,他恐怕要疯。

    云苓偏头,无辜地看着他,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眸,不明所以。

    秦斥松了口气,但眼见着云苓因为偏头而茶水倾斜。

    秦斥一个熊扑过去。

    惊得云苓手中的茶,全洒了出去。

    浇得秦斥背后一片濡湿。

    云苓腾地上了火气:“你——”

    “还好还好,夫人莫气,此书是语山借与我翻阅的,总不能无故将人的书毁了不是,”秦斥站起身,将州民录小心揣进怀中:“夫人知道语山那人的,最是小气不过了。”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云苓放下茶盏,走了。

    秦斥缓了口气,脸上带着笑,将州民录从怀中拿出来。

    小心地抚平边上微卷的书角。

    自言自语:“幸而你命大,不然你就没了,你知道吗?”

    云苓站在门口将秦斥的动作看在眼里,又听得他的喃喃自语。

    摇着头笑了。

    这人可真是,书呆子!

    而如今秦斥这般模样,在云苓眼里也差不多了,同一个人,同一个芯子,果然做事都一样。

    房间里很安静。

    云苓出神,秦斥细细感受着古籍带来的温润感。

    秦斥护着宝贝一样护着那箱子书,无数次恨自己眼睛不能看见。

    明知道那里面都是他毕生想要钻研的,却碍于眼睛而不能立马看到,还得生生等上几个月。

    几个月啊!

    秦斥一想,都是抓心挠肺的痛。

    小心将古籍放到木箱子里,秦斥才闻到,那股草药味很淡,但秦斥还是嗅到了。

    倒不是他鼻子灵敏,而是他对药草味熟悉。

    “这箱子上可是涂了什么东西?”秦斥温声问。

    云苓随秦斥一般蹲下,看着他的手摸摸蹭蹭,又停下。

    “是。李爷爷说书籍招虫又易腐化,故而让外祖父做了一批结实的紫檀木箱子,专用来存放古籍,又涂上他特制的药水,如此可以放很久也不见损坏。”

    云苓细细地解释。

    “原来如此,不知可否,咳,让神医将那药水匀一些给我?”

    “你若是想要,那我找李爷爷要上一些。”

    “多,多谢。”

    这一声道谢打破了两人的温馨,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云苓咬着唇,有些低落:“你从前,都不会如此客气与我道谢的。”

    秦斥有些手足无措:“我,你若是不高兴,那我也可以不说的——”

    秦斥慌乱,鼻息间都是云苓身上的香味,有些甜,还有些淡淡的花香。

    “你,这花露带着些雅致,又独特,很适合你。”

    云苓释怀一笑,这人,怎么转移话题的技术与她外祖父一般,差得出奇。

    但偏偏又生不起来气。

    耳旁是云苓的笑声,荡得秦斥舒尔也笑了。

    急中之智,倒也有用。

    如此,以至于后来的秦斥每每用这招,总是能将云苓都得破涕为笑。

    “云家这样的书可是很多?”秦斥问道。

    带着期许,又带着疑惑。

    云苓想了想,她记得她叫人将这箱子书搬来的时候,里面好像是放着还有几箱子。

    “也不多吧,约摸还有四五箱。”

    四五箱?

    不多?

    秦斥咽了咽口水,对云家的认识又深了几分。

    这古籍,一本就能卖出天价。

    而云家这样的书,还有几大箱子!

    不行,他一定要去问问神医,能不能让他眼睛早些好起来。

    没想到原先的交易,竟让他娶回来一个金娃娃。

    秦斥想着,那,那以后,看在这些书的份上,那也不是不可以与她成了真夫妻的。

    若是云苓知道秦斥在想什么,定要唾他。

    几箱子书就将自己卖了?

    这样的夫君可还能要?

    可此时秦斥说出来的话是将内心的激动压住了的:“那我可是都能瞧上一瞧?”

    “那自然可以,你是外祖父的外孙女婿,他会同意的。”

    外孙女婿?

    挂名的。

    不过也是可以成真外孙女婿的。

    秦斥脸色泛着薄红,一身青衣广袖,如刀削般的脸上出现可疑的红色。

    薄唇也红得能滴血,微启,尚且还能感觉到吐出的热气。

    云苓看得愣了。

    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斥无辜地回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激动。”那耳朵分明更红了。

    云苓凑上去。

    在那耳际如蜻蜓点水,碰了碰。

    带着一丝微凉,触上,又红唇微启,抿了抿。

    就听得“咚”的一声。

    秦斥摔在了地上。

    俊颜上是红的要滴血般:“你,你,你——”

    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云苓此时像极了登徒子:“怎么?你刚才不是在想这个?”

    “你,”秦斥被猜中了心思。

    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被窥伺了到底。

    可到底自己是男子。

    于是站起身来,淡定地出了书房。

    他不与她一般见识。

    若是能忽略他那同手同脚的步调。

    倒也,说得过去。

    夜间寒凉。

    秦斥洗漱完就早早去了床上躺着歇息,捏着被角思索良久。

    不若明日还是去找神医问问吧,可是有法子让他眼睛早些恢复,原先不觉得,如今倒是愈发想要早点复明了。

    云苓在隔间洗漱的声音传来,秦斥哪怕每日里都听惯了这声音,但那撩人的娇软的嗓音总会无端扰着他分神。

    今日更甚。

    有些紧张,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好在云苓出来,没开口说话,只是息了蜡烛,趁着夜色摸上床。

    他们寻常时候,都是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的,故而也没有守夜婢女一说。

    以前,都是云苓先去洗漱然后回床上躺着,秦斥最后,息了蜡烛上床歇息。

    今晚秦斥有些心神不宁,故而早早梳洗了事。

    突然没了光,云苓的眼前一片昏暗。

    只能大概朝着床的方向而去。

    触及床沿,云苓沿着手过去的方向,褪下靸(sa)鞋,越过秦斥过去。

    却不曾想,一脚踩在了秦斥的脚踝上,锦被丝滑。

    云苓一个跌落,正好覆在秦斥身上。

    就听得耳旁的痛呼声,以及秦斥蜷缩着身子疼得不敢动弹。

    云苓有些心虚,赶紧爬起来。

    “你,你可是,哪里疼?”

    夜里的昏暗让两人都成了瞎子,云苓只摸得着,看得到,不知秦斥到底伤了哪处。

    “我,没事。”秦斥深呼吸,不敢动,咬着牙道。

    云苓更慌了。

    她蹲坐在秦斥身旁,挨着他,能明显感觉到秦斥紧绷着,忍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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