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又来三个妇人，朝菜园子这边喊:“宁子，给我们秤韭菜！”
“我老婆在院里，她招呼你们。”
何宁驮来两袋子韭菜，有六十多斤。
是给娟一个揍头，让她在自家院里不出门挣几个零花。
何宁喝完儿子端的半舀勺水，一鼓气儿把菜园子翻完。
累的抹一把汗珠子回屋里。
李娟果然高兴的脸蛋红扑扑。
“宁子，韭菜卖掉了一半。”
“嗯，账算对了没？”
“咋没算对？买了三块钱，换了十斤麦子。”
收三块钱，是出去了二十斤韭菜。
换了十斤麦子，也是出去了二十斤韭菜。
按理说袋子里韭菜还剩二十多斤。
何宁一秤剩的韭菜，是十二斤。
不知道哪个贪心女人买了七八斤菜没给钱。
李娟没盯住。
损失一块多钱，不是大问题。
李娟一口否定在她手底下出了错。
“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账我要是能算错，那我也太笨了吧？”
男人点点头。
“老婆，我问你啊，比一大的数有没有？”
“有啊！你问这个啥意思？”
何宁点点头。
再问：“那比十大的数有没有？”
“有啊。”
“比一百大的数有没有？”
“有啊。”
“比一千大的数有没有？”
“有啊，宁子你问这什么意思啊？”
“娟，那你说，比你笨的女人有没有？”
李娟反应神速，立马警惕到男人是给他下套。
大喊一声：“没有，你还想套我？切！”
何宁捂一下额头，唉声叹气。
转身进厨房心疼悦悦。
希望漂亮女儿没她妈妈笨。
李娟一手提着杆秤，一手提着一捆韭菜。
看到宁子捂了一下额头叹了一口气，进厨房去了。
哪儿不对？
比自己笨的女人，有还是没有呢？
应该回答有。
够笨的。
李娟心底里一股沮丧袭上心头。
拉着脸进正房屋里看电视。
不想理男人了。
小悦悦嘴里“哦，噢”，眨巴着大眼睛跟爸爸聊天。
半天时间不见老婆进屋里。
悦悦饿了，脑袋左右摇晃，声音吭哧吭哧不乐意了。
“娟？老婆？悦悦饿啦！”
李娟拉着脸进来，先挖何宁一眼，坐到炕上接过悦悦捂进怀里。
何宁忍住笑，一本正经哄老婆。
“咋了？不高兴了？我没惹你啊。”
李娟不吭声，拉脸噘嘴。
何宁捋袖子瞪眼。
“娟，说清楚，谁惹你了，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文文，过来，是不是惹妈妈不高兴了？”
文文在大门口应声：“啊？爸爸？”
“你是不是惹妈妈不高兴了？”
“没有！”
“家里就一个半人，不是文文惹的，那只能是黑子惹的。”
何宁跳下炕，喊一嗓子：“黑子，过来，谁让你惹我老婆不高兴，看我今儿不炖了你！”
狗崽子跑过来，吱吱哇哇一阵叫跑掉了。
何宁呵呵笑着坐到老婆跟前。
“娟，别拉脸了，我把黑子揍了一顿。”
半天过去。
李娟悠悠说了一句：“你现在嫌弃我笨，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嗨,我说老婆，我啥时候嫌你笨了？这不逗你玩呢么。”
“你戏弄我，你是不是嫌我笨？”
李娟奶着悦悦，脸上挂着愁。
是打心底里泛上来沉沉的一股心事。
何宁知道是为着什么。
抱抱老婆脑袋。
“娟，明天我开三轮下去，把咱爸妈咱姐咱弟都接上来。”
话说到李娟心坎上了。
抬起脸已是眼泪巴巴。
“可是宁子，我怕你像上次一样被我爸赶出来。”
上次被岳父赶出来，三年前的事。
文文满月，何宁借梅姑家自行车在李娟娘家，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子，被李娟爸爸大声骂着推出了院子。
李娟爸不认他当女婿。
李娟妈抹眼泪哭鼻子，拽住她男人，何宁才没挨一顿。
何宁是混子。
撂下一句话：“你们等着，我再来你家我不是我妈养的。”
从此对自己老婆更混，不是骂骂咧咧就是瞪眼想打人。
李娟忍着三年时间过来。
这三年时间，何宁真没去过岳父家。
这三年时间里，李娟妈妈来过两次小女儿家，来了就是哭，还不如不来。
李娟埋在心底里沉沉的痛。
这两天想娘家，想母亲。
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哎？刚不是跟你开玩笑嘛！怎么当真了？”
“宁子，不是……”
何宁抱住老婆脑袋，亲一口她眼睛。
“娟，我知道不是，你是想你妈妈了，也想你爸，想你娘家人。”
李娟转过脸埋在何宁怀里。
“宁子，他们不知道你变好了，他们不知道你挣钱了，你去告诉他们好不好？你现在就去，你现在把我妈接来好不好？”
“好！我去接，我骑摩托，赶吃晚饭把咱娃姥姥接来，你等我。”
何宁最不能忍受的事，是去岳父家面对李娟爸妈。
重生一回。
为着自己妻儿，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
面对跟自己臭掉了四年的李娟娘家人，又算得什么。
“我去接人。”
李娟从伤心中回过神来，一把拽住穿上了大衣的男人。
“宁子，算了吧，等悦悦过了满月，咱一起回去。”
“不行，我不能让我老婆今晚伤心，我知道娃姥姥也想你，也惦记你，半个小时路程。”
何宁出门，又被李娟一声叫住。
“宁子，不要去了，我忍忍，等悦悦四十天，咱带上悦悦和文文，咱一起去，我爸就不会把你赶出来。”
何宁恍然。
老婆是怕他这一趟过去，进不了李娟娘家院子，被岳父一棒子赶出来。
何宁性子上来，要么跟岳父骂仗，要么转身离开，再来个三年时间不跟岳父来往。
李娟最担心是这个结果。
所以赶紧劝住男人，先别去，等悦悦四十天后，一家四口一起去。
何宁身子站住，打心底里理解老婆的心情。
“娟，有梅姑这两趟传递信息，不管怎样，你爸爸不会提着棍子把我赶出来。”
院子里自行车铃声响。
两辆自行车铃声响。
李红梅喊一声：“娟，宁子，看谁来了”
李娟的母亲，赵秀秀的声音：“娟？”
李娟失声哭着喊出来：“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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