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你急匆匆的，我话没说完呢。”
何宁停下脚步：“银叔你说。”
“昨天下午，我跟邮政所所长好说歹说，还把苏矿长拉出来压他，你猜怎么着，他们同意今天下午给你家也把座机装上。”
何宁有点儿没明白。
“什么意思？”
“从我家门口往你家门口，栽三根杆，他们说了，我交一万块钱，给咱两家都把座机装上。”
何富银以为，侄儿会高兴地美美夸他一顿。
侄儿没想象的那么高兴，咧咧嘴。
“两部座机，一部是五千块，邮政所这帮混蛋是抢钱。”
何富银瞪眼：“宁子，装两部是一万，这还不便宜？前几天，装一部一万块呢。”
何宁又“切”一声。
五年以后，装座机还不到一千块。
十年以后不要钱。
栽几根电杆拉一道线，对接一下数据开个号码，能花五千块？
就是忽悠村里人不懂信息技术。
“拜拜村长，咱瓜地里浇第二遍水，你操心好！对了，这部座机号码是多少？”
村长赶紧把号码说出来：“宁子，8241980，你有事儿了给我打电话！”
“好！”
电话号码记在兜里的小本上。
三轮车从村长家门口离开。
罗迈的意思，跟那边的王元旦已经沟通好，今天早上跟何宁见面。
高崖镇派出所所长罗迈，昨天晚上，跟王元旦聊了大半夜。
能想到罗迈跟王元旦都说什么。
绕个路先到镇上，买一个卤鸡。
一个半小时后，到铜城监狱门口。
守门狱警问：“给里面送货的？”
“不是送货的，我是高崖镇十里铺的何宁，见王元旦，昨天安排好的。”
登记，签字画押，跟在两个制服身后进了会见室。
王元旦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觉。
脸色惨白吓人，眼窝子一圈黑沉，脑袋一偏，目光看着前方的空洞。
中间隔一个桌子，何宁坐在他对面。
足足沉默了十分钟。
就这么耗着。
桌子上放着一只卤鸡，王元旦不吃。
何宁看他嘴脸，心里泛上来的厌恶快要压制不住了。
“王元旦，你要不想跟我说话，我走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见你。”
何宁站起身，准备出去。
“等等！不要走！”
何宁心里骂一句三个字的脏话，转过身原坐到桌子上。
王元旦脑袋勾下去，眼睛瞪着桌子，又不说话了。
何宁咬咬后槽牙，呼一下站起身。
“王元旦，你不说我说，十年后你出来，你再弄死李加能的儿子，为你儿子报仇，然后你再进来，挨枪子一了百了。
我相信你王元旦会走这条路。”
何宁一转身，手里提的挎包打开，一包土壤掏出来扔在王元旦眼前。
“王家的，这是咱村里土地上的，能长出二十五斤重西瓜的土壤。
我管你出来要找谁报仇，我绝不离开这片土地，这是我的地盘。”
这话说完，看王元旦勾着脑袋沉默，站起身头不回就走。
“何宁！”身后一声大喊。
“我家五亩西瓜地，你操心着，卖了钱算你的。
我家房子，麻烦你给我瞅着，别让别人糟践掉。”
何宁背着他，停下脚步。
听他两句话说完，微微犹豫。
“王元旦，我答应你！照顾好你家的土地和你家的房子。”
再不看王元旦一眼。
从铜城监狱出来，外面是艳艳的阳光照在身上
何宁抬头看晴天艳阳。
是好天气没错，但自家村里，二百三十七亩西瓜地，需要一场透雨滋润啊！
车子开动，往铜城市东南边大菜市入口去。
大菜市隔壁就是铜城商厦。
下面一片空地上，停着一大排早上拉货拉菜的车子。
前面人来人往出出进进，多半是进市场买菜买生活零碎的人。
三轮车停稳当，侧面门打开，两百件被套整整齐齐摆好。
车厢的另三面门子上，展开的被套搭上四五个。
跟周围卖菜的摊子没有冲突。
万盛何总，看一眼西区万盛大厦的地方，是一片平房。
再过二十年，万盛大厦才建起来。
身子站在车厢上，脑袋朝天，眯起眼睛大喊。
“快来瞧快来看啊，清仓大甩卖啦。
青青制衣厂江老板跟着小姨子跑啦。
这批货拉到咱铜城来啦，全场十五元，错过这一次，再没有机会啦……”
这年头，做生意的人还没有这么吆喝的。
何宁这一嗓子喊出来，可想有多劲爆。
陆陆续续进大菜市的出大菜市的人，围过来了。
“噢，是被套啊，面料不错，很柔软很喜人，花色也不错，新款样子，有拉链的，太方便了。”
人流里三层外三层挤过来，搭在车上的两件，被他们扯下去在手里摩挲。
何宁扯嗓子喊。
“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大家排队好不好？发扬咱铜业厂职工排队的好习惯，谁好好排队给谁便宜一块钱。“
便宜一块钱的诱惑相当大。
何宁再把这边侧门一关，再大喊：“排队看货交钱走人，不然谁也别想拿走一件。”
铜城市民买东西有个好习惯，在人多拥挤的时候，只要组织起来让他们排队，他们就排成了长长的一个队形。
这也是何宁敢一个人来大菜市这儿用三轮车厢摆摊的原因。
这年头，这些人基本上是银光厂、铝厂、铜业厂的家属职工，相当有组织有纪律。
省了何宁一大麻烦。
三件五件十件陆陆续续出手。
何宁腰上一个肚子大的挎包，塞钱找钱，手底下忙，但一点儿不乱。
铜城市有针织厂棉纺厂，这帮人中有厂里职工家属。
“这被套是新面料新款式，好东西，小伙子，到哪儿进的？”
南省江宁义乌，‘红苹果’牌子，青青制衣厂出来的货。”
“哦，从南省拉来的？他们老板跟小姨子跑了是什么意思？”
何宁没有想到有人竟然计较这个。
随口瞎编的，不知道怎么糊弄了。
那个江老板现在有几亿资产，再过几年，分厂开到兰城。
要知道有人这么污蔑他，估计很生气。
再说了，“红苹果”被套也不是江老板厂子生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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