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关映死死捏着信封,心跳剧烈,她望一眼窗外,眼神游离着转移话题:“很晚了,小叔叔要守岁吗?”
周津鹤的视线落在她手上。
关映在内心祈祷:别问我千万别问!!!
“这些信是你写的?”
他轻轻一句话,关映心骤然一紧。
你要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关映咬牙,故作淡定:“嗯呢。”
别问了别问了换个话题吧!
周津鹤:“给周辰韬的?”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关映脑子里乱糟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跳快到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她咽了咽口水,故作轻飘飘地“哦”了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情书?”
“不不不是啊,问、问候,祝福语。学校组织的,让给长辈写封信,表达爱意……以及谢意。”关映简直快要被自己绝妙的临场发挥能力折服了。
露台推拉门开着,薄薄的暖光映在周津鹤脸上,不辨神色。
“你想离婚吗?映映。”
离婚!?
关映不可置信,因为这些东西,他就要跟她离婚?!
她无名火起,腾腾燃烧,直冲上脑门:“如果我说不行呢?”
和她激烈的反应不同,周津鹤表情平静:“都依你。”
他太淡然了,这种淡定让关映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在这跳着脚唱独角戏。
既然他这么不在乎,她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不要算了!
关映咬咬唇,盯着那纸箱,一脚踹过去。
都怪它!
箱子塞满了手办,磕得她脚指头生疼,关映忍不住低声哀嚎:“呜……”
周津鹤扶稳她:“跟它生什么气?我抱?”
关映在气头上,无能狂怒驱使着她:“不要你管。”她任性地甩开周津鹤,贴着墙,一步步往外蹦。
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关映倒回去一把盖上箱子,凶巴巴的:“你不许偷看!”
周津鹤:“……”
她贴着墙壁,像只小壁虎,慢慢吞吞挪向书房,期间还时不时回头盯梢。
不改了,关映心想,就用第一版“不公平协议”,谁让他气她!
*
关映一刻也不想面对周津鹤了。
她解释不清楚那堆情书,也不想旧事重提。
人家本来就不喜欢她,拿她当小孩子硬都硬不起来她还厚起脸皮把情书亮出来想感动谁呢?
谁还没个脑残萝莉时期。
关映深吸口气:原谅自己。
她可是即将拥有百亿身家的小富婆!大学没毕业就引领时尚,家里的高定多到影后都要为之折服,需要这么死缠烂打吗?不需要!
关映揉了揉脚趾,拿起厚厚一塌离婚协议,高傲地“潜”进周津鹤房间。
他的房间布置很简洁,一张大床,一只小柜,枕边放着睡衣,棉质的也没有折皱,叠放得整整齐齐,床单被子闻着香香的。
比她房间还整洁。
关映把离婚协议书砸他床上。
她忘了钉起来,纸张铺开一片,关映把它们重新收起来叠好,摆到枕头边。
窗户没关,有风吹进来,怕家产被吹跑,关映用枕头压住,这才放心离开。
没到十分钟,关映冷静下来,后悔了。
她好像中计了。
张媚卿那么诋毁她,不就是想让她愧疚主动跟周津鹤离婚吗?
差点着了这白莲花的道!
关映开始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把今晚的冲动全部赖到张媚卿头上。
本来还挺心虚,后来她越想越气。
给她设圈套是吧,行。越想让她离开周津鹤,她越是不离!
不仅不离,她还要拉着他秀恩爱!把生米煮成熟饭!
还有周辰韬,阴阳怪气收错信了也不知道吭声,对啊,他什么意思?不会自恋到以为她喜欢他吧?
不拒绝、不负责,连提都没提这个事,这种哑巴态度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渣男!难怪周津鹤不喜欢她跟他走太近,纯纯一个24k浪子!
等等,如果周辰韬误会了,那周津鹤是不是也会收到错误信号?
关映冷静下来分析,周津鹤是因为这些信误以为她喜欢周辰韬,那么,他和她保持距离的真正原因,就是想给她选择的机会?!
还记得周辰韬回来前,周津鹤特意问了句:“他回来了?”
由此可见,他根本没考虑过离婚,而是因为误以为她喜欢上了周辰韬,为了“成全”他们才提的出要和她离婚!
没错,他一个不婚主义者,怎么可能催她办离婚?他又不需要找下家。
而且他们的婚姻对周津鹤也算有利,他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圈子里前赴后继利益挂钩的女人太多,那张结婚证可以替他挡去不少麻烦。
这么一顿分析,周津鹤似乎完全没必要催她离婚啊。
分析完毕,关映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求证她的想法对与不对,而是把离婚协议书偷回来!
周津鹤刚才还在书房,他的生活作息很规律,回房间第一件事是洗澡,应该没那么快发现枕头底下的东西。
关映掀开被子,跑到周津鹤房间门口猫了一会儿。
确定他还没回来,她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出几步,又觉得,好像没必要?
一辈子没性生活,也挺没意思的。
算了吧,她转身。
不偷了。
不行,关映在门口停下,不能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关映内心的天秤在摇摆。
正纠结着,头顶光线一暗,周津鹤回来了。
准确的说,他洗完澡,围着块浴巾回来了。
周津鹤的身材无可挑剔,关映找不到词汇来形容,不,她是怕形容出一堆流氓用语。因为周津鹤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诱人,她敢保证没有哪个女生见了会不心动。
周津鹤的鼻尖挂着滴水,头发乱翘,暖光灯从他头顶倾照下来,薄薄一层笼在他半张侧脸上。他的眉眼看上去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眼里泛起淡淡水光。
关映不会用露骨的眼神看周津鹤,因为她亲耳听到周津鹤说过,他喜欢害羞的女孩。
有些伪装是下意识的,不是说不装了就可以彻底抛弃,关映脸红耳赤,突然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害羞。
“你,去哪了?”她问了一句废话。
周津鹤:“洗澡。”
“洗完了吗?”还是废话。
周津鹤:“你看呢?”
关映正大光明从头到脚“看”了他一圈,一本正经得出结论:“洗完了。”
“还在生气?”周津鹤试图化解矛盾,没有回避刚才的冲突。
“没。”关映的视线停在他腰腹间:“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二哥的。”
周津鹤:“可以。不过你先回答我,你喜欢周辰韬?”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关映也坦然:“小时候喜欢,长大后不喜欢。二哥太没有责任心。”现在她恨不得掐死他!
周津鹤:“那就是现在不喜欢。”
“以前也不是那种喜欢,小叔叔能明白的吧?”怕他误会,关映举了个例子:“就像你对我这种喜欢,像亲人一样。”
“既然这样,为什么想离婚?”
“没想。”瞒不住了,关映实话实说:“我买那些书不是为了离婚争家产,是为了吵架吵赢。你不在家的时候二姨娘总欺负我,不学点本事,吵输了我晚上睡不着。”
周津鹤:“……”
他顿了顿,继续问:“那些信又是怎么回事?”
关映低头玩手指:“说了嘛,寄给你的。哦,问候信。”她先发制人:“我还没问你呢,给你的家书为什么会跑到二哥手里?”
周津鹤当时事业刚起步,收购遇到了很大难题,一边筹备资金,一边在逆境中创作,不想让关映知道自己的处境,卖房子搬走也没说。周辰韬一直想要那套别墅,他父母就从周津鹤手里低价买下送给儿子。
关映从一开始就寄错了信。
周津鹤表情一松,像是有什么心结突然间被打开,他眉目舒展,倏地笑了声。
开始了开始了,这个男人又开始散发魅力了!
比起谈论正事,关映这会儿更关心浴巾下的好身材。
她眼神没太露骨,尽量轻飘飘从他某处一扫而过。
看规格,也不像是不行。
眼前一黑,关映的眼睛被只大手遮住。
“小姑娘家,别乱看。”
“……”
关映红着脸反驳:“不小了。”
周津鹤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看见什么了。”
“全看见了。”她故意调戏他。
周津鹤果然中招了,收回手,俊面微红,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反倒像是他冒犯了,怕吓着她似的,他转身快步回房间。
房门虚掩着,关映双手背在身后,踮着脚探头,视线平移过去。
明目张胆的偷窥。
等周津鹤穿好衣服,关映立刻站直。
他拉开门,见她还在门口,掌心盖在她发顶,安抚一般:“下次我注意。”
倒也不用过于注意。
关映低垂着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了下头。
“次卧没浴室,住的很不方便吧?”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经过这茬,关映内心坚定了,这婚不能离!当务之急是把周津鹤引开:“小叔叔,今晚去主卧睡,好不好?”
她眼睛扑闪扑闪,热情地发出邀请。
“不行。”周津鹤拒绝。
关映坚持道:“相信自己,你可以行。”
周津鹤顿了两秒,温声哄:“映映,你还小,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剧烈运动。”
这不是周津鹤平时说话的风格,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障碍被打破,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更平等,也莫名暧昧了。
但是他在讲什么东西???
他不会以为她想男人想疯了邀请他一块剧烈运动吧!?
关映一回味不对:“我怎么就不能做运动?”
周津鹤:“医生建议。”
关映捂住耳朵:“谁的建议都没用,你今晚必须去我房间睡!”
周津鹤被推进房间,他没防着关映,她平时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突然哪来那么大力气,猛地一下把他绊倒摁在床上。
关映没注意到周津鹤错愕的表情,她松开他,用手掌帮他把领口熨平,气还没喘匀就跑掉了。
“映……”房门被关上了。
周津鹤无奈地叹了声气。
外面响起拧动钥匙的声音,几秒后,脚步声远去。
小姑娘的卧室安安静静,飘着淡淡的甜香。周津鹤闭上眼睛,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
突然觉得很奇妙。他娶了朋友的侄女,而且没有离婚的打算。
周津鹤跟关选有过命的交情,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难,像他这种性格沉闷的人结交朋友更难。关选为人仗义,无意中救了周津鹤一命。那年暑假他听说关远家附近发生了地震,已经有上百人遇难,想也没想就去了临市。
路过一片废墟,他见到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十二三岁,身上脏兮兮的像是附近的灾民。
他立刻下车走过去,蹲到她跟前,低眸轻声问:“送你回家?”
小女孩抬起头,眼神无助又彷徨:“我没有家。”
他微愣:“带你回家?”
小女孩忍着泪,悄悄扯住他的袖子:“好。”
周津鹤本想把女孩送走,他一个单身男的,留小姑娘在身边不方便。当她梳洗好走出来,他一眼认出,这是关远的侄女。
周津鹤留关映在身边,的确是因为已故挚友。他欠关远一条命。如果不是受他邀请,关远不会回家,也不会遇难。
所以当关映哭着说:“没人愿意娶我,小叔叔,以后没人会娶我了。”
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承诺:“我娶你。”
当时他没想太多,但随着这段婚姻关系的持续,他开始陷入种种茫然。
爱与责任混淆,他跳不出来。
关映是他的灵感缪斯,他的成名作就是看到她站在竹林间冒出的灵感。他情感淡漠,身边人觉得他冷血,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他从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从未感受过爱。爱与不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关映是他回到这座城市唯一的理由。
至于其他的答案,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但关映突然要跟他离婚。
这是周津鹤没有想到的,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关映回到房间,周津鹤已经睡着了。
他穿着舒适的黑t长裤,侧躺着,身材扁窄,腰线明显,床是一米九的,可能他睡得太下,一双大长腿差点放不下。他的腿压着被子,关映发现了新大陆,男神睡觉居然也夹被子。
关映轻轻跪上去,趴到周津鹤背后,支着下巴看他的侧脸。
想到他的手伤,关映靠近,轻轻吹了吹。
这一吹,把周津鹤吹醒了。
他的眼睫动了动,慢腾腾睁开,黑眸带着一丝丝迷朦,似是没分清现实与梦境,过了好几秒才逐渐清明。
“映映?”他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关映感觉耳膜里有百花盛开,舔了舔嘴唇,问:“手还疼不疼?”
“疼。”周津鹤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覆在眉心痣下,美人垂泪一样招人心疼。
关映轻言细语:“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开了?”
“有可能。”周津鹤很配合,伸手让她检查,他没看自己的手,视线在她脸上。
关映仔细检查,没发现异常,怀疑道:“可能你刚才睡觉压到了,痛觉迟钝,醒了才有感觉。”
他斜着头看她:“好像是。”
美人睁开眼睛与她对视,瞳眸漆黑明亮,关映的魂都被他勾走了。
周津鹤他怎么能这么撩她!可他明明没那意思……关映不再沉浸过度脑补,把他的伤手放回去。
小指被勾住,关映低头,周津鹤修长的手指搭在她手背上,他的手很大,轻松就能包住她的。
以前的周津鹤像座大山,稳重可靠,像永远也不会累,可能今年过年家里太冷清,也或者他太想家人了,今天的周津鹤看上去特别脆弱。
“去我房间做什么?”他问。
关映避开他的目光,心虚道:“今天阿姨来过吗?”
周津鹤:“来过。”
“什么时候?她收拾过你房间的东西吗?我丢了东西。”
周津鹤:“你发脾气的时候。”
关映紧张道:“那她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小姑娘突然凑过来,空气中带起一阵甜香,她的领口敞开,锁骨下的弧线明显,周津鹤稍稍别开眼睛:“丢了什么,很重要吗?”
关映保持着姿势趴在他旁边:“也不算很重要,就是觉得奇怪,放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见了。”
周津鹤盯着她身后那面墙:“没注意。”
关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
墙壁有什么好看的?有她好看吗?不对,她目前要关注的是无故失踪的离婚协议:“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文件之类的?”
周津鹤终于将目光挪到她脸上。
安静几秒,他答:“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关映松了口气:“今晚就睡这儿吧,我守着你。”就当守岁了。
周津鹤托起她尖尖的小下巴:“你怎么守我?”
关映弯眸,拍了拍另一只枕头:“本来就是双人床,睡得下。”
周津鹤低声:“要跟我睡?”
关映侧头和他对视两秒,懂了,他这人太有界限感,否则早就不是处男了,咳,关于这事儿,关映也是从霍星野那得来的“机密”。霍星野说周津鹤禁欲到变态,什么样的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关映对勾引周津鹤这件事早就不抱希望,今晚他为她受伤,她是真心想照顾他。
怕他排斥,关映把被子卷成一条线,隔在两人中间。
“隔开了,不算一起睡。”
“好。”
周津鹤竟然同意了。
过了会儿,手机突然弹出一大堆祝福短信,关映看到屏幕上的时间,原来是新年了。她正想说话,周津鹤先她一步开口:“新年快乐,映映。”
他今晚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又说不上哪不一样,关映怔了下:“新年,快乐。”
守岁,俗称熬夜。
关映熬到下半夜就扛不住了,倒下去,与周津鹤对视一眼,比他还先睡着。
*
第二天。
清早,太阳懒洋洋跌进树丛,渲染出一片瑰丽。
关映伸了个小懒腰,准备翻身,双手被卡住,膝盖踢到块不明物,她呆愣两秒,低头,入眼是男人美好的身躯。
周津鹤身上的味道很好辨认,关映不用抬头也知道搂着她的这只手臂主人是谁。
他身上暖烘烘的,关映被烤得脸颊微热,心咚咚乱跳,瞌睡虫全被吓跑掉。
她的头发绕在他臂弯,关映把头发扯出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才想起她昨晚是来干什么的。
关映想检查周津鹤的手有没有压着,被他搂得太紧,脑袋转不过去,只能凭借猜测预估,压的是手臂,应该没碰到手掌。
关心完他的手,关映猛然想起现在这个姿势,好像,有点不对劲。
虽然她经常扑进周津鹤怀里撒娇,但那都是以前年纪小,成年后早不这么干了。周津鹤一向很有分寸,不可能主动搂她。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是她自己扯着周津鹤的手臂,钻他怀里的。
他这么正经的一个人,等他醒来发现怀里躺着个人还得了!?
关映悄悄地,以慢放八倍的速度,一点一点,长虫一样往后蠕动。
挪到一半,周津鹤突然收拢手臂,手掌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按进怀里。
关映猝地僵住,屏住呼吸,抬眼,周津鹤的脸近在咫尺。
他闭着眼睛,俊面安静,刚才那个动作像是睡梦中下意识的举动。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刺眼阳光,静谧的卧室里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和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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