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羽仿佛被惊雷闪了一把。

    “婶婶是说,皇上要左右我的婚事?”

    “是。”

    祝兰茹放下杯子,看着眼前顾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心疼道:“我在京城多番打听,再加上你娘亲来信,让我趁着宫里秋日宴,悄悄拜见了舒妃娘娘。”

    “这才确切了。”

    祝兰茹咬牙道:“皇帝竟属意你嫁给五皇子。”

    五皇子盛泽,其人默默无闻,生母原本只是个宫女。

    “清清,婶婶不懂这些朝堂,但是五皇子绝非良人。”

    “五皇子的生母荣妃,放任娘家侄子强抢民女,逼的那女子自尽而亡,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

    祝兰茹嫌弃道:“偏荣妃还好意思哀求皇上,留她侄子性命。”

    “婶婶和你娘亲商量定了,已给你物色了几家好儿郎,咱们抢先定下来,到时便是皇帝不悦,也说不得什么。”

    顾清羽:“……”

    原来娘和婶娘都给她挑好了夫君,只等着她从中相看一个。

    “婶婶别担忧,我知晓轻重,都听婶婶安排。”顾清羽道。

    祝兰茹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清清是顾家最宠爱的孩子,偏偏在嫁人这最要紧的事情上,要匆匆定下。

    “婶婶,别发愁了,我还没见过弟弟呢,快带我去看看弟弟?”

    顾清羽扯了扯祝兰茹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道。

    提起顾越,祝兰茹笑着埋怨道:“等下瞧瞧你就知道了,你二叔整天舞文弄墨的,越儿可倒好,半点听不进去那些诗词。”

    “教他练个字,难如登天,淘气的不行。”说到这儿,祝兰茹暼了一眼顾清羽道:“我看呀,简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话顾清羽就不依了:“婶婶,你可别瞎说,我爹常说我小时候最是听话可爱。”

    “哎呦,你爹的话清清也信?我竟不知,伯兄竟能这样信口胡说。”祝兰茹简直笑的不行。

    “婶婶!”顾清羽佯装羞怒。

    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穿过九曲回廊,顾府景致尽入眼帘,一如往年,不曾变化。

    说起来,她还未曾见过弟弟。

    弟弟出生时,父亲正带兵与老西戎王对持,边关形势严峻,无暇分身。

    又走了几十步,穿过春溪院的门,就看见一个小娃娃拿着小木棍像模像样的比划。

    唇红齿白,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然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祝兰茹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顾越乖乖叫声一声“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顾清羽看。

    “娘,这个姐姐是谁呀?”他发音出乎意料的清晰,声音奶奶糯糯的。

    念夏把顾清羽给弟弟准备的礼物递上来,是一把小木剑,一只小木马,小木马格外精巧,是通往西域的商人带回来的,转一转小马的尾巴,它便能哒哒跑起来。

    木剑是顾清羽听说顾越好动,更喜武,亲手雕刻的,仿的是名剑的比例,剑穗剑鞘无一不精致。

    顾清羽本以为小娃娃会更喜欢新奇一些的小马,没想到顾越反而对小木剑爱不释手。

    顾清羽和顾越玩儿的不亦乐乎,看的祝兰茹笑着摇头,这丫头心性还跟个孩子一样。

    顾瑜公务繁忙,今日特意早早告归,一路上又是激动又是忧愁。

    待到了顾府门口,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才往里走。

    祝兰茹看到丈夫回来,忙令小丫鬟把备好的饭菜端上。

    经年未见,顾清羽已从半腰高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顾瑜忍不住眼眶又开始泛红。

    “好了好了,吃饭。”祝兰茹把顾瑜拽到座上。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饭,祝兰茹让嬷嬷先把顾越带回去。

    顾清羽把父亲写给二叔的信交由顾瑜,顾瑜看完后便放在烛上点燃了。

    两人又讨论了边关的形势,兵士训练。

    直到时近戊时末了,才谈论结束。

    祝兰茹送顾清羽回萃园,边走边道:“清清,咱们明日去祭拜祖母如何?”

    “婶婶,后日才能去拜祭祖母。”

    夜色寂静,顾清羽沉默片刻,道:“明日,咱们得进宫跟太后谢恩。”

    月色如水,秋夜微凉。

    顾清羽独自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萃园。

    突然被召回京城,又要相看人家,直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时局不易,顾家已经被皇帝摆在桌面上盯着了。

    晃荡着秋千,顾清羽突然想起四年前,元启三十一年。

    那年冬季,也就是弟弟出生同年,天气极寒,西戎牛羊人口冻死冻伤无数,大战终究还是爆发了。

    这是近十年以来,大盛与西戎爆发的最严重的一场战争。

    西戎投入了数十万兵力,誓要拿下凉城。

    大战从冬季打到第二年开春,血流成河,她和娘亲整日忙着照顾伤病,好久都没见到爹爹。

    爹爹身边的赵叔,平日最喜欢逗她玩儿,她亲眼看着赵叔在伤兵营里没了气息。

    她之前成天喜欢在凉城乱跑,当时的凉城仿佛变了个样子,死气沉沉,惊慌不安。

    以往有什么事情,爹娘总会妥帖的把她安置好,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战争所带来的绝望。

    她年幼,大概可以用一句不懂事来辩解。

    那日,她又亲眼看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兵,眼睛睁的圆圆的,没了气息。

    血迹干涸的手,死死握着写给妻子的信。

    没人注意看管她,她带着自己的弓箭和佩剑,不知死活的出了城。

    半个月后,爹才找到她,他眼睛猩红,脸色凶的像是要吃人,马都累死了。

    她以为自己少不了一场训斥的,没想到爹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吓的她瑟瑟发抖。

    等回了兵营,她才知道,西戎王在战斗中莫名其妙死了,听说是内部出了叛徒。

    西戎王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斗得你死我活,无暇外顾,西戎很快退兵了。

    除了双方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兵,祖母也没有熬过那个冬日,在担忧与病痛中撒手人寰。

    而悲讯发出时,激战正酣,父亲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信件,便开始部署下一场战斗。

    回来后自己病了许久,母亲留在凉城照顾自己,父亲独自回京再送祖母一程。

    她们一家三口,都没能见祖母最后一面。

    只有父亲,给祖母带去了战争胜利的消息,告诉她,她的儿子儿媳孙女都平安无事。

    顾清羽抬头看着月亮,它那么远那么高,仿佛不识人间百苦。

    往事已矣,不可追逝。

    她放空思绪,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

    娘亲本来想同她一起来京,却没想到突然被诊出有孕。

    娘亲怀她时,年纪不大,伤了身子,这些年都未再有孕。

    实在不宜车马劳顿,她和爹爹劝说良久,阿娘才松口让她带着阿青和念夏回来。

    五皇子没有母族势力扶持,往日也不出彩,皇帝此时扶持他,心思昭然若揭。

    元贵妃久居贵妃之位,多年未再进一步,皇上始终提防元家。

    可再怎么提防,二皇子也羽翼渐丰了。

    所以,皇帝要扶持一个人与二皇子对抗,鹬蚌相争,他的皇位才会更加稳固。

    五皇子是个绝佳的人选。

    至于谁会获胜?其实无法预测,要看皇上的心思了。

    待皇帝百年之后,若二皇子登基,顾家难逃一劫。

    或者五皇子登上皇位,可先皇后周氏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顾家可不愿火中取栗,以身试险。

    娘亲与先皇后亦相识,她年幼时,娘亲还带她拜见过周皇后。

    虽然她没有印象,但爹和娘亲都曾夸赞过,周皇后是位惊才绝艳的奇女子,只可惜也没能逃过帝王的权势倾轧。

    所以,她决不能趟这趟浑水,顾家也不能。

    更深露重,萃园只剩下秋千晃晃悠悠,如同人心。

    皇宫巍巍立于京城东北方向,已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处处透露着雍华。

    更深露重,盛璟立在勤政殿门口,衣袖处冰冰凉凉。

    李公公自殿内出来,扬了扬拂尘,道:“三皇子就先回去吧,皇上今日事务繁忙,怕是没有空闲见您了。”

    “咳咳。”盛璟咳了两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就见帕子上落了点点红色。

    “如此,有劳公公了。”他略一颔首,转身没入夜色里。

    李公公看他行在风中,虚弱如风一吹就会断的枯枝,仿佛随时命不久矣的身影,悄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灯火阑珊的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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