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祝亦电话的时候,江靥是懵的。
“怎么了?”
“江靥,我想回白水镇了……”祝亦的声音带有明显的哭腔。
江靥不知道祝亦遇见了什么事情,可他听见祝亦哭了,他就慌了。
他迅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千万不能慌。
“怎么了?好端端的,大过年的,怎么哭了?”
江靥其实庆幸,这会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江河海手痒了想打麻将,冯之婷便陪着他去了茶铺,和平时处的好的牌友打上几圈麻将。
“我…昨天,我…”祝亦越想告诉江靥自己心中的委屈,就越语无伦次,“被,我…”
“别慌,慢慢说…如果说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江靥听见祝亦的声音,便猜测祝亦或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但可能不好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让她心情平复下来,“亦亦,现在跟我一起深呼吸…吸气……呼气……”
祝亦跟着江靥的节奏,倒是稳住了呼吸,啜泣声也渐渐停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祝亦原本是想同江靥说一下心中的委屈,可这种差点被人侵犯的事情,真的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吗?
虽然,祝亦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那种屈辱感,让她觉得恶心,觉得想要封锁掉这段记忆。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但你发现你没有咬回去,就觉得很难受,很委屈…”祝亦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没说出具体原因。
其实祝亦觉得,自己内心里是有一些自卑的。
从小,爸爸妈妈的陪伴就不多,看着幼儿园的小朋友,每天都有爸爸妈妈来接送,自己只有一个人去幼儿园。有时候能冯之婷接送江靥的时候,也会捎上她。但心里终究会觉得难过。
小时候学习的舞蹈,小提琴,现在看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习得一样技能,能让自己闪闪发光于一众小朋友的技能。
再到后来小学,初中,她一直在努力学习。
似乎只有这样,她,祝亦,才是学生中最闪亮的崽!
她没有父母陪伴的阴影,才会被驱散。
所以,祝亦觉得,自己的内心,是自卑的,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
所以,祝亦还是不敢告诉江靥自己遭遇的事情。
并非出于不信任,并非害怕江靥嘲笑。
只是因为,自卑。
“你既然知道是狗咬了你,那你还委屈什么呢?总不真的至于跟畜生一些见识吧?”江靥还是能够感觉到,祝亦的情绪不稳定,便耐着性子安慰她,“好了,大过年的,就别哭了!如果你不哭了,等你回来,哥哥给发红包!”
祝亦被逗笑了,“你哪儿来的钱给我发红包啊?”
虽然说话声音鼻音很重,但至少没有带哭腔了。
“我自己的压岁钱,分你一点咯!买咱们祝大小姐一笑,也不亏!”江靥继续说着浑话逗着祝亦。
“你还是自己收着吧!你要觉得钱多了,就上交给冯冯阿姨吧!我觉得冯冯阿姨肯定不会介意的!”
江靥沉默了一下,“祝亦,你恩将仇报是吧?我好心逗你开心,你就这样对我啊?你没有心啊!”
“行了,别贫了。”祝亦想了想,这次通话几乎算是无效通话了,得说点事情,使之成为有效通话,不然就白瞎了这话费了,“我大概初四、初五的样子动身,到白水镇差不多就初七、初八的样子。等到了白水镇,咱们再聊吧?到时候叫上琳琳他们!”
“知道了,等你回来后,咱们再说吧。”江靥算是同意了祝亦的话,“可等到你回来的时候,离开学也没几天了啊!能聚个啥啊?”
“再说吧再说吧!”祝亦有些敷衍江靥了,“我先挂了!”
这次,是祝亦先挂的电话。
祝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委屈了,第一时间,竟然想到的是江靥。
是,她心里是喜欢江靥,可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她记得,她以前隐隐约约喜欢江靥的时候,遇上事情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赵琳琳。
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样了?
祝亦想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看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但剖析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江靥那头,挂断了电话,觉得奇怪,思来想去,还是给冯之婷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原因。
成文娜和祝安国并没有留意到祝亦。
江靥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成文娜还在同祝安国吃饭。
“嗯?江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虽然成文娜觉得奇怪,但还是接了电话。
“这不是大过年的吗?想着给文娜阿姨打个电话拜个年吗?”江靥似乎还是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江靥。
成文娜啐了他一声,“呸!贫嘴!说吧,什么事情?”
“祝亦最近没啥事儿吧?”
成文娜突然愣了一下,想起了刚才吃饭的时候,祝亦一声不吭,这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
“祝亦给你打电话了?”成文娜不答反问。
成文娜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可事情到底算是祝亦的隐私,她虽然是妈妈,可也没有权力将祝亦的隐私告诉别人,尤其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
“是,”江靥倒是坦诚,“听着感觉祝亦的情绪不大对,所以就想问问您,祝亦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成文娜斟酌了一下用词,“是遇上了一点事情。但祝亦如果不愿意告诉你,我也就没有办法告诉你。或者是等她想通了,就愿意同你说了呢?”
“行吧,那文娜阿姨您多留意一下祝亦的情绪。我很少见她这样,心里担心得很。”江靥见成文娜没有说,也不勉强。
“好,我会留心的。谢谢你了江靥。”
江靥连忙说没事应该的,完了之后又和成文娜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后,便挂了电话。
成文娜同祝安国说了一声后,便去了祝亦的房间。
祝亦的房门是反锁的,成文娜敲了一会儿门,祝亦才来开门。
成文娜看着祝亦,祝亦的眼眶有些泛红,看起来是哭过了。
“怎么了?这大过年的,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呢?”成文娜拉着祝亦进了房间,母女两都坐在床边。
祝亦已经没有在哭了,只是眼眶泛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祝亦吸了吸鼻子,“就是吃饭的时候,听你们说起了昨天那个小崽种,心里的委屈就被勾了上来。虽然自己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心里的这道坎,就觉得过不了。”
成文娜摸了摸祝亦的脑袋,“好孩子,没事了。都过去了,咱们不会再见到他们了,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伤害你了。”
“我现在其实不委屈了…毕竟那个崽种,被女兵姐姐制服的时候,我趁机踹了他两脚。虽然没有踹中要害,但总归是踹了两脚。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祝亦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而且,爸爸也说,马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但马叔叔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以至于马叔叔现在主动提出离队。说起来,感觉马叔叔更亏了。”
“嗯……我忘了是在哪里听过,就说,看事情不能片面的看待,要一分为二的看待。虽然我看起来,是被那个逼崽子差点就侵犯了,可这个也说明了,我太弱了。如果我稍微强壮一些,是不是那个崽种就不会来了?或者来的时候,我能反手就制服他了?这样想的话,也没有什么了…”
祝亦因为心里的自卑,从而养成了不让家人担心自己的好习惯。
所以这出了事,祝亦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在自己开解在自己。因为,这份“伤害”没有人能替自己抗。
就算爸爸妈妈,那也只是心疼自己,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可能让他们内疚。
祝亦不喜欢这样。
“妈妈,我其实没事的。”祝亦抬起头看了一眼成文娜,“这么多年了,我也有很多难过的时候,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扛过来的。我现在已经很坚强了!”祝亦咧出一个笑来,“我就算难过,其实也只会难过那么一会儿…之后就好了,您和爸爸也别担心了…”
成文娜抱着祝亦,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亦的话,让她意识到,她和祝安国是一对多么不称职的父母。
“亦亦…”
祝亦轻轻拍着成文娜的背,“好啦好啦,妈妈,大过年的,您别掉眼泪啊!掉了眼泪就不好看了!再说了,您要在我这里掉了眼泪,我爸不得揍死我啊?”
成文娜安慰祝亦不成,反被祝亦安慰了。
“好!咱们都不哭!”成文娜将眼泪憋了回去,“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就别回想旧年的不快了!”
“嗯!”
祝亦这次展现出来的过分“坚强”,让成文娜意识到,自己和丈夫是有多么不称职了。
丈夫就算了,毕竟在军营里,照顾不到家里,也算正常。
可自己呢?年轻的时候在外打拼,想着挣了钱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就好了。但终究忽略了孩子心灵上的需要。
或者,年后回了公司,辞职的事宜,应该提上日程了。
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再加上前几年入股公司,成了公司的合伙人,现在再怎么样,也饿不着孩子了。
夜里,成文娜和祝安国说了要辞职的事,祝安国没说啥,只是叹了一口气。
成文娜觉得奇怪,“嘿,好端端的,你叹气干嘛啊?要辞职的是我好吗?”
“我也觉得亏欠孩子嘛……”祝安国突然想抽烟了,但发现在家里,算了,“这么多年,我陪在孩子身边的时候也是屈指可数的。本来打算这几年就退了,可这突然出了老马孩子这事,也连累了老妈。我这一时半会儿,可能也退不了。就更觉得亏欠孩子…”
成文娜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祝安国的肩,“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只要你心里记挂着我跟孩子就好。亦亦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能够体谅她的爸爸…”
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祝亦和成文娜在家属院里又待了两天,就踏上了回程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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