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适渊和度春华在玄地峰顶平静地住了一个月,无人求见,也无人打扰,所有人都不在意白适渊的结界,又或者,他们是假装不在意。
终于在一日的清晨,白适渊当着度春华的面撤下结界,告诉她:“春华,我想与你分开一段时间。”
睫毛轻轻颤动,许久,度春华深深吸气,安静问道:“我们才刚团聚,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太清四季轮转的法阵下,玄地峰顶的时节已是深秋。带着凉意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就连白适渊的声音,也带上了冷冽:“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成为禁脔,如今待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而忍耐罢了。”
度春华不能骗他,只得默认。从玄地峰顶的结界出现那刻,她就知道白适渊要的是什么,因而,为他顺从。
可现在,那个想要将她禁锢在身边的人,率先无法忍耐她所受的痛苦。即使想要禁锢她,却依然无比心疼着她。
白适渊的眼中云波诡谲,他久久不言,过了一会才又道:“我怕再如此下去会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令我后悔莫及之事。”
晨光东移,渐渐带出暖意。度春华偏头看了白适渊很久,才走到他面前,埋首在他的胸前,声音随着胸腔直达他的心间:“适渊,我确实不喜欢被结界禁锢。但,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而是担心你,怕你禁锢了自己,不得脱身。”
白适渊狠狠一愣,垂首看着依偎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喉中似有万千心声涌动,却无法成言。
度春华看向结界留下的痕迹,上面的禁制若启动,足以抵抗渡劫修士的灵力。太清其他的渡劫长老不会轻易出手,而玄地峰顶的渡劫,唯有白适渊而已。
她看得清楚,白适渊不仅是要将她留在身边,更是怕他自己,出乱子。
摸摸白适渊手背微凉的皮肤,度春华拉着他一步步走到树下,倚靠在他肩头。也终于问出了复活恢复记忆以来一直想问白适渊的话:“适渊,我的陨落,让你的心很痛,是吗?”
素白莹润的脸颊为他带来别样的温暖,晨光熹微间,白适渊看向自己今生从未沾过无辜者鲜血的双手,心中涌出无数回忆。
那是白适渊成为渡劫修士第三年的某日,那一天,他如常起身来到药田照管其中的灵草时,发现灵草被一种飞虫啃食得几乎要枯萎。
白适渊下意识转头去问:“春华,这颗灵草要被啃坏了,我该怎么......”可是他的身后,却早已空无一人。
白适渊愣在了那里,突然心中横生厌倦。这种厌倦,甚至比前世因魔功折磨而失去生的意志还要低落,因为,他想带着整个世界沉沦。
那一刻,白适渊开始偏执、开始愤怒,愤怒他失去心头至爱却为了安抚他人,只能表现得极为平静;愤怒凭什么他痛得心头都活生生开裂流血,其他人却能过得平安喜乐;愤怒他痛失所爱,即使已经过了几百年,但每每触及,依然叫他心头如刀绞,疼痛不已......
布满老茧的大掌拂过灵草,白适渊将飞虫握入掌心。度春华所种的灵药早因长久无人打理而枯萎,现在的,是白适渊后来补种下的,却还是在他眼前枯萎了。
白适渊的唇角勾起,带起邪肆。多想泄愤啊,让别人也一块痛着。
他曾是魔尊,如今又是渡劫修士,杀人毁宗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尊上之痛,渡劫之哀,何以不能分与旁人?陡然间,白适渊的心中翻腾起恶念满溢。
他从玄地峰顶看向人间,钝钝地想,从哪里开始好呢?
可就在这时,小桃清亮的声音叫住了他:“爹爹,你要去哪里?”
那时的小桃已然长大,因是以母亲木心为剑身的缘故,容貌和声音都与度春华有着几分相似。
白适渊回头去看,却在她与度春华神似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
淡淡一笑,白适渊问道:“不是说要陪你师父闭关,怎的回来了?”
小桃安静站在那里,眼中逐渐被泪充盈,她一步步走到白适渊面前,轻声道:“爹爹,阿娘爱着这里。她用性命拯救了修真界,现在,修真界就是她。您要对她做什么呢?”
白适渊被她的话问得恍惚,呢喃:“爱?哈哈哈!爱!”
他仰面狂笑,却又似哭声。
但最后,他终究是无法对度春华用命护下的世界,无法下手。
而现在,自从度春华复生,那藏在白适渊心底暴戾的念头再度出现了。这次,他想永远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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