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无意识的眨了下眼睛,关映却过度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明知道周津鹤没那意思,却控制不住怦然心动。
关映深吸口气,压着不受控制的情绪,别开脸看向别处。
正巧看到张媚卿乌烟瘴气的脸。
关映扯了下嘴角,对此人视若无睹,刻意的小白眼差点翻上天。
“幼稚。”张媚卿同样瞧不上关映,觉得她没有名媛气量,什么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
边上的女生讨好道:“姐,你不是差点跟鹤爷订婚吗?他应该会帮你给评委透个气吧。”
张媚卿脸色顿变,恶狠狠瞪着女生:“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自己不想在这行混别搭上我。”
女生嗫嗫道:“不是你跟我们说的,鹤爷本来对你也挺有好感……”
关映离她们不远,视线斜过去,皮笑肉不笑哼了声。
“好感”到认识十几年微信都没加上的程度吗?这种牛这女的怎么吹得出口?
关映性格冲动,被周津鹤宠得无法无天,怕她翻脸闹事,张媚卿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过?”
女生急道:“那天在酒店的时候啊,你还说鹤爷不婚主义,否则你早就……”
“闭嘴!”
关映明白张媚卿为什么受欢迎了,敢情是打着认识周津鹤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
当初两家确实有结亲的意思,不过这都是老一辈拉家常随口一摆罢了。周家确实有钱,但周津鹤不靠家族背景,而且早就明确拒绝过。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确实够张媚卿嘚瑟一阵子。
t台上正在展示旁边一位女生的系列作品,听那两人聊个没完,女生不耐烦道:“你俩出去聊天行吗?我都听不见评委说话了。”
张媚卿笑:“你分数应该上不去,评委说的都是给观众听的台面话,学妹用不着这么紧张。”
“你有病吧?!”女生声音很大,台上评委模特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走过来。
因为是这位女生的作品,这时导播正好把镜头切过来,见场面混乱又赶紧切走,这种此地无银式的掩饰反而激发了观众的八卦心,弹幕里全是发“切回去”的。
女生显然后悔一时冲动了,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合同里有规定,破坏比赛秩序便会被取消评奖资格。现场用的都是高端音响设备,音乐声盖过了人声,除了女生刚才那一嗓门,之前的谈话根本收不进去,就算调监控也未必能分出个谁是谁非。
关映就坐在边上,清楚的知道前因后果,但她和女生不熟,也没有过多交流,甚至这个女生之前伙同张媚卿一起排挤过她。虽然没能排挤成功,但关映是个比较记仇的人,这事儿她不愿掺和。
其他人也没有要帮忙说话的意思。
女生被“请”出了秀场。
参赛作品评委之前已经看过,大概值多少分心里基本都有数了,三分钟一个系列展示得非常快,点评也比较犀利,一针见血,没有一句废话,主办方像是赶着快点录完,压根不在乎时长不够不好插播广告。
整场决赛没那么多噱头,看上去高级,精炼,全是精华。
评委席上坐着的都是时尚大咖。
第一排第一位是专门做手工银饰的老爷爷,喜欢小众银饰的没人不知道他。旁边那位是专门做菱形包的大叔,艺术无国界,这位大叔和他的国籍被真爱粉区分得开开的。还有两位是设计出炸街日常时装的巨佬,被盗版服装商扒着抄。
有才华的艺术家脾气都臭,根本不屑搞小动作,看评委阵容就知道这不是小作坊暗箱操作的比赛,刚那名女生说的“通个气”那种操作根本不存在。
疫情原因,线下只有少量观众,不过平台直播非常火热,嘉宾阵容早几个月就已经被剪辑爆出圈,所以今天在线人数非常可观。
选手的系列故事讲得很好,但观众欣赏不来实物,觉得顶个大斗篷拎个菜篮子过于“乡村风”。然而菜篮子是爱马仕新款选手配来做点缀的,人家展示的是衣服。圈外人看热闹,评论了个寂寞。
不过个别选手确实喜欢讲故事,侧重点歪到姥姥家,实物各种浮夸的造型都有。
关映正好排在特别浮夸的选手后面,她的作品一出来弹幕画风也恢复了正常。她的《重生》系列比较日常,衣角那句诗也符合东方审美,一出来观众就开始问同款。
但评委给的分数并不高。
关映的审美水平被周津鹤拔得太高,好看是好看,面料配饰成本花费过于奢华,简单一点形容就是不接地气,和“秀出环保”的主题稍有偏差,跑题了。
所以哪怕评委老师被狠狠惊艳到也不好给高分。
因为那点小意外,这场原定四个小时的决赛最后推迟了近三个钟,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半才结束。
结果出来,关映排名第二。
金奖是一位来自偏远地区的大二男生。
被请出去的女生排第三,张媚卿第四。
关映站到了领奖台上。
她本身不是一个喜欢享受聚光灯的人,但此刻头顶这盏灯可以照亮周津鹤看她的视线,她也就没那么反感了。
周津鹤为关映戴上银牌奖章,低声问:“有没有不舒服?”
关映摇头:“没。”
“在我眼里,你是第一。”
他嗓音清淡,像在诉说客观事实。
这种不带吹捧的语气可信度实在是太高,关映差点被夸得飘起来,偷笑着偏了下脑袋,尾巴快要翘上天了:“我也觉得。”
周津鹤唇角微动,似是忍着笑,把证书和奖金支票给她:“门口等我,一起回家。”
他低低的呢喃像在和她当众“偷情”,关映被刺激到脊梁骨都酥了:“嗯呢。”
边上的男生哭得稀里哗啦,穷孩子入这行不容易,太烧钱,很多都是喜欢却因为家庭条件一般不得不放弃,拿下“竹影杯”金奖他也算熬出头了,激动得鼻涕眼泪糊一脸。
男生的眼泪溅到关映身上,转过头来抱歉道:“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关映:“没事,你哭你的。”
弹幕已经笑疯了:这小姑娘太可爱了吧!
关映想给男生递纸,她穿着旗袍,没兜,摸了下没摸到,尴尬地蹭了下手心。
“要么?”周津鹤递给她一张纸。
关映食指点点旁边的男生:“他,要。”
“嗯。”周津鹤把那张纸揣进裤袋,让旁边的工作人员帮男生拿纸。
手伸到一半的男生:“……”
比赛结束,关映肩上的担子也随之卸下,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离开秀场之前,评委老师加了关映微信,用拗口的中文说很欣赏她,说等有机会一定要同她合作。
老师只加了关映和金奖男生,这等于是肯定了她的能力,关映觉得这几个月的努力没白费。
选手们纷纷拥抱道别,虽然只处了不到半个月,在一起的时候也互相抵御各怀心思,但赛后分别的时候竟生出一丢丢“志同道合的战友”即将分道扬镳那种不舍。
金奖男生叫赵起刚,因为刚才那一把眼泪,这会儿尴尬又羞涩:“关映,我们能加个微信吗?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还挺喜欢你的作品,想向你请教。哦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
关映想了想:“可以。”她点开二维码,加完好友才猛然想起。
前段时间她把周津鹤拉黑了……
难怪他打电话用的办公室座机,最近也不给她发微信。他根本看不到她朋友圈,看不见还怎么点赞!
“关映?”
关映回神,把手机放回包里,问:“我能摸摸你的金牌吗?”
“当然可以。”赵起刚把奖牌取下来,“给。”
“谢谢。”
“关映,你也可以得的。”
“这么看得起我啊?”
赵起刚挠挠头,憨笑:“我感觉你是享受比赛,并没有很迫切想拿奖。”
“怎么说?”
“《重生》系列其实可以去除一部分东西,就是,本来能更贴合规则上的‘环保’,但你为了作品更完美就用了钻石和一小块真皮。能感觉到,你很从容。而且如果你真想得奖一定会钻研规则,不可能忽略主题,可你的精力都在完美呈现作品上。你有我最喜欢的设计师的……固执。也可以说是坚定。”他用词很精准。
不愧是金牌得主,关映对这鼻涕虫刮目相看:“你最喜欢的设计师是谁?”
赵起刚:“周老师。”
“周津鹤?”
“对的。”男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关映,你知道陈田为什么没上台领奖吗?”
关映摇头:“不知道。”
“她有可能会被取消评奖资格。有人举报她以前的作品涉嫌抄袭,虽然没证据,但如果加上今天的事,就真有可能要被刷下去。”
“你跟她熟吗?”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她人很高傲,根本看不上别人的作品,不太可能去抄。”
“她被取消评奖资格,谁获利最大?”关映问。
“第四名。”
第四名是张媚卿。
虽然关映对那个女生印象不怎么样,但她看不惯张媚卿这套诬陷人的恶劣手段。她找到赛事负责人,如实告知刚才赛场上的情况。
事情本来就是张媚卿挑起的,边上坐着好几名女生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张氏大小姐,但在baoo集团的赛事上还轮不到她来作威作福,负责人挨个私聊坐她周围的女生。
一杯奶茶的功夫,真相就水落石出。
关映腹中空空,从包里拿出巧克力饼干续命。她不喜欢吃甜食,偏偏有低血糖,咬一口都觉得干巴巴。
有人递给她一杯奶茶:“关映,谢谢你。”
关映扭头接过陈田递过来的奶茶,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
“我没想过帮你。”她很坦然:“向赛事组说明实情是因为我曾被诬陷过,不想让坏人得逞,你不用记我的好。”
陈田也分得清:“但如果没你带这个头,其他人不会出面帮我。我很需要这笔奖金,如果没你,我可能已经被取代了。”
那倒是,第三名有五十万奖金呢。
很少人能在金钱面前保持住骄傲,陈田也是:“关映,之前的事对不起,我被张媚卿表面的善良蒙蔽了。”
关映急着去门口找周津鹤,不愿在这里陪聊,挥挥手:“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陈田本想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尴尬的把手机放回包里:“拜。”
秀场有三个出口,周津鹤没发位置,关映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张媚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用力推了关映一把。
关映本就饿得头昏眼花,被这么一推,没能站稳,砰一声撞到墙砖上,脑袋震得嗡嗡响。
“我被品牌拉黑了,这下你高兴了?”张媚卿恨恨骂道:“我哥有病才会看上你这种贱人!”
关映扶墙站稳,呵了声:“往重了说张成淼是强奸未遂,别把他说的那么高尚。”
“那也是你勾引的他!”见关映脸色苍白,张媚卿讽刺道:“装什么柔弱?你以为这样周津鹤就能看上你?醒醒,他对你只有同情!真可怜啊,连婚姻都要利用他的同情。关映你还不如我,至少我不会啃人血馒头拿死去亲叔叔去要挟他娶我!”
二叔……
她没有利用二叔。
关映突然觉得胸闷,开始喘不上气,她坐下,低头,一下下努力调整呼吸,颤抖着手从包里找到块硬糖拆开放嘴里。
浑浊不清的世界并没有清晰,她害怕地捂住胸口。
濒死感降临,关映死死攥住包带,身体里氧气稀薄,她的声音也极微弱:“小叔叔……”
身侧一阵风卷过来,腰间一紧,她的脑袋撞进个结实的怀抱。关映闻到男人衬衫上的雪松冷香,窒闷感得以舒缓。
“映映,别怕没事。”
张媚卿没想到关映会真的犯病,见周津鹤抱起关映要走,追上去解释:“津鹤哥,我们只是拌了几句嘴,她自己倒……”
周津鹤猝地回头,眼神如淬寒冰:“滚。”
张媚卿被他狠戾的眼神定住,吓得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
关映这次没想赖在周津鹤怀里,缓过来就告诉他:“小叔叔,我好了。”
周津鹤没放。
冬日暖阳被树叶筛落一地,他踏着这片碎金往前走,步伐慢而实,带给她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没事,我抱。”因为抱着她走路,他鼻吸稍促,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居然用个眼神就把张媚卿那种脸皮厚到比城墙倒拐还厚的女人吓哭了?
被周津鹤抱着,关映习惯性伸手去勾他脖颈,手举到一半,她缩回来,改为轻轻搭在他肩上。
她侧头,拉开耳朵与他心脏的距离,问:“车停哪了?”
“今天怎么回事?”周津鹤察觉到关映的反常,低眸轻声问:“不想我抱?”
关映嘴角下垂:“因为有心事。”
周津鹤:“能说吗?”
因为难以接受,关映以前从没问过周津鹤关于二叔的事。她突然很想知道:“小叔叔,你跟我二叔是怎么认识的?”
周津鹤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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