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两般子唢呐。
何宁注意到,亮额门中年男子鼓着腮帮子吹得很用劲。
看上去给大姨家相当撑场面,很受人瞩目。
接下来三天时间,不会被东家轻易赶走。
白事上的晚饭,臊子旗花面条,何宁吃掉三碗,肚子填饱。
眼角余光看吹唢呐的亮脑门,他帮忙抬一张桌子,进了灵堂左边侧房。
宫家大表哥贴到何宁跟前,小声问:“宁子,你今晚不回去?”
这话是赶何宁走。
晚饭吃过了,不走留着干什么。
他的三姨家表弟微微一笑回答:“回去啊!晚点儿回。”
嘴上说话,眼睛余光看另一张方桌又被他们抬进了侧房屋里。
何宁问大表哥:“那帮人抬桌子干什么,知道不?”
“咋不知道,天黑了,摇碗子的,村里爱玩的人都来玩一会儿,我说宁子,你赶紧回去,你不能玩啊。”
何宁嘴上应付:“我就看看。”
宫家表哥眼神里一抹厌烦,转身的时微微摇一下头。
他意识里,三姨家宁子,还是混蛋表弟。
他不知道十里铺这多半年的变化。
老人过世,天黑下来的晚上,各屋子要有人的。
摇碗子人支起场子,吸引村里人过来,押一把的同时上一根香,熬夜熬到天亮。
算是给东家撑场子涨人气儿。
就怕大家都不来,就怕各屋灯不亮没有人。
平常情况,东家备好扑克,备好牛九牌,请村里人来坐炕上熬夜撑场子。
玩个三块五块,不伤大雅。
但专门来一波人摇碗子吸引人,那就不是三块五块的场子了。
宫家大表哥知道这个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管不管,管好自己家人不要输掉钱就行了。
自家人戴孝,不可能轻易去玩。
大表哥是好心,安顿一句三姨家何宁,你最好回家去,不要玩赌。
何宁拿着五百块,准备好的玩一把,围了过去。
宫家大表哥对他一肚子厌恶,他跪在灵堂前,低声对自己女人说话。
“你看到没,那小子就是三姨家何宁,他不回去,就等着玩牌,想赢一把,在这帮人手里,有他赢的?愁死人了!”
妇人把脸前面的白帘盖上去,哭得鼻青脸肿,声音囔囔问一句:“你为啥把那帮人不打发走?非要让村里人输一把钱,现在咋是这种风气。”
他女人的意思,男人明明知道这帮人是搜刮村里人钱财的,为什么不赶出去?
男人不说话了,给灵桌前的纸驴嘴里塞一把草。
妇人又提醒一句:“他是三姨家亲表弟,你看着些,别让他输大了。”
男人口气无奈:“他硬要玩儿,我能管着么?”
灵堂前左右两边跪着的,跪不住坐着的,两排白孝衫。
宫家儿子辈老大两口子说的话,其他人都听在耳朵里。
他们眼睛看向侧房门口,身上斜挎着背包的那个三姨家表弟往里面身脖子。
当啷当啷摇骰子的声音响起来。
妇人又劝一句:“你去劝何家表弟,别玩了。”
“我不去,管他的。”
妇人懒得再劝。
围在赌桌前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
“买单买单,肯定是单,这宝稳稳当当!”
关掉闪光灯,相机举起,众人押钱的吵闹声掩盖了咔咔快门声音。
亮脑门跟一个人把场子。
他的两个人捏着百元钞往下押,这托当的让人失笑。
引来村里爱玩赌的人,他们眼睛瞅着有百元大钞押下去,哪顾上看清楚是谁押的,看清楚了也不认识。
事情处,四面八方亲戚,谁清楚谁是谁。
何宁在这堆人里趁热闹,头上的白帽子抹下来装兜里,别人也不知道他是戴孝的宫家外甥辈。
有人拍一下他肩膀,咧嘴一笑:“哎哎,想玩了玩两把,你拿着个相机照什么相?”
相机装回包里,掏两百块钱出来在说话人脸上晃晃,嘴角微微一笑。
掏钱晃一下的动作被灵棚底下宫家老大看过来,大吃一惊,手里还有那么大的钱?
骂一句:”混子一个,输吧输吧,把你家底儿都输掉。”
宫家的心里又安慰自己,管自己什么事儿,反正三姨三姨夫都死了。
何宁挤进去,押了两把,二百块两把输掉。
在外面打工,辛辛苦苦干二十天苦力的收入。
他觉得自己就是原来的自己。
重生者的感觉恍恍惚惚,摇摇脑袋,自己要干什么不能忘记了。
跟小舅子输掉的钱凑起来,刚好是一千块。
罗迈在高崖镇扫黑除恶,抓掉丁发发弟兄三个的这几天,这帮人列为了重点追捕对象。
但罗迈不可能跨县区跑这儿来抓人。
平铺塬村子是宁县土高乡地盘。
何宁不可能跑他们乡派处所叫警察。
把他们引到高崖镇地盘,罗迈出手要顺利许多。
他们把李小鹏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开面包车扬长而去,罗迈在这几天也有些手脚顾不过来。
何宁脑子里想,今晚怎么能引他们到高崖镇上去。
先输二百块钱是必须的,再观察他们几个人是怎么个布局。
四个人在场子里,四个人在面包车上。
一个人对付八个人,稍有不慎自己会吃亏。
玩得个胆大心细。
场子里两张桌子,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何宁再押一百块。
赢了!
押钱的人都赢了,兴奋得不行。
继续押一百,又赢了。
赢了钱的人还想赢。
何宁押二百块赢了两百块,还想赢的心理扑突突很激动,心底里的另一个自己。
有个矮个子胡子拉碴男人从人堆里钻出来,嘴上嘀咕:“好了,不玩了,赢五十块就好了。”
转身要走,被大个子男人拦住:“哎哎,明子,你看你这没出息的,你赢五十块钱就满足了,你再押一把,保证赢一百。”
“真的村长?那我就再押一把,嘿嘿,赢一百块钱我就走。”
他们村的村长,劝赢了钱想走的人再赢一把。
赢了钱的人心里高兴,转身进去继续押。
何宁盯着平铺塬村长的脸使劲儿看。
不是哪个村的村长都和十里铺村长一样。
何宁手里的钱,刚输掉两百,再赢两百,够本了。
嘴里嚷嚷:“本回来了,不玩了不玩了,”
手里捏着四张百元钞,转身要离开,果然被他们村长拦住。
“哎哎!你看你这亲戚,这玩的没出息的,不输不赢算玩什么,你再押一把,保证赢。
何宁咧嘴笑:“不玩了不玩了,肯定输掉。”
被村长手一伸拦住,脸上呵呵:“你押这一把,我和你绑上,赢了算我一半,输了也算我一半。”
这一招,一般情况,玩赌的人都会同意。
何宁转头进去,押上四百。
押钱人里面押的最大的宝,村长朝人堆里喊了一嗓子:“四百块押单啊,算我的宝啊!”
赢了,四百变八百。
村长哈哈笑:“有我的两百。”
何宁很好奇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跟自己随便绑在了一起?
“村长,知道我是谁不?”
村长把他拽一把:“咋不知道,军娃的三姨家表弟嘛,你要叫我叔呢。”
军娃是宫家大表哥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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