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李姑娘”薛仪示意秋宁留步,道“上次知道道长喜好音律,某今日来主要是带了张琴来过道长的法眼。”话说到这,身后的侍卫已知趣,两人小心翼翼拿出张长长暗花长匣子,打开,从精心包裹的丝缎中拿出一把古琴,递到张全道长面前。

    “这是?…”秋宁还是第一次听到张道长激动地颤抖的声音,说喜欢音律,可道长并不是什么大家啊,难不成还真知道这把黑黑色的琴是什么来头?

    “碧瑶落雁琴!唉呀,丫头,快来看看”秋宁凑过来,待仔细看清楚这把琴,再看看道长,再看看琴,眼神从迷惑到不感相信,再到激动。

    “丫头,真是啊,真是碧瑶落雁琴。”张道长回头看看微笑立在一旁的薛仪,对视中确认了自已的判断无误,忙道“薛公子,有劳你快快弹奏一曲让本道听听。”

    秋宁激动的劲头过了,伸手摸摸眼前暗哑的琴身,那一朵朵描金绘银的杜丹,琴身上的道道断纹全都在述说着那过往抚琴人留下的段段传说。

    “我不懂琴艺,还是由李姑娘来好了。”薛仪摇了摇手微笑道

    “我?”如若得缘能弹碧瑶落雁琴,秋宁怎会不愿意,可是自已琴艺一般……略一沉疑,道长已经在一旁催促起来

    “秋宁,难得的机会,既然公子都让你弹了,不必迟疑了。长清,长清,就选这个曲子。”

    这一会的功夫,秋宁见后面干净的空地上已被贵公子的侍卫打扫安净,铺席布毯,小几,软凳一一妥当,不由地苦笑

    “清风坐竹林,余意在山水,公子如此布置真是太费心了,其实席地而坐也不错。”秋宁说着看看道长一副你别再费话的表情,真是的,道长,一张琴就把你彻底收买了。我的琴艺真是不敢献丑,想推辞一下都不行。

    老老实实低了头,走到软凳上坐下,手抚琴弦,秋宁自问并不是琴艺大师,但还是感觉到这琴身合手,音色圆润,毫无干涩之感,秋宁闻着琴身隐隐散发的梨花清香,努力稳定心神,将身心合一。忽然耳边传来合奏的笛声,清雅婉传,和秋宁的琴音配合地煞是合契。抬眼一看,贵公子不知几时盘腿坐在一边,嘴横碧玉镶金笛子,笛尾坠着层层银色软穗子,随着微风轻摆,紫衣银靴,更衬着吹笛之人俊秀飘逸。

    没有等级贫富之分,没有身份高低差异,行云流水,碧海青天,秋宁看了看旁边的少年,第一次有了一种这个人也许是朋友的奇怪感觉。

    从那天之后,秋宁偶尔也开始练琴,而她常练的曲子便是长清。仿佛有两次,在秋宁琴声停息之后,不远处隐约传来箫声,好伤心的曲子,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玉门关。秋宁抬头看看窗外的月色,屋檐下挂的铜鱼风铃偶尔随风轻响,晚香玉花开正好。

    眼前全是绿彤彤的影子,嫩白的脸,轻粉的香,秋宁额头上是细微的汗,提着水绿的长裙穿行在轻演曼笑的少女身影子。

    八月初八,楚国传统的女儿节在西州办得总是特别热闹。寅时,西州知府衙门前便点起了联珠羊角灯,百坪米的青砖空地被细心打扫干净,围起藏青帐幔。卯时,参加欢庆表演的少女们陆续被送到帐幔内,上妆梳头,布置象板鸾箫,龙笙凤管,静等巳时便从东门的知府衙门一路游行至西门,北门,南门。沿途围观的百姓可谓倾城而出。

    “桂香”秋宁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圆圆身影,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呐,你的腰带,快戴上。”秋宁说着把一条碧绿穿珠腰带塞到桂香手中。

    “唉呀,太多谢了。”桂香做了个鬼脸“到了府衙门口,找发现腰带找不着,想是忘在家里了,得了我老娘老一顿爆栗,怎么会是让你带过来了。”

    “我出门比你晚,今儿个母亲身体有点不适,在家里收拾干净,熬了药,安置好了才出来。出门时见了你娘,知道我们站在一排的,便把腰带让我给你带来。你说你啊,这关键的时候你还忘东忘西的。”秋宁一口气说完,从腰间拿了香帕擦汗

    “哈哈,多谢你了,你的头发有些乱了,簪子也歪了,快坐下,我和你归置归置。”桂香笑着把秋宁拉到一旁上妆的条几上坐下摆弄起秋宁的头发来。

    “不是都化一样的妆吗?怎么你的妆这么淡?”和桂香站在一处聊天和玉灵看了看秋宁的脸,皱眉道“想是你自已动手把妆抹了些去吧?”说着,便从腰间荷包里拿了香粉,胭脂给秋宁补起妆来“走了这一会,瞧你一脸汗。”

    “也不淡吧,就是把那粉抹了些去,呵呵,我平日便不怎么上妆,咋一看自个脸给涂得那么白真是不适应。”秋宁小声嘟喃着,任两位少女在自个头发和脸上摆弄,心中暖暖的。

    “巳时到……”,秋宁刚刚收拾妥当,便听到府衙正门台阶上传来响亮的唱喝报时声,忙同桂香,玉灵按照屡次排练时那样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秋宁因为略通舞技被安排到了第二排正中,霎时,四周高高挂着的围幔被放下,箫鼓三响,百十位少女便载歌载舞往西州城北门行去。绿色百花纱裙裹着少女纤细的身影,双绦穗儿垂腰,高椎髻儿插着各自喜欢的时鲜花儿,或仙客来,或百日荷,或东凤仙,堕肩,侧腰,转动水袖,个个粉面翠珠,温婉着人。队伍正中更有着粉色紫色荷花百摺裙的少女,姿容出色,举着百福彩绣嵌金丝幡儿,拥着由几位壮实绿裙少女抬着的肩舆,上面供着的正是圣昭君夫人宝姝仙姑宝像,也随着队伍缓缓而行。

    秋宁看着四周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里紧张又兴奋,果然是西州重要的节日啊。

    为何女儿节在西州这么受重视,听说相当大原因是因为,当今圣上最珍爱皇后便是西州出生。

    秋宁想了起排练游行方阵时,少女们口口相传的那个近似“童话”般的浪漫故事,若干年前,皇上少年英俊人才出众,某日携随员微服出行,体察民情,出得宫来一路南行,途经西州时,正是七月初七女儿节游行庆典,天子于人群那万千红颜娇媚中,便只看到她一人。半月后,此名少女被宣入宫,十年之后,正宫之主便是这位来自西州的美丽贤德女子。大约是从此之后,女儿节在西州格外重视起来,漫说西州城的适龄二八少女何止这游行中的百人,只是,今日能参加表演的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样貌自是要端庄秀丽,而家世更要清白无垢。

    秋宁想起同伴少女说到这故事时一脸的向往羡慕,内心腹诽。童话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另一回事了。先不说这游行相遇一见钟情的故事是真是假,便是真的,这相遇怕也不是巧而是刻意而为吧。且看眼前这游行队伍中的少女,哪个不是中下等家境人家的姑娘,若是豪门官家的,哪里会来这众目睽睽下抛头露面?那些侯门千金早早便已定了亲了,难道还想着在这能再遇到位天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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