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间时分,湫桐便看见一蓝一红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从外面走了回来。
枯枝落在蓝衣女子的头上,红衣男子眉目含情,温柔缱绻地为她拂去,两人举止亲昵暧昧,像是新婚燕尔一般。
虽然湫桐没有觉得多么不可思议,反而她倒是觉得早该这样了。
对于他们妖界而言,本身就没有如同人界和天界那般的繁多礼数,但凡两只妖精看对了眼,便可以进入今天成亲,明天洞房,三年抱俩,五年抱三的快节奏。
再不济也应该像青鳞融慈那般,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立马准备红绸喜烛。
在她眼中,姜兮和牧渊就是过于内敛含蓄了些,两人既然都知道他们之间是天定的姻缘,但是只要不捅破拿到窗户纸,两人依旧相敬如宾,不跨越雷池半步。
如今见他两黏腻的模样,想必是将所有的话都讲清楚了。
如此,甚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湫桐带着玉焱双罗上上下下,忙里忙外地帮青鳞准备着,安排在成亲需要用到的物件。
而姜兮和牧渊,湫桐没有管她两,任凭他们地上连理,天上比翼。
短暂的几天,在不舍和留恋中飞闪而过,欢喜与悲伤相互交织在一起。当大朝阳节这真正到来的这一天,湫桐依然难以抚平心中的千层波浪。
今天青鳞有两件衣裳,一件是“百鸟朝贺”,一件是“花好月圆”。前者是作为整个凤族的司婆,属于大家;而后者便是作为新嫁娘,只属于一人。
大朝阳节食凤族最盛大的节日,同时也会吸引周边族群的注意,纷纷前来凑个热闹。
大家白□□拜图腾太阳,对太阳之神送上凤族最真挚的敬意。
当太阳西斜,皓月当空之时,在街头巷尾,长明河畔,写着美好祈愿地盏盏河灯将会顺水驶向远方。
青鳞此事已经穿上了“百鸟朝贺”的衣裳,整个人显得十分大气,却又不失俏丽,活像是一只即将飞上天空的凤凰。
这件衣裳是由着每个族人身上最漂亮的羽毛组成,青鳞穿着它,在万众瞩目下,踏上迎凤峰的祭台。
在里太阳最近的这一天,站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穿着最贵重的衣裳,跳着最神圣的祭舞,享受着台下虔诚恭敬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凤族的一只小小野凤凰,而是他们眼中高傲的神。就连以前最看不起她,将她踩在泥地的屏檀,现如今也要对着她俯首称臣。
乘风而起,风停而落,衣袂纷飞,舞姿飘动间,台下有她最爱的人,有她最亲密的伙伴
她好像拥有着一切。
湫桐和玉焱站在一处,他们站的地方人较少也较为偏僻,湫桐觉得这有在这样的地方,青鳞才看不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玉焱知道湫桐心中的不舍,见她狼狈大哭也不惊奇,只在旁边默默倾听着,再默默地为她递上手帕。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刚递上手帕,湫桐却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起来。
玉焱有些不知所措,四下环顾着姜兮的身影,他想着,若是此刻姜兮在就好了,毕竟女孩子会更懂怎么安慰女孩子一些。
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在人群外围看到一抹红色,果不其然,在红色身影旁边便站着一个眉眼似月的蓝衣女子。
他抬手隔着重重人海,向着姜兮的方向挥舞着。
手臂忽的猛然一僵,眼睛也开始不自觉睁大。
在那短短的一瞬,时间仿佛顿住了一般,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连姜兮嘴角向上扬起的表情都随之定格在方才那一刻。
四周,只有湫桐在断断续续抽泣着,以及祭台上青鳞在翩跹舞姿中陶醉着。
最让他毛骨悚然却并不是现在,倏地一下,整个画面在他眼中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朦胧模糊。再次定睛去看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脸呢?
没什么有些人的脸不见了?
白茫茫的脸上空空荡荡,像是还没做好的木桩,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什么都没有。
玉焱心下一惊,觉得周围诡异异常,立马侧身护住湫桐,紧闭双眼,将她一整个人揽入怀中。
半晌,湫桐虽然磕巴,但是十分清晰的声音传入玉焱耳朵,随即,他睁开眼再次向着四周望去——
众人跪坐在祭台之前,向着太阳虔诚朝拜,在心里小声述说新一年的美好愿望。
他再将视线拉向姜兮,蓝衣少女笑得灿烂,嘴角两边的小小梨涡清晰可见,她仰头踮起脚尖,窃笑着在红衣男子耳边说着什么。
玉焱揉了揉眼睛,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看花了眼。
“你干什么一直抱着我?”湫桐平日里豪爽的气质不在,语调显得十分柔和。
玉焱愣神,反应过来后,立马向湫桐赔了不是。然后挑挑拣拣,瞎编乱造地对她说道:“那个我看你哭得厉害,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那就只能抱抱你,可能……有了安全感就不会再哭了。”
语音落地,湫桐的脸颊上霎时爬上一抹绯红的颜色。此时此刻,玉焱也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着陈述事实讲成情话的本事,脸颊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台上一舞落毕,今年司婆的职责也就算是完成了。几只散着金光的凤凰,腾跃而上,围绕着火红而热烈的太阳,盘旋飞舞。
台下百妖齐舞,欢呼庆祝,作为来客,跟随着妖界领主凤帝凤后,一起参与其中,享受着来自节日的开了与喜庆。
青鳞缓缓走下台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脱下身上的这身华服,穿上自己一针一线绣上的喜服,在月圆之时,嫁给她美好的未来。
整一天里,丹穴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欢快。
当太阳一寸一寸落下,圆月一点一点升起的时候,节日的欢庆才刚刚拉开序幕。
街道上灯影幢幢,花灯盏盏。百妖齐聚一堂,欢闹间空气中弥漫着喜悦,和丝丝的甜。
青鳞云鬓添香,凤冠霞帔,红装作于铜镜面前,笑容甜美灿烂,眼眸中倒影出的是望不见尽头的欣喜。
“我好看吗?”
青鳞捧着脸转过头去,笑眯眯地望着湫桐,从她的语气中湫桐听出了些许的不自信:“你说,融慈哥哥会喜欢嘛?”
湫桐拿过桌上的金钗,小心翼翼地为青鳞带上,说到:“他敢不喜欢?他若是不喜欢,咱弃了他便是。”
青鳞闻言着了急,立马转身过来,作势要去捂住她的嘴巴,湫桐随即习惯性地往后一躲,两人躲闪着打闹,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咚咚咚——”从门边传来一阵不急不忙的敲门声,应当是来道喜的。
湫桐将青鳞一把按了回了梳妆台,手忙脚乱地帮她理了理头上缠绕在一起的钗环,随即,才去开门。
一个蓝衣女子眉眼如画,笑意浓浓地捧着一只精美木匣,站在门口。
“姜兮,你也来啦。”
湫桐觉得姜兮这几天不经常见人影,还以为她忙着和牧渊你侬我侬,不会来参加大朝阳节和青鳞的婚宴。
现在看见她就站在门外,立马将她迎进门来。
姜兮笑着,走进去,将手里的木盒放在堆满礼盒的桌子上,随后向着新娘走去。
青鳞坐在梳妆台前,她于是站在青鳞的身后,通过铜镜刚好可以看见新娘精致的妆容,特别是那双空灵单纯的眼睛。
“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宴。”
青鳞长睫倏动,缓缓抬眸对上镜面中蓝衣女子的视线,半晌,红唇张合,徐徐道来。
姜兮点头以表回应,感慨道:“花好月圆夜,人生如梦似幻,若能长醉不醒,也是好的。青鳞姑娘,你说呢?”
坐在镜前的女子一愣,笑而不语,四周陷入了沉默之中。
“诶,你不是牧渊在一起吗?怎么有空送礼物来?”
湫桐从桌上拿起姜兮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打趣道:“我得看看你送的什么宝贝。”
湫桐将锁扣向上一掰,再捏着向上一提,木匣子打开的一刹,一抹寒光迫不及待地从漆黑的匣子里闪出,锃亮的光在屋中一闪。
“冰蝉丝?”
湫桐有些惊讶:“大婚送这个干嘛?”
姜兮浅笑,接过湫桐手里的冰蝉丝,将其放在青鳞的梳妆台上:“意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之意。”
“对了,我还带来了几瓶佳酿放在后院。”
姜兮将湫桐推搡着,往往门边去:“你去帮青鳞姑娘拿过来好不好。”
湫桐答应了,领走前嘱托到:“那你们两好好说说话,别欺负她。”
姜兮觉得她说得莫名其妙:“嗨呀,知道了,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快去快去。”随后,用力一推,将湫桐推出门外,随即木门一拉,发出沉沉闷响。
待确定湫桐走远后,她旋即转过身去,面向青鳞冷冷开口:“青鳞姑娘还不准备收手吗?”
青鳞唇边的笑容不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眼中透出丝丝凶厉来,她蔑笑着捏起盒子中的冰蝉丝线,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森然开口。
“你们果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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