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李娟成了哭鼻子闹人整妈妈的小女儿。
“妈你才来看我，你不知道宁子现在有多好。”
“妈你终于来看我了，你不知道宁子现在有多疼我。”
“妈我跟你说，宁子现在可努力可拼了，宁子挣钱买了电视买了车……”
“妈，我爸呢？我爸什么时候来看宁子？”
李娟扑进赵秀秀怀里，哭哭啼啼诉说想父母的话。
何宁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听老婆嘴里胡言乱语。
李娟嘴里的每一句哭诉都没离开提说自己男人。
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妈，宁子现在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在岳母眼前，第一次，何宁心里真正乐呵了一把。
提起水桶一口气把水缸倒满。
倒水之前，缸底子刮了一遍擦干净。
再一舀勺水喝肚子里。
确定没有狗腥腥的味道。
李红梅抹掉眼眶里的泪，把钻在母亲怀里的侄女儿拽出来。
“行了行了，别揍做别解释了，你妈什么都知道的。”
李红梅和自己娘家亲嫂子骑自行车一路上来，何宁家现在什么情况，李娟妈能不知道？
“娟，去挖一盆面粉，咱给你妈擀长面。”
李娟把满脸泪擦掉，使劲儿点头。
“嗯嗯，咱擀长面，我姑父我妹都叫来，在我家吃饭。”
“你姑父不在家，给别人家帮忙去了。”
李红梅转过身又安顿何宁。
“宁子，给你姨娘泡茶啊，愣着看什么？”
“哎，我这就泡茶。”
两个吃完罐头的玻璃杯擦洗干净，放了花茶白糖，给岳母泡满满一杯。
给梅姑也泡满满一杯。
何宁不习惯热情招呼岳母，硬着头皮咧嘴笑。
“姨娘，先喝茶，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呢，也够累的，我刚说骑摩托车去接你，你跟我梅姑进来了。”
李红梅半开玩笑：“哟，宁子，你要早半个小时下去，可不就骑摩托车把你姨娘接上来了？”
何宁呵呵。
“我姨娘回的时候，我亲自送下去。”
这话说的李娟很不高兴。
“宁子你瞎说什么，我妈刚来，一杯茶还没喝呢，你就说把我妈送回去？”
老婆子这会儿一点儿都不笨。
文文跟姥姥不熟，躲在姑奶奶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姥姥。
“文文，过来，姥姥给你年钱。”
李娟嘀咕：“妈，正月马上完了，给什么年钱。”
赵秀秀从衣兜里掏两块钱往文文手里塞。
文文小手伸出去拿上了。
“谢谢姥姥。”
“哎哟，我娃儿会说谢谢了。”
赵秀秀从衣兜里再掏一把红头绳，拴十块钱，爬到炕上。
嘴里嘀咕：“姥姥给悦悦拴红索索。”
姥姥第一次见新生儿外孙女，十块钱戴小悦悦脖子上。
赵秀秀的自行车后面捎着一大布包，提进来放炕上打开。
都是小悦悦的物件，从帽子到小鞋子都有了。
小棉被小棉袄都有了。
李娟满怀抱住。
“妈，悦悦就缺这些。”
“娟，都是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这个冬天这个年，赵秀秀虽没勤快来女儿家，但手底下没闲着，悦悦穿到三岁的衣服都有了。
炕上母女的这一幕，何宁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笑。
心上不是滋味。
岳母是极朴素实诚的农家妇人，大字不识三个。
岳父一声呵斥不让她来十里铺看女儿，她不敢来。
今天，李红梅回去一趟，能把岳母带来，多半是岳父放手让她来的。
何宁能不明白？
李娟端面盆去后窑挖面。
李红梅拣韭菜拣白葱，擦白萝卜丝儿。
嘴上安顿：“宁子，有洋芋没，没有的话去我家拿一趟。”
“梅姑，洋芋发芽了。”
“洋芋芽掰掉，皮削厚些能吃的。”
何宁跟着李娟去后窑拿洋芋和红葱。
背过了其他人，李娟把面盆放袋子上，声音颤抖着叫一声：“宁子！”
“嗯？”
李娟扑上来贴进男人怀里，双臂环住抱紧，在何宁脸上重重亲一口。
“娟，高兴了？”
“嗯，可高兴呢，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傻女人，谢我什么，我是你男人，要谢就谢梅姑，是梅姑把你妈妈带来的。”
李娟掂一下脚尖，男人嘴上再亲一口。
“宁子，你如果不变好，梅姑把我妈带不来的，是你的好。”
何宁心里飘飘然。
娟高兴，何宁心里也是万分高兴。
老婆心底里那抹沉沉的重没有了。
“娟，咱俩现在这样子，是不是跟四年前谈恋爱一样？”
“才不是，那时候你是混混骗子。”
“我现在不是混混了，咱俩重新恋一场？”
“挖面做晚饭呢，恋什么呀恋，真讨厌。”
李娟推开男人，在面袋子里挖面粉。
“宁子，梅姑家一盆面还给人家。”
何宁咧嘴。
“切，借梅姑家东西多了，能还过来？”
小两口在后窑磨磨唧唧半天不见影儿。
李红梅抱怨：“咱还不过来？干什么呢？”
站院子里朝后道喊：“娟，赶紧把面端过来。”
李娟应声：“姑姑来啦！”
李娟转身要走，被何宁抱住脑袋亲一口小嘴。
“哎呀，有完没完！”
“是你刚先亲我的。”
何宁把装洋芋的袋子整个提起来拿走。
“洋芋没了，我明天去镇上驮一袋子。”
“明天你开三轮车去镇上，把要买的东西都买来。”
悦悦代满月，招呼娟娘家人和亲族人吃饭，是要买许多东西。
李娟老早算计，能来多少人，是吃臊子面还是蒸花馍吃炒菜？
亲妈来了，有了主事人商量这事儿。
“宁子，你去领爷爷回来。”
“还要叫爷爷？”
“你快去，把爷爷领来！”
听老婆话，何宁去二叔家领爷爷。
摩托车骑上。
二叔家院里，爷爷坐一把椅子，赵老汉坐一把椅子。
俩老头并排坐一起，咕咕哒哒说着沾不上边儿的话。
何万里手指头在眼前摇：“唉！世事变了，现在的人各顾各的了，那些年，一个村子人吃一大锅饭。”
赵老汉压根儿就没听清何老汉说的什么。
看何老汉摇着手指头，知道他在说话。
赵老汉拍何老汉大腿。
“你孙子接你来了，你到你孙子家吃饭去。”
何宁不明白，赵老汉这会儿怎么在二叔家？
走到爷爷跟前，喊一嗓子：“爷爷，去我家吃长面，娟妈妈来了，要看你一眼。”
何国民从厨房出来，拍拍手上面。
“宁子，我给你爷爷做洋芋旗花面呢，你要把你爷爷领走？”
“二叔，娟妈来了，我把我爷爷接过去，二叔，你来我家，跟我爷爷一起吃饭。”
何国民脸上的笑不自在。
“宁子，我还要招呼你赵爷爷吃饭。”
何宁已经猜到，为了不让老父亲无聊，二叔把赵老汉带到自己家，坐在院子里陪爷爷瞎聊天。
何宁扶爷爷往摩托车跟前走。
“二叔，我爷爷在赵家混了几顿晚饭，我今儿还我赵爷爷一顿长面。”
何国民满嘴答应：“好好，我把你赵爷爷领过去。”
摩托车带爷爷先回去。
老人家胆怯，嘴上嚷嚷：“不坐不坐，我走过去，我慢慢走。”
“没事儿，我搂着你，这不是小车，不会晕的。”
搂文文一样把干瘦的爷爷搂在怀里，忽突突一下到自家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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