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公孙齐悠悠醒转。
虽不是白天那副疯癫痴傻的模样,却呆滞无神,瞪大眼睛望向灰扑扑的帐顶,久久没有反应。
崔蓉一边落泪,一边拧了湿毛巾,细细给他擦汗。
据崔蓉说,公孙齐是在家产被查封,上衙门告状不成后,又去见了什么人,回来后大受刺激,才变得疯癫。
他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无神地望着某处,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崔蓉求娘家那边请来几个郎中,都说公孙齐没救了,这辈子都是痴痴傻傻的。
也有人劝崔蓉赶快改嫁,毕竟她还年轻,别为了一个傻子耽误终身。
但是,崔蓉跟公孙齐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加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腹中又怀了一个,怎么可能弃公孙齐于不顾?
现如今,她只希望公孙齐能好好的,即便公孙家琉璃窑不在了,一家人能安稳过着穷苦日子也无妨。
樊梨梨端了汤药过来,让崔蓉给公孙齐服下。
崔蓉抱着最后一丝期冀,小心翼翼地问,“樊娘子,我家官人,还会有清醒的那一天吗?”
樊梨梨道:“要看他的病症,如果相对较轻,那么在服用药物达到镇定作用后,加以心理疏导,可能会恢复。”
如果他被刺激过深,导致深层皮质神经细胞受损,那即便是神经科专家来了,都得让他自求多福。
崔蓉听完,却多出一抹希望来。
“也就是说,我官人还有恢复的可能?”
樊梨梨不敢打包票,只把几服药给她。
“你拿回去煎成药汁,一日三次给你官人服下,最近尽量别再受刺激。等我过两天有空,再来给他针灸,看能不能扭转乾坤。”
崔蓉看看那药,在袖口里掏了两下,却没摸到哪怕一个铜板。
樊梨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又取出另外几服药来。
“这里头是安胎药,我做了标记,你别弄错了。也是一日三次,能助你保胎的。”
就崔蓉这么劳心劳力,胎儿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
崔蓉犹豫着不敢伸出手去,羞耻道:“多谢樊娘子好意,但是我,我实在是没银子,我……”
樊梨梨大度地把药塞给她,“不用你给钱,这些药材,其中一半是我自己的,另外的一些也用不了几个铜板,你别放在心上。”
崔蓉诧异道:“那怎么行?娘子今天帮我救下官人,还弄清书契字迹消失的缘由,我已是无以为报,怎么还能白拿药材?”
樊梨梨大大方方道:“你救了小兔一命,我要是能救你官人一命,就算扯平了吧?”
“这……”崔蓉迟疑片刻,眉头紧蹙。
樊梨梨不由摸摸她的肚子,说道:“当务之急,是尽量让你官人清醒过来,还要保住你腹中的小家伙。我跟你说,我最爱小孩子了,你可得好好把他生下来,到时候,我要抱着玩的。”
崔蓉心下感激,本想跪地磕头,但被樊梨梨紧急制止。
天色已晚,屠五驾着马车,送崔蓉夫妇俩回去。
屠沉也带樊梨梨回樊家,一路上,樊梨梨气恼不已。
“那伙人也太坏了,这么欺负人!好好的一个家,都被弄得支离破碎的!”
屠沉捏捏她气鼓鼓的细嫩小脸,“你想帮?”
樊梨梨挽住屠沉的胳膊,粘乎乎地跟人贴着。
“旁人我不一定帮,但是崔娘子救了小兔,也间接救了我们屠家,我不可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屠沉早就摸清她的性子了,即便她一再说自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身边人真正遇上困难,她比谁都着急,会想方设法帮人避难。
“怎么帮?”他问出关键问题。
樊梨梨望向清朗的明月星辉,幽幽道:“总之,先试试能不能让公孙小哥好转吧。”
作为医学世家的后人,樊梨梨母亲这边的亲戚们,分布于各大科室。
外科,骨科,妇产科乃至于泌尿科等,令樊梨梨自幼受到熏陶。
在她考上医科大后,医术突飞猛进,掌握了更为全面系统的知识,对多少疑难杂症也都有所了解。
但是,唯独神经科,她一无所知。
一回到樊家,屠沉去种菜放牛后,樊梨梨坐在药庐里狂翻医书。
公孙齐的状况应该不算严重,听崔蓉的意思,他前几天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刻,但只是蒙头嚎哭,凄厉惨烈。
也许只要及时救治,会有转机。
为此,樊梨梨一整夜没睡,把书架上的全部古籍翻阅了一遍。
屠沉几次回来,见蜡烛还亮着,索性也不睡了,继续照顾家畜去。
圈里有上百只野兔,繁殖速度惊人,以每个月几十只的频率高速增长,导致他不得不把一些兔子拿到后厨宰掉,或红烧或卤煮,给食客们当下酒菜。
牛羊也于青草地上晃悠悠地甩尾巴,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出来。
屠沉把牛羊赶到更远的地方,而后在空地里种上各种蔬菜,还得用木珊栏围起来,免得被牛羊啃秃噜。
鸡鸭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隔上三五天不去捡蛋,就会看到圈里到处是散落的蛋。
这部分吃不完,也要供给屠记。
为此,屠沉在鱼塘附近开辟了一个养鸭场,让屠五时不时去放鸭子,天天跟在一群鸭子后面嘎嘎嘎的叫唤。
咸水湖和淡水湖里的水产更不用说,无需屠沉过多打理,鱼虾蟹飞速生长。
只有时候,郊外鱼塘的鱼虾蟹不够用了,他跟樊梨梨会抽空去补充。
要不是有饭馆,空间里的水产早就泛滥成灾了。
趁着这段时间相对空闲,屠沉打算挖掘田地,种植水稻小麦,全方面实现空间粮食自给自足。
他用自己手中的银子,买了两头身强力壮的水牛,到时候交替开荒。
夫妻两个忙碌一整夜没合眼,用早膳时,连屠沉都有些憔悴。
樊老爷夹了一块莲花糕给樊梨梨,奇道:“你二人,昨晚可是做贼去了?”
樊梨梨眼帘都睁不开,长长打了个哈欠,“爹啊,咱们家的护院的确该警惕些了。”
上次那什么千蛛女在府里仿若入无人之境,愣是没人发现。
樊老爷哈哈大笑,“如今这家里没什么值得偷窃的,不过为了老夫的宝贝闺女,自当让护院们都警醒些。”
顿了顿,他又问,“那你们今晚,还摆摊吗?”
屠沉道:“休息。”
实际上,他要进空间挖地。
樊梨梨也要再翻看医书,多多了解怎么治疗精神病。
听女婿说不去,樊老爷失望得很,
今天,又将是无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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