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想要自然而然地递进感情线真的好难,不知道之前的铺垫写得怎么样,李牧在这章表明心迹不算突兀吧?

    这一章本来和下一章顺序是倒个个儿的,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这一章放在前面比较顺。第三卷的结尾照样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20230211

    “她走了?”难得的好日,一向闷在王府里闭门不出的李牧今儿被许彦强拉着出了府,撇下众人,自个儿躲到官山享清闲。两人一路走,一路歇,停停走走,不高的一座山,走了一个多时辰,竟也才走到半山腰上。疏于运动的李牧还没有喊累,自负年轻力盛的许彦倒先吃不消,半瘫在山石上喝水提气,貌似无心地向李牧问起她的行踪。

    许彦没有明说“她”指的是谁,然而李牧心下一片澄明,他想问的人,除了萍水县美人地的那位萧萧老大,还能是谁。

    “他们走了。”李牧含糊地说。今儿一大早,秦萧萧就拿上行李,离开了光王府。不出意外,她是去和师兄弟梁闻喜、关山度汇合了。李牧没有正面回答许彦的问题,但却已经给了他答案。

    许彦没有再纠结秦萧萧的去处,于他而言,秦萧萧既已离开,那她这一页就算翻篇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李牧与他的未来。

    费尽心思地将李牧从光王府约出来,许彦决不只是为了想要知道秦萧萧的下落。今天找李牧出来,他是有个重要的消息需要立刻告诉李牧。

    “昨儿父亲从宫里回来,说陛下近期便要下诏加封仇九州为观军容使。同时,保留他左神策中尉的职务。”许彦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尽可能平静地向李牧传达这个消息,“仇九州与李诗裕不睦,已经是朝中人人心照不宣的事儿了。如今李诗裕却主动向圣上进言,要给仇九州这么大的一份尊崇。事出反常,其必有妖。”

    “外示其荣,内夺其权。”关于仇九州这次意料之外的拔擢,李牧和许彦的想法一致,这绝不是皇帝和李诗裕为了缓和朝臣与宦党之间的矛盾而想出的权宜之计,而是刻意让仇九州放松警惕的投石之举。

    “如果他们以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能迷惑住经历五朝的仇九州,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许彦不以为然地说,“只怕这道旨意一下,仇九州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要命令神策军枕戈达旦,严阵以待了。”

    许彦的玩笑看似无心,实际道出了仇九州大权在握、屹立不倒的核心原因:兵权。只要仇九州一日掌控着神策军,李诗裕就一日奈何不了他。所以他们二人如今争夺的核心,已经从新皇初登大位时的权利瓜分激化到一触即发的衙司之争。稍有不慎,前朝的甘露之乱便会再次血染长安。

    许彦所说并非全无道理。这些日子,林崖也向李牧说了一些从交好的神策军军士口中听到的滑稽流言。流言虽然无稽,但是有着极佳的扰乱人心的能力。当神策军兵士们听到圣上正与宰相李诗裕商量准备削减禁军衣料及粮草供应的消息时,他们心中的天平更多地偏向了一直主张为禁军谋求更多福利的仇九州。

    “李诗裕太心急了。”许彦想到了发生在长和四年的那场甘露之变。那时他和李牧还在从岭南返回长安的路上。长安城内,郑鱼注和李子训扳倒了王守谦,却没有料到在仇九州身上栽了跟头。

    仇九州还是那个仇九州,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却从郑鱼注换成了李诗裕。想到文宗皇帝和郑鱼注一党的悲惨下场,许彦已经提前为当今皇帝和李诗裕预设了结局。在他为新一轮可能涌现的帝位更迭的机会内心跃动的同时,他还是分出神来考虑到萧訚訚的处境。无论李诗裕下场如何,他都会拼尽全力换得她的安宁。

    眺望远方,李牧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青葱的群山望向未知的未来。如果说许彦设想的是他们或有可为的未来,那么他接下来要说的,则是击碎许彦幻想的锐利现实。

    “明义,这一次仇九州赢不了了。”李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陈述着他对于仇九州命运的预判。无论怎么分析,他始终觉得仇九州没有胜算。

    这下轮到许彦诧异了,他和李牧很少在谈论朝廷大事时产生分歧,尤其是如此大相径庭的分歧。但是许彦知道,李牧从不会毫无缘由地妄下定论。他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诚然,仇九州很老练。他在朝中浮沉多年,他的机警帮助他屡次化险为夷,青云直上,甚至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可是他忘了,这个天下姓李而不姓仇。当年武氏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其党羽盘踞朝堂数十年。然而武氏一死,其党羽旋即四分五裂,再无复起之力。”李牧缓缓开口,仿佛说得不是自家旧事,而是他人秘辛。

    许彦争辩道:“可是甘露之乱的时候,仇九州赢了。”

    “那是他刚好遇上了我那优柔寡断的侄儿还有急于求成的李子训和郑鱼注。”李牧用轻视的口吻谈起这对在甘露之乱中丢盔弃甲、大败而归的君臣。即使当时他们面对的不是仇九州,极有可能还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李牧接着说下去:“仇九州自信自己可以再导演一次甘露之乱。可是他忘记了,当今圣上沉毅有断,绝非文宗皇帝能比。在他身边坚定不移的辅佐之臣也不是小人郑鱼注和草包李子训,而是厚积薄发的李诗裕。”

    许彦原本心下喷薄的热情冷却下来,他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他的一厢情愿,李牧的思虑更为长远、更为实际。紧接着,他重新正视起他和李牧所处的现实来。当今皇帝正值青年、风华正茂,他的肱股之臣李诗裕年富力强、春秋鼎盛。如若没有意外,此君臣二人还将携手并行很长一段时间。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不易,旧臣难移。这对于自少年时便认定李牧为主君的许彦而言,实在是一件痛苦而煎熬的事儿。

    这种感觉,对于自小装傻以求自保的李牧而言,再熟悉不过了。他拍拍许彦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山下长安城内星罗棋布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的坊市街巷。这些年来,他们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在这幅巨尺画卷挥斥方遒,施展他们的才华,展现他们的能力。

    “明义,若你尽数展现你的才学,陛下未必不会将你视为第二个李诗裕委以重任。”看着又一次希望落空、闷闷不乐的许彦,李牧终于对他说出了心中深藏许久的话语。

    “既生瑜,何生亮。”许彦惨然一笑,否决了李牧的提议。从小到大,许彦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夸赞自己有公瑾遗风。因为明明一时瑜亮,瑜在亮前,可是世人往往却更偏向于诸葛孔明。然而,纵观许彦的一生,他的命运或许在幼时的那句“公瑾遗风”里便已注定。

    人生路远,未行至半。许彦对于未来并不像李牧想的那般悲观,事在人为,他和李牧多得是机会。若是此番仇九州与李诗裕斗法失败,那么与李诗裕交好的宦官马一贽势必接替李诗裕,成为新一任宦党之首。南衙北司之争,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仇九州的失势而宣告终结。

    许彦信心满满,很快恢复了活力:“王爷,咱们不是还有一颗隐藏的棋子吗?如今他在宫中越做越好,将来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奇制胜的。”

    春风吹过,将许彦与李牧的私语搅散在树叶的窃窃声中。除了他们二人,没人听到那人的名字。他就这样隐于风中,继续隐姓埋名地做着一枚不知何时启用的暗棋。

    “太皇太后已经做主,将贵乡许配给郭家的小子,明年开春正式行礼。”李牧说着小妹李悠的婚事,延伸到了许彦之妹许沅君的归宿,“沅君虽说比贵乡小几岁,但也是时候为她物色合适的夫婿了。”

    李牧不顾许彦惊诧的神色,诚恳地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一直以来,你都希望由我娶了沅君,善待她、珍重她。但是你我都明白,我还要继续装傻,也许要装到我老、装到我死。你忍心让沅君嫁给这样无用不堪的我吗?”

    面对李牧的肺腑之言,许彦无力反驳,他知道,若他为沅君找到了合适的归宿,李牧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对她与贵乡公主一视同仁。可是他仍旧不甘心,既不甘心李牧此生就此终老、碌碌无为,又不甘心自己和他的家族止步不前,难堪大用。

    不甘与不忿充斥着许彦的胸膛,让他气血上涌,脱口而出向自己的知己李牧质问道:“你当真喜欢上她了?”许彦定定地凝视着李牧脸上的表情,势要认清他的心意。

    纵然李牧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但是许彦的问题来得突兀而直白,让他无力招架。许彦清楚地观察到,李牧眼神闪烁,双颊闪过异样的绯红,像极了被人说中心事的少年郎。

    许彦已经得到了答案,不需要再从李牧口中得到答案了。

    然而,李牧没有闪躲、没有回避,他郑重其事地对许彦说:“我对她,珍而重之。”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那人是谁,可他们心里明白,他们谈论着的不在场的主人公是秦萧萧。许彦没有料到李牧会这样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心意,他低估了秦萧萧在李牧心中的分量。

    像是为了劝李牧回头,又像是为了沅君争取,许彦一针见血地指明两人身份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十多年前不是,十多年后依然不是。环境在变,身份在变,世道在变,可你们永远也走不到一块儿去。”

    十多年后,秦萧萧是枕粱门下的一个小徒;十多年前,她是寻常人家的一个女儿。秦萧萧无法记起的过去让她原本的名姓不可考证,然而,李牧和许彦都很清楚,她和他们从不是一个阶层的同伴。

    这又如何?

    “我知道。”李牧淡然回答说,“不管她是何身份,身处何地,只会让我对她更加珍而重之、重而爱之,爱而敬之。”

    这份隐秘而不为人知的爱意,如何能经山历海,传递到主人公耳中呢?李牧心知枉然,仍不禁牵念起他的爱人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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