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羽今日早早到了,带着念夏、阿青闲闲饶着寺庙转了一圈。快到了约定时辰才回马车附近,此时盛璟已经到了。

    反正早晚都要解决这个问题,顾清羽酝酿了一下,唤了一声,“景玉”

    盛璟好似在出神,实际余光看着顾清羽的一举一动,听她唤自己,便装作若无其事起身道:“去那边凉亭吧。”

    顾清羽实在觉得眼下境况尴尬,但又无奈,只得示意念夏她们留在原地。

    “景玉,可是还在生气?”顾清羽偷偷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道。

    盛璟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清羽,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应是知道,我不会因这件事就怪怒于你。”

    盛璟抬眸看着顾清羽,眼神清澈带着落寞,看得人心一颤,“清羽,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你突然之间,这般直白的告诉我真相,我实在没有准备,皇上的怒气也就罢了,可是……”

    盛璟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顾清羽的眼睛,仿佛要直视进她的心底,“你奋不顾身救我性命,又有这些时日的相处,我早已把你当作至交好友。如今,我怎么能相信你救我是另有目的?”

    顾清羽第一次见他如此咄咄逼人,与平日的样子大不相同。她被他逼的后退了两步,倚着凉亭一侧的栏杆,望着日光下粼粼波动的溪水,仿佛陷入沉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景玉。”顾清羽终于回过头来,“因为自我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的身份了。”

    盛璟心口蓦的像是又被针扎了几道,果然如此,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我觉得,如果你不是三皇子,不是我要合作的人,我们或许能成为真正坦诚的好友。”

    顾清羽缓缓道:“你知道我的性格,不是会与人虚与委蛇的。你心性坚韧,性格温和,我确实真心佩服你,也是真正把你当作朋友的。”

    真正开始解决这件事儿,好像也不似想象中困难,这件事就像溃烂的伤口,必须撕开纱布,重见天日,才知道是否可救。

    她长舒了一口气,反正今日把该说的都说了,盛璟再如何想,她都没有遗憾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

    “盛景玉,我有必要骗你吗?”顾清羽毫不留情反问道。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自己语气好像过于强硬了。

    然而盛璟听到她久违的直爽语气,心里却如巨石落地,安定下来,这才是顾清羽该有的样子。

    盛璟突然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招手让常意把剑拿来,“清羽,既然如此,过去的隐瞒就让它过去好吗?就当作是感谢你两次救我,可愿收下这把剑?”略顿了顿,他又道:“只当是这样的剑,不该就此埋没了。”

    顾清羽也不再推迟,反正以后他们两人的关系算是绑在一起了。

    盛璟又道:“清羽,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

    盛璟声音低低的,“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对你有所隐瞒,也给我求你原谅的机会可好?”

    前事已定,无法改变。纵使他算无遗策,凡事有万一,他也突然有所惧怕。

    唯独幸运的事,他亦有他的骄傲,计划里并未想过把顾家拖下夺嫡的深水。

    顾家只忠君主,难以拉拢。是以他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待他功成,以顾家的权位震慑京城与四方,安稳渡过波折。

    即便他谋划失败,亦可以保顾家无虞。

    盛璟内心苦笑,万万没想到当时念及旧情,如今反而给了他喘息的余地。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灿若春晓之花,“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自己的私事罢了。”

    “景玉,你自己的私事,何必对我一一告知。”顾清羽是真心觉得,人都有私心,有所隐瞒是人之常情,何况是个人的私事,哪里有必要都告诉她?

    当然,主要是她并没想到,盛璟这件私事实际是改朝换代的事。

    盛璟……无奈,他倒是希望有朝一日,清羽会事无巨细都询问他。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就想不到这方面。

    “走吧,临溪风景不错,既然来了,不如去看一看,嗯,赏秋景。”

    盛璟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单纯又矛盾。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顾清羽颇为了解,行军打仗、朝堂谋划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偏偏于情爱上一窍不通。

    于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盛璟知道,于自己而言,实在算不得好事!

    盛璟内心无奈,真想知道平西侯夫妇俩到底是怎么把女儿教成这样的,这也太偏颇了,就不能均匀点?

    今日刘家庄周围的山坳里,天刚蒙蒙亮。

    刘平用牙咬着布条,颤巍巍包扎上流血的右臂,已是力竭了。

    腿上、肩膀等大大小小伤口十余处,本就失血过度,兼昨夜下了小雨,天气骤然降冷,刘平此时的几乎是气息微弱。

    原本穿过这山路,径直向北走两天,就可到他与属下的约见之点,没想到半路里突然窜出几条恶狼。

    他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恶狼,不但青天白日出来伤人,且狼群配合默契,攻击有序。等他奋起杀退恶狼,天色已黑了。

    他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伤口迸裂,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竟又不小心落入陷阱之中。

    “壮士,刘壮士……”清脆的声音传来。

    刘平模模糊糊似乎是看到小红,来不及细思,他自胸口处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气息微弱道:“向北五十里,青阳客栈。”

    当刘平再醒来时,已回了刘家庄,小红正忙忙碌碌烧水熬药。

    见他醒了,小红庆幸不已,“多亏刘叔今日送人过山,救了你一命。”

    见刘平满是疑惑,才恍然笑着解释道,“你走后我才突然想起,小刘山最近不知从哪来了几头恶狼,白日里都敢下山伤人,村里人在山路附近挖了不少陷阱伏击恶狼。”

    刘平无奈苦笑,“是我贪近,我看从山中穿过,可以少走许多路,这才冒险试了试。”

    “你看那车辙印、脚印是新的,却不知最近过路的人,都是等几十个人一队,由村里猎户带路才敢过的。”

    说到这儿,小红又嗔怪道:“这都怪你,走的急,又没说要往哪边去,我都忘了叮嘱你了。想起之后,我很是担心,恰好刘叔他们今日送一队过路人过山,我就也跟着去看看了。”

    刘平很是羞愧,实在是他小人之心了。小红数次救他,他却事事隐瞒。

    “对了,你交给我的玉佩是做什么的?似乎挺重要的?还是还给你吧。”小红自他枕头边上把那块玉佩拿来,递还给了刘平。

    “来,喝药吧。”

    刘平突然郑重感谢道:“小红,多谢你。”

    刘平伤势养了几日,才略有好转。小红看的颇严,重伤未愈,说什么也不敢再让他自行离去。

    “难道你就没什么熟识的人,不能传个信来接你吗?”

    刘平心里也很焦急,再不回去主持局面,恐怕人心要涣散了。可如今伤成这样,甚至根本无法走出刘家庄。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忙着做饭的小红,他也不想再让小红担心了。

    思虑再三,饭后,刘平拿出一块玉牌,交给小红。

    他毫无愧色,谎言也是信口捻来,“我本是青阳客栈老板的儿子,这次出门是为了生意。现在实在回不去了,你可愿意去青阳客栈一趟,让家里派人来接我?”

    小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青阳客栈?是不是你前几日昏迷之前说的那个,向北五十里的?”

    刘平状似无意般转头,避开她的目光,“正是,实在生意上的事情等不得,唯恐错过约好的日期了。”

    “好,你不必担心,青阳客栈离咱们刘家庄不远,我明日清晨去,三五日便能回来。”小红颇为爽快的应下,不疑有他。

    刘平看着她俏丽的笑容,心里难得泛起阵阵感动,除了爹外,这是第二个这般不求回报对他好的人。

    只是,他既对不起爹的宠溺,也注定辜负小红的情意了。

    “那我去休息了,刘壮士,你也早点睡吧。”小红说完,转身走出偏房,回了自己屋里。

    落上锁,她仔细看了一遍刘平此次给她的玉,果然与上一块不同。

    看着那熟悉的玉质,小红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似期待已久,似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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