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内城热闹繁华,但樊梨梨逛了几圈后,兴致便慢慢冷却下来。
其实除了兽人外,沧县跟其他地方的夜市差不多,吃喝玩乐俱全,极致的喧嚣过后,徒留满心寂寞空虚。
樊梨梨走上古桥,桥下溪水倒映着两岸的灯光,如同在烈阳下波光粼粼。
她正百无聊赖地看鲤鱼,突然注意到左岸有人闪过,背影十分熟悉。
她愣了愣,立马追过去。
岸边人多,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樊梨梨追了两条街,把人追丢了。
等她回过神,屠五也丢了。
拍拍额头,樊梨梨懊恼地往回走。
这边街道比较僻静,没有街灯,也鲜少看到人。
樊梨梨还以为,内城皆是繁华景象,却没想到,原来也有幽静雅致的场所。
她不由放慢步伐,正想细看风景,突然心脏又是猛地一缩,差点背过气去。
距离她几步开外的石阶下,茂盛的草木丛里,有一张稚嫩惨白的人脸。
人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湿漉漉地看着她,似乎好奇打量,鼻子里还流出鼻涕来,猛吸几下收了回去。
樊梨梨差点拔腿就跑,不过当发现那只是个小男孩后,她稍稍放下心来。
“你好呀,要吃点心吗?”她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并拿出油纸袋里的点心,递给男孩。
本以为男孩会抗拒害怕,或者伸手来接,没想到,男孩盯着糕点看了半天,又看看樊梨梨,突然嘴巴一张,直接将糕点咬在嘴里。
糕点还挺大块,一口当然吃不完,樊梨梨道:“要不,姐姐帮你掰小块些?”
男孩没回话,只闷头吃糕点,剩下的一半掉在了地上,他又贴着地,把糕点给叼起来吃掉,有点像狗吃食,还狼吞虎咽,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一样。
“喜欢的话慢慢吃,姐姐这里还有。”樊梨梨觉得有点怪,但又没在意,拿出更多糕点来,笑着说,“姐姐买了很多点心,想尝尝沧县的口味,但是没想到,也挺一般的。”
屠五吃惯了她做的甜品,所以也不喜欢吃,剩下好些糕点来。
樊梨梨正喂得起劲,突然听到石阶上方传来争执声。
她仰着头窥探,又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见自己先前追着的人,正满脸愤怒地下来。
“胡先生,是你吗?”
来人一愣,提起灯笼往樊梨梨脸上照。
“樊,樊宗师?”
樊梨梨一喜,“还真是你!胡先生,汉城一别后,咱们好些日子不见了吧?”
胡定仙也没料到会在这碰见樊梨梨,几步走下来,正想开口叙旧,但又快速回头望了眼,眉头紧蹙。
“樊宗师,咱们离开这再说。”
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樊梨梨的胳膊,快步往人群热闹的地方走。
樊梨梨不明所以,立马回头看石阶那边,但是先前受她喂食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日里,即便是傍晚也算不上“寒冷”二字,但胡定仙愣是满头冷汗,脸色发白。
直到人流渐渐多起来,他才如释重负,取出手帕擦汗。
“樊宗师也对兽人感兴趣?”
“是感兴趣,不过,我是为了生意来的。”
胡定仙欲言又止,挣扎许久,方才道:“做完生意就赶紧走吧,别在沧县久留。听沈青大人说,你现在到江州州府去了?”
樊梨梨道:“是啊,我们现在在州府落脚,胡先生呢?还有,蜚零那帮小学徒没跟你来?”
胡定仙苦笑一声,“那群小崽子……算了,先不说他们,樊宗师,你听我一劝,事情办完立马走,千万别再来这个鬼地方!”
樊梨梨眨眨眼,没把“你知道什么内幕”这句话问出口。
两人连叙旧的时间都没有,胡定仙只说,日后会到州府拜访,而后便匆匆离开。
樊梨梨秀眉微拧,思考片刻后找到屠五,回到外城客栈去。
许是水土不服,屠沉又没在身边,樊梨梨夜间总是睡不好。
半夜,她从噩梦中惊醒,陡然睁眼,满怀恐惧地瞪着帐顶。
今日在内城被她忽略的一些事,于夜深人静时,变得越发清晰。
石阶下的那个男孩,当时在草丛里,樊梨梨并没有看到他脖子以下的位置。
以他下巴贴地来看,当时应该是一种匍匐在地的姿态,而且樊梨梨才想起,他下巴跟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茧巴,应该是长时间磨损造成的。
也就是说,那个男孩,很可能也是兽人?
而且,下半身还是她最害怕的那种动物?
樊梨梨顿时毛骨悚然,惊恐地喊,“老,老五,老五!”
隔壁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屠五惊醒,抓起外衣披在身上,直朝樊梨梨这边冲来,并一脚踹开房门。
“孽畜,休伤吾嫂,吾……”
快速扫视一番,屠五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茫然问,“四嫂,孽畜在哪?”
樊梨梨哆哆嗦嗦地裹起衣衫,“你,你也睡不着?好巧,我也睡不着耶!”
“嘠?”
樊梨梨取出一堆荷包来,在桌上一字排开。
“我,我来给你介绍我新开发的毒毒毒毒药吧,你看这包粉色的,是睡美人迷魂散……”
屠五迷茫了。
一整晚,屠五都在听樊梨梨念经,撑不住了就打瞌睡。
他要睡觉,樊梨梨完全没意见,只要不让她独处一间屋里,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直到早上屠沉回来,樊梨梨猛地扑进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哽咽起来。
将偶遇兽人的事一说,屠沉没觉得害怕,但屠五感到脊背发凉。
虽然满大街都是豢养的兽人,但像樊梨梨这样,在僻静的地方突然遇到,果然是对精神的巨大伤害。
樊梨梨实在是浑身发冷,缩在屠沉怀里说,“你抱紧一点嘛,人家真的好怕。”
屠沉用力将她搂紧,爱怜地亲吻她的额头。
“没事,我在。”
屠五看得心痒,凑过去掐着嗓子说:“四哥,五五怕怕,抱抱~”
“滚。”
“好嘞哥。”
直到樊梨梨平静下来,才终于想起屠沉这边的事。
“你去矿场,有新发现没有?”
屠沉依旧抱着她,让她小鸟依人地蜷缩在自己怀里,而后愁眉紧锁,“昨晚去的矿场里,那些矿工,全被拔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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