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终于平息下来,度春华急忙带着小桃纵身上台。
白适渊眼中深不见底的魔气此时已经散去,感受到灵气波动,他侧了侧头,眼中茫然无神,脸上的血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论道台上针落可闻,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白适渊的手此时依然悬在简沉内府的面前。
度春华缓步上前,在白适渊的身边站定片刻,确认他没有动怒之后,才伸出手来,轻轻抓住白适渊距离简沉仅余几寸的手。
白适渊眨了眨眼,侧头看向度春华。
度春华的动作一顿,呼吸压得又细又缓:“还记得吗?我是来为你驱除魔气的度春华。”
小桃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眼睛一瞬不瞬盯在白适渊的脸上。
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此时已经察觉白适渊与往日的不同,他看向度春华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与冷漠,不再是平时的安静温和。
听到母亲的问话,小桃直接抓住白适渊的双手,眼角突然沁出泪珠儿,急忙道:“我是桃桃,爹爹不要忘记我!”
小桃的手稚嫩又柔软,握在白适渊的手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
就这样,被命运推动而紧密联系起来的三人在擂台上站了许久,白适渊那被魔气裹挟迷失的神智终于渐渐回归,眼中波光闪动。
血液铁锈般的腥气不断漫入白适渊的鼻尖,此时的他才发现,周围的擂台都被轰炸得只剩下浅浅一层地基,太清弟子们都聚到了远处,眼中闪烁着焦急、兴奋、恐惧......时刻关注着台上他们的动静。
终于,今生的自己再一次成了人人恐惧的存在吗?
心中闪过前世被做成傀儡后发生的种种,白适渊垂下眼来。
但这种疑惑与自问没有持续多久,他的手就被一道小小的力气晃了几下。
眼睛始终落在白适渊的脸上,小桃的眼眶红红的,憋着张小嘴,睫毛上挂着滴要落不落的泪珠子。
摆脱了魔气控制的白适渊在小桃这样委屈的眼神下,心脏瞬间柔软起来。
他想摸摸小桃柔嫩的小脸,却在伸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既有简沉的,也有自己的。
一直观察着白适渊状态的度春华看到此处,失笑起来。她的十指纤纤如琢玉般柔美,有着与小桃一样的温暖,没有任何迟疑就抓住白适渊的手臂,碰到白适渊的刹那,他手上的血迹瞬间消失。
神识传音直抵内心,度春华温和的声音在白适渊的心中响起:“你忘了吗?小桃是剑修之剑,剑灵化形乃世间至坚之物,不用怕伤了她。”
说着,她的眉眼弯起,脸上俱是揶揄之色:“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我爹,小桃可是我爹打造的呢。”
她的声音没有千般动人,万般柔情,但却在这包容又亲和的笑容中,如温润的春雨般安抚着白适渊的茫然。不自觉的,他也学着度春华的样子,弯起眉眼,手上的动作轻轻的,摩挲着小桃的脸颊。
小桃闭上眼睛,握住白适渊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睫毛颤动几下,直直扑入白适渊的怀中,嗅闻他终于恢复正常的气息,嫩嫩的声音抽噎着,道:“爹爹刚才忘了我们,我要罚爹爹。”
即使这些日子有了“父母”双方的灵气供养,她小小的身子依然瘦弱。
白适渊把小桃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两人因着小桃这气鼓鼓的话不约而同笑起来,白适渊侧着头,小声问:“好,桃桃想怎么罚我?”
小桃又抬起头,细细看了白适渊的略显苍白的面容,才靠在他宽厚的肩头,轻声嘀咕:“不知道,爹爹不准跑,要等我想起来。”
在父女二人正漫无边际地对话时,度春华的神识已经再次进入白适渊的内府之中。
护魂草的冰墙此时已经重筑,甚至比之前更加高深。
度春华呼出一口气,对着一直守护金丹的镇天道:“这次也算因祸得福,魔气经过这次暴动消耗了不少,护魂草的压制作用更加明显了。”
听了度春华的话,镇天围绕隐隐透出几缕黑色魔雾的金丹转了一圈,来到她的面前,“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内里,但度春华知道镇天是一直护卫白适渊的法器。得到它的认同,度春华才盘膝坐下,口中诵咒。
须臾,度春华的眉间渐渐沁出红色,这点红不断聚集。在她睁眼的瞬间,血色化为绿叶,落在她的手心。
白适渊金丹之内的魔气来自大乘以上的魔修,寻常驱魔之法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好在度春华是这世间唯一的桃树妖,她天生拥有的驱魔之力能对所有魔气发挥作用,这片绿叶正由度春华妖身之中最精华的木灵气凝结而成。
木灵绿叶一进入金丹,那些魔气瞬间就平息下来。
随后,一点金光从金丹内部疾射而出,进入度春华的眉心。
察觉到异常,度春华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她第一次进入白适渊内府时,曾因接触了他的金丹,而不小心看到了白适渊的记忆。
没错,不知为何,她再次看到了白适渊内心深处的回忆。
这次,她似乎变成了白适渊,心绪也随之沉浮起来。
度春华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吵嚷的集市。
如同凡间的任何一个市集一样,这个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和商人。
她紧紧盯着远处高大男子的背影,一刻也不敢放开,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突然,男子手中身前闪过一阵光芒,他的手中出现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度春华眯起眼来,细细看清,原来是一张传信符。
高大男子对着传信符看了很久,然后又在人群中不断寻找。
她僵在原地,心中似乎早已知道,自己所练的藏匿身形的功法,即使这个人修为高出自己,也无法看透。但她依然紧张起来,希望他能发现,又恐惧他会发现。
不知道那个男子找了多久,但最后,他终于放弃,寻了个角落,驾驭法器离开了这个地方。
从始至终,高大男子都没发现人群中一直看着他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身后有个茫然又绝望的人,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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