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给卫鸩写了欠条,纸上是整整齐齐的小字,落款是一笔一划的签名,还按了手印。
将它交给卫鸩时,卫鸩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他这个出钱的,反而不是那么在意这纸欠条,相反的,还有些嫌弃这张纸,裴瑜刚交到他手里,他就给扔到抽屉里了,都没仔细看。
裴瑜纳闷,但也没多问,而是又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一行字,交给卫鸩。
[我欠您很多人情,以后有需要我的,请您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卫鸩捏着纸条,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看到借条时还难看。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纸条丢到抽屉里,而是轻轻夹在了书中的某一页。
“先不要想这些,安心照顾你的外婆。”
裴瑜重重点了点头,又给他鞠了个躬,礼貌又客气。
对恩人的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外人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卫鸩却青筋凸显,直到裴瑜走后许久,他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心脏源卫鸩已经在帮忙找了,外婆现在脱离了危险,只需要安心等着手术就好,裴瑜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了在许多个学生家往返的忙碌生活。
裴瑜对豪门的人和事是不感兴趣的,因为他们终究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现在不一样,卫鸩是帮了她忙的恩人,她在不知不觉中也了解了一下卫鸩的家世。
卫鸩是卫家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也就是卫久的母亲,裴瑜却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经过了解,裴瑜发现卫鸩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精明能干,不仅在商场上造诣深,在其他方面更是厉害,最重要的是,卫鸩的钢琴水平,不能说比她厉害,但也毫不逊色。
有的人,天生就是宠儿。
自打裴瑜销假回来教卫久也有一段日子了,在这期间,卫久可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平时上一次课又是找借口吃饭开溜,又是不认真学习气她,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不逃课了,有时还主动问裴瑜问题,着实是让裴瑜吃了一惊。
实际上,卫久的转变是因为她的小舅。
事情还要从裴瑜请假那段日子说起。那天已经很晚了,裴瑜请假了卫久不用上课,卫宅没人管她,她就抱着零食准备通宵看恐怖电影,然后还没到半夜,就有人敲她房门,吓得她以为是电影里的鬼跑出来找她了。
打开门,外面的人比鬼好不了多少。
她的小舅,她那风华正当,潇洒帅气的小舅,此时此刻双眼通红,头发凌乱,礼服一看就是被别人扯过,上面是乱七八糟的褶皱,身上还有酒味。
这下子,看起来更像外面那些人形容他的狐狸精了。
卫鸩在跟裴瑜起了争执之后,捡到了她的手机,然后去跟那个孙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想也没想就找了人开始给裴瑜的外婆安排医生。
后来他的秘书提醒他他现在的样子不太雅观,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卫鸩没拒绝,不过他倒不是回来休息的,而是想问卫久一些事的。
从谢大公子的私人宴会到医院再到卫宅,他跑来跑去身心俱疲,哪还有空去注意自己的形象。
“你知不知道,裴瑜家里的情况?”
卫久没想到,他的小舅半夜来见她,开口就是裴瑜。
卫鸩眼里充了血,一是因为在宴会上喝了酒,二是现在情绪也不太稳定。
卫久愣愣摇头,“我,了解的不多,不过,闲聊的时候,她好像是有讲过,她有一个外婆,其他人,就没提过了。”
卫久也在想,裴瑜为什么从不提起她的父母?
眼前的卫鸩看起来与以往差别太大,卫久看着很是别扭,“小舅,你先去换身衣服,洗把脸,然后再过来问我?”
卫鸩低头看了眼自己,没拒绝。
等到卫鸩洗完澡出来了,头发还是半干就又敲开了卫久的门。
投屏上是卫久看了一半的恐怖电影,暂停界面的女鬼张牙舞爪地看着她。
卫鸩在她卧室的椅子上坐下,明明刚才有好多话想说,洗了个澡冷静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久虽然年纪小,但是是个人精,她的小舅大半夜跑来找她张口就是裴瑜,很难不让她多想。
她就说嘛,她的感觉没有错,啧啧,死鸭子嘴硬。
可卫久不能表现出来,而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卫鸩。
对峙了几秒,卫久败下阵来。
“小舅,裴瑜家里的情况我真不太了解,她那个人,古板又认真,做事原则感强得很,还固执,不过,我听陈管家说过一两嘴,好像是她父母离异,从小被外婆养大来着。”
“……”卫鸩只安静听着卫久说,手指却暗暗握紧。
“小舅,裴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卫久皱眉,开始往不好的地方想。
卫鸩没回答她。
卫久却憋不住了,开始自说自话,“她那个人诶,又不会讲话,又没有朋友,受了委屈就自己扛着,也没少受人白眼,哎,小舅你说,我也没爸没妈,但是我有你,我姓卫,谁敢欺负我啊,她可就不一样了,她……”
卫久的话没说完,卫鸩倏地起身,吓了卫久一跳。
站起身的卫鸩的脑袋刚好跟墙上投屏的女鬼重合在一起,卫久惊悚地看着卫鸩。
“今天你跟我说的,不要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她。还有,等她回来教你了,你乖一点,别跟她作对。”
卫鸩这话,可比他脸上的女鬼脑袋更吓人,想他卫家小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一个外人啊。
卫久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卫鸩像是没看到卫久的反应,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对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卫久开口。
“算是小舅拜托你的,好不好?听她的话可以吗?”
卫鸩的眉眼全是认真,狐狸眼里还藏着隐隐约约的请求。
卫久被今晚卫鸩的几句话弄得天翻地覆,她机械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卫鸩放心了,离开了卫久的房间,准备去裴瑜外婆的医院。
直到卫鸩离开了好久,卫久都没缓过神来,好不容易合上了张了太久的嘴,卫久忙去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呆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要有舅妈了?”
然后时间就回到了现在,卫久正盯着裴瑜的脸发呆。
裴瑜被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吸引了卫久的注意力。
卫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甩了甩脑袋。
裴瑜也没在意,继续教她。
卫久低着脑袋,十指敲在琴键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裴瑜嫁给小舅,那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由于卫久很配合,这课上的十分轻松,结束后时间还早,裴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医院去看外婆。
她收拾好东西起身,正好与刚进门的卫鸩对视。
卫久会看场合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留卫鸩和裴瑜两个人在偌大的琴房相望。
裴瑜有点紧张,放在肩带上的手指不自觉缩紧,但脚步却向前,对着卫鸩轻轻颔首,腼腆地微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卫鸩想。
裴瑜打过招呼就想走了,却被那道清冽的嗓音叫住。
“去哪里,我送你。”
卫鸩这个人在商场上发号施令惯了,语气也很难改过来,对着裴瑜说这话时是一副理所应当,自然的不得了的样子。
于是裴瑜就稀里糊涂上了卫鸩的车,直到坐上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她脑袋还是懵的。
左侧是认真开车的男人,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十指握着方向盘,裴瑜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之前就觉得这双手十分漂亮,不会弹钢琴可惜了,现在知道了卫鸩会弹钢琴,裴瑜还隐隐有些庆幸,什么时候能看他弹一次钢琴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手出了神的裴瑜忙躲闪着装作看向窗外,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她不会说话,卫鸩不想说,到医院还得有好一段路。
裴瑜想了想,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段话,趁着红绿灯的时候,递给卫鸩。
[今天谢谢你送我,你最近不忙吗,总在卫家看见你。]
最近在卫家见他的频率确实蛮多,毕竟裴瑜之前教了卫久一年都没见过卫鸩这个人,最近他出现在卫家的频率跟以前对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卫鸩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裴瑜的纸条,扫了一眼,还没等开口,红灯变绿灯,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于是他用蓝牙耳机跟那边通电话,手上还把着方向盘。
裴瑜从他的回话里隐约听到,谈的是公事。
看起来,还是很忙的,裴瑜对自己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感觉到尴尬。
直到到了裴瑜外婆所在的医院,他还在讲电话。
裴瑜耐心等着他讲完电话,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再下车。
卫鸩用了不到五分钟,挂了电话,裴瑜见状,忙用手指示意她准备下车了,谢谢他,却被他按了车锁,试了几次,打不开。
裴瑜奇怪地回头,呼吸顿时停止。
刚才还老实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安全带,并俯身离她很近,近到裴瑜觉得面前的空气不够两个人呼吸。
“我很忙的。”玫红色的唇轻轻张开,卫鸩吐出四个字。
裴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纸条上问的问题。
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眼前的卫鸩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浪费时间无意义的事。”他又开口,眼睫微微颤动。
“……”裴瑜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的意思。
狐狸眼睁开,瞳孔缩小,与裴瑜的桃花眼对视。
“我在追你啊,裴瑜。”他开口,声音里居然有点委屈。
裴瑜的身体顿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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