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秉仁父子居然也是天良未泯的人,把在施家最不得宠的庶女施萍以两千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刘安云后,施家父子不仅允许施萍带走她少得可怜的衣物鞋袜,还非常大方的送给了施萍一个带着遮布的斗笠,让施萍可以遮住她脸上的红色暗斑,免得出门后吓坏了过往路人和花花草草。

    不过这也足够了,随着刘安云走出了施家大门后,施萍就好象离开了修罗地狱一般,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不顾施家父子还在门前,立即就向刘安云双膝跪下,可惜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施萍却又早已泣不成声。

    双手将瘦弱的施萍搀起,刘安云温和说道:“有什么话,去了我的住处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乖,快上车。”

    施萍抽泣着点头,在刘安云的搀扶下坐进了车厢,刘安云本想坐到车前的踏板上,不料郑崇和却驱逐道:“进车里去坐,这里是我的位置。”

    看看必须要坐郑崇和、刘全与车夫三人的车前踏板,刘安云无奈,只能是进到车厢与施萍并肩而坐,好在车厢里还算宽敞,除了颠簸时无法避免外,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身体接触。

    还是在快要驶出外人时,施萍才小心翼翼的向刘安云问道:“刘公子,小女以后怎么办?”

    刘安云也没多想,马上答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台湾,然后能找到你舅舅当然最好,找不到也没多少关系,继续跟着我就行了,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施萍低声道谢,又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公子,那你的夫人容得下小女吗?还有,我长得这么丑,会不会吓到你的家里人?”

    刘安云笑出了声音,说道:“放心,我是光棍一条,除了刘全以外没有任何亲人,更没成什么亲,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施萍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向刘安云再次道谢,刘安云也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忙说道:“施姑娘,能不能把你斗笠拿下来,让我仔细看看你脸上的红斑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子,你想做什么?你不怕我吓到你吗?”施萍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懂些医术,想看看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

    刘安云的回答让施萍既安心又失望,轻轻摇头说道:“公子,不必了,我刚得这病的时候,父亲也找过郎中给我治过,但是换了几个郎中都毫无作用,后来父亲也死了心,彻底不管了。”

    “没事,让我看看没什么关系的。”

    刘安云坚持,还亲后取下了施萍头上的带布斗笠,掀开车帘借助夕阳余光仔细检查起了施萍脸上的红斑情况,施萍羞涩微微垂头,还被刘安云伸出魔爪硬抬起了她的下巴。

    能够轻松考取中等药剂师资格,刘安云肚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货,仔细检查了施萍脸上的红斑情况,又问了施萍患上这种怪病的情况经过,刘安云便逐渐得出了结论,说道:“应该是玫瑰糠疮,只是比较罕见的长在了脸上,还有些严重。”

    “公子,那还能治吗?”施萍不抱多少希望的小心问道。

    “没问题,我有把握治好。”

    刘安云的回答让施萍大感意外,接着刘安云又顺口向车夫吩咐道:“车夫,多给你车钱,绕点远路走正阳门出城,我要顺便到大栅栏那里的同仁堂去买一点药。”

    刘安云主动提出多给车钱,车夫当然是欢喜答应,刘安云又顺口向施萍问道:“施姑娘,你平时有没有多吃水果,比方说橘子和葡萄之类的?”

    施萍的眼圈立即就红了,低声说道:“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这些东西了,娘走了以后就没人疼我,这些东西我就很少能吃到,后来我得了这病以后,家里人一起欺负我,我就更不可能吃到了。”

    “以后不会了,一会我就给你多买一些这些水果,你平时要多吃,对治你的病有帮助。还有,有空的时候,你要到太阳下面的晒一晒脸上的斑(紫外线),这也能帮着你尽快把病治好。”

    刘安云微笑叮嘱,施萍轻声答应,又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刘安云还算过得去的脸庞,脸上不由有些发烧,也更加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能够恢复正常容貌。

    抢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了内城,也抢在同仁堂关门前进到了这家著名的药铺,刘安云想都没想,马上就向前来迎接的药店伙计吩咐道:“买甘石,铅粉,雄黄,冰片,还有西域来的脱体牙,最好是大食国产的脱体牙,顺便拿一个药碾子。”

    “公子,甘石、冰片和雄黄这些东西好说,可是治眼睛用的脱体牙很贵啊,尤其是大食国产的脱体牙,最贵了。”药铺伙计赶紧提醒道。

    所谓的脱体牙实际上就是氧化锌,如果有锌矿石,刘安云自己也能制取出纯度合格的氧化锌,只不过在京城想买到这种比较冷门的矿石当然很难,加上华夏的锌矿石普遍与铅矿共生,去除铅这种有毒金属相当麻烦。所以刘安云也懒得费这个劲,顺手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问道:“够不够?”

    让刘安云意外,确认了刘安云的财力足够后,药铺伙计满脸堆笑的拿来了刘安云需要的药物时,刘安云这才发现波斯来的氧化锌竟然是用带软木塞的玻璃瓶装着,对这种容具无比亲切的刘安云便随口问道:“这种带软木塞的琉璃瓶子,有没有空的?有的话我也顺便买几个。”

    “有有有,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你拿。”

    有钱就是好办事,即便带着软木塞的玻璃小瓶价格同样不菲,可是对于身家已经暴涨到了六位数的刘安云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的存在,所有很快的,刘安云需要的药物和器具便已经全部到手,同时刘全也从旁边的生鲜店铺里买来了许多富含vc的葡萄与柑橘类水果,刘安云等人这才乘车返回史家胡同。

    然而这漫长的一天却并没有结束,回家后,为了尽快治好施萍脸上的玫瑰糠疮,还有满足郑崇和与刘全的好奇心,刘安云还是立即开始了制取炉甘石洗剂。

    有后世的医学基础打底,手工制取炉甘石洗剂其实不是很难,把甘石和氧化锌分别研磨成粉,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再将古代女子化妆用的铅粉与雄黄放进做菜用的猪油里加热,制取出清澈的甘油;最后是按照药粉四和甘油一的配比,放进三等份的冷却滚水中,加入少许冰片粉末,搅拌均匀放置澄清,粉红色的炉甘石洗剂便大功告成。

    “每天早中晚用这药水洗你脸上的斑,可能会有些疼或者痒,但是千万别抓,坚持上几天,你就又可以变回以前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了。”

    刘安云顺口的一句玩笑,让施萍顿时羞红了脸蛋,垂下头看着脚尖,施萍还轻轻的说道:“公子,如果真能治好,那你……,不管……,想做什么都行。”

    没有留心施萍的郑重承诺,刘安云只是把目光转向旁边买来的带塞玻璃瓶,心道:“有这些可以防止蒸发的药瓶,干脆明天做些医用酒精和紫药水装上吧,回台湾的路上旅途颠簸,这些东西说不定就会用得上。”

    想起了回家大计,刘安云还又考虑起了是否把银票换成黄金减轻回程负担,还有是否雇佣镖局保护自己回家——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全国都能通存通兑的钱庄,治安也绝不象乾矮子自吹自擂一样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尤其是在准备携带着巨款返回台湾的情况下,没有一些得力的打手保护,刘安云还真不敢放这个心……

    …………

    与此同时的十五阿哥府里,当着嘉庆与几个嘉庆党成员的面,嘉庆老丈人之一的时泰,也已经怒气冲冲的把今天早上在宛平县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嘉庆等人,同时还大骂刘安云、老刘全与瞿老三等人的无耻,惋惜被刘安云等人骗走的巨款——对于已经失去了内务府间接控制权的嘉庆一党来说,三万六千两银子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难得糊涂,包括颇有清名在内的嘉庆座师朱珪,当然都选择性的无视了舒文儿子吉那保这笔巨款的来源——总不能在已经掉进井里的舒文头上又砸一块大石头吧?

    捋着胡须盘算了片刻后,朱珪还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道:“这事看似复杂,其实简单,开始应该是福长安的家奴和那个台湾人联手骗钱,得手后福长安的家奴贪心不足,不仅要吃独食,还想乘机讹诈那个台湾人一笔,只不过那台湾人棋高一着,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才让福长安的家奴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让那个台湾人吃了独食。”

    “那刘全呢?他在中间干了什么?”和尔经额赶紧问道。

    朱珪轻蔑一笑,说道:“他就是姓刘那个台湾人扯的虎皮做的大旗,没有他坐镇县衙,宛平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得罪福长安的家奴,那个台湾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把老刘全请来狐假虎威,逼着宛平县按照证据办案,事后也肯定分给了刘全一笔银子。”

    和尔经额等人纷纷大点其头,都认为是这个道理,时泰则又恨恨说道:“那个台湾刁民还真他娘的能折腾,刚才舒文家又派人来禀报情况,说是他们得到准确消息,那个姓刘的台湾刁民居然又跑去狐假虎威,硬是把他的忠义井和半口王府井,以十万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现在的靖海侯施秉仁。”

    “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即便是嘉庆与和尔经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朱珪却是十分好奇,说道:“老夫早在福建学政任上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过现在的靖海侯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最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哭穷,怎么能舍得花这样的高价买一口半甜水井。”

    “当然是事出有因,另有图谋。”

    时泰冷哼,然后才把施家庶子主动泄露的情况先添油后加醋,仔细告诉给嘉庆等人,结果嘉庆、和尔经额与恭阿拉等人听了当然是个个勃然大怒,无不大骂刘安云与施秉仁的无耻下作,买卖一点不动产都能牵扯到官场黑幕,也益发痛恨和二一党的贪赃纳贿,败坏朝纲。

    见成功激起了嘉庆等人的怒火,与舒文一家走得比较近的时泰忙乘机说道:“十五阿哥,朱师傅,奴才认为我们在这件事不应该袖手旁观,应该设法出手,拿住那个台湾刁民与福长安家奴联手行骗的真凭实据,先把他的罪证坐实,然后再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福长安甚至和珅,如此既能为舒大人一家讨还公道,同时又可以打击贪腐,整顿朝纲。”

    恭阿拉等人纷纷称是,已经尝过苦头的和尔经额却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那个姓刘的刁民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为人却狡猾异常,就连与他联手行骗的福长安家奴都拿他毫无办法,就足以证明他在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把柄可抓。再加上还有和珅一党或许有可能再次出手庇护,我们想要拿到他的真凭实据,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时泰与恭阿拉也皱起了眉头,虽然明知道刘安云肯定有罪,却说什么都想不出办法来拿到证明刘安云有罪的把柄。不过嘉庆也从来没有真正指望过自己这帮二世祖老丈人,只是转向朱珪问道:“朱师傅,你有什么高见?”

    朱珪没有急着回答,捋着花白胡须又盘算了一段时间,朱珪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圣上这次南巡,没有耗费国库一两银子,负责筹备款项的和珅名誉上是劝说江南富商乐输,实际上却是强行摊派,还乘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为此还闹出了人命。”

    “我听说过。”和尔经额立即说道:“听说浙江有一个姓曾的富商,就是因为反抗和珅的敲诈勒索,全家都送了性命,只是没有证据,皇上又宠着和珅,所以没有任何人敢追究深查。”

    “朱师傅,这件事和现在的情况有关吗?”世泰不解的问道。

    朱珪笑笑,答非所问的说道:“福长安与和珅同属一丘之貉,也是贪得无厌之辈,倘若让他知道,他的家奴在姓刘那个百姓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间接让他丢了颜面,心里必然不会高兴。然后他如果再知道那个姓刘的百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聚敛到了十几万两银子的巨款,你们说,福长安会是什么心思?”

    “肯定会想办法抢到手,顺便给他的家奴和他自己找回场面!”

    嘉庆的几个老丈人全都没有多想,几乎都给出了类似的回答,朱珪听了笑得更加神秘,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只要福长安生出贪念,把那个姓刘的百姓逼进了死地,我们再乘机向那个姓刘的伸出援手,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说,我们想要什么东西,那个姓刘的百姓还敢不给吗?”

    “妙计!福长安虽然和和珅是一党,但他背后还站着福康安和福荣安,他亲自出这个手,和珅都不敢管这个闲事!姓刘的刁民陷入了绝境,我们只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叫他舔鞋子,他也得舔!朱师傅高,实在是高!”

    和尔经额与时泰等人无不拍腿叫好,对朱珪的老谋深算佩服得五体投地,已经几次被刘安云间接坑害的嘉庆也大点其头,认为是应该给刘安云这么一个教训。同时很自然的,和尔经额与时泰等人还马上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人人心道……

    “这件事只要操作得好,不仅可以把福长安揪出来,那个姓刘的刁民手里的银子……。呵呵,三年清知府才十万雪花银,这刁民手里可是十几万两啊!”

    这时,朱珪又开口了,慢条斯理说道:“但是动作得快,施家人已经说得很明白,那个姓刘的卖了井后很快就要回台湾,如果动作慢了,让他离开了京城,事情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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