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食为天不如其他神殿恢弘气派,但好在有足够多的客房,能够容纳那几人。

    姜兮将他们都安置妥当之后,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前一步刚踏进寝殿,挥手施法欲将房门关上,后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她被吓得一激灵,连连回头查看。

    “牧渊?”

    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矗立门外。

    牧渊站在门外,捧着刚刚被门夹到的手,眼尾拽着些许红晕,凤眼微动,显得楚楚可怜。

    “魔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牧渊红肿的指节微微颤抖着,姜兮作为肇事者,心虚问道:“魔君的手没事吧,我刚刚关门关得急,没有注意身后。”

    “神女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些皮肉小伤而已。”

    牧渊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手上红肿的部分开始越扩越大,慢慢发青发紫:“本尊也没带什么药,此等小伤。不足月余定能痊愈。”

    姜兮一边惊诧堂堂魔界至尊居然会一不小心被门夹到,又一边惊讶魔族之人受伤恶化速度之快。

    听完牧渊说得话之后,立马明白过来,向乾坤袋中摸索起了她的独家妙药:“此乃我玄海秘药,对付跌打损伤很是在行,魔君不妨试试。”

    “哎哟!”

    倏地一下,牧渊的另外一只手也颤抖起来:“这只手在前几日也受伤了,使不上力。”

    牧渊仰头四十五度,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连连惨叫。

    叫声之大,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之外。

    见状不妙,姜兮一把将他拉了进来,连忙关上房门,踮起脚尖用手捂住那人的嘴:“别闹。”

    半晌,见四下安静,并没有惊动他人,姜兮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然而,可能因为四周落针可闻,一阵毫无节奏的心跳声便显得十分清晰。

    姜兮转过头去,她的鼻尖擦着牧渊胸口前的衣料而过。无意间正好可以嗅见一股悠悠海棠花香,不轻不重,清冽干净,还带着微微冷意。

    空气燥热难耐,唯独手心之处传来丝丝冰凉。

    红衣男人被她一整个压在门后,月光斜射而入,挡在门口那人肩宽腰窄,身量修长,一团沉甸甸的影子顷刻将另外一团较小影子包裹其中。

    牧渊没有再说话,喉结微颤上下移动,炙热的鼻息扫着姜兮的手背缓缓而过。

    姜兮木然愣住,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慌乱间对上身前那人的眼睛,再一次清晰地从那双漆黑瞳仁中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己。

    “那个”手心底下的冰凉唇瓣倏地一动,传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姜兮闻声,立马回过神来,将手从那人的唇瓣上拿了下来,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和牧渊拉开了距离。

    她的眼睛眨得极快,脑中急速周转,心中更是一阵含糊不明的慌乱。

    这种感觉很熟悉,但是又十分陌生。

    “抱歉,那个,药,伤,上药。”姜兮语无伦次,将牧渊向桌案边上引。

    姜兮不动声色,低下眼眸不再敢看他,专心致志地在乾坤袋中翻找着药膏。

    牧渊的手垂放在桌案上,姜兮拿着小药瓶,用指尖将药膏剜出来一些,贴敷在牧渊的手上,再慢慢推开。

    牧渊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指尖蜷缩紧攥成拳,指节处微微泛着白色。

    少女纤细指节柔软细腻,带着温温热热的暖意,如同细细电流每划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手松开。”

    姜兮正作颜色,陌然扬唇:“对伤口不好。”

    “哦,好。”男子凤眼微颤,怔愣片刻,按照姜兮的话乖乖执行。

    稳定下心神之后,姜兮方才问道:“魔君大人深夜造访,可有什么急事?”

    “哦,没有。”

    牧渊一顿连忙回答,但从现在看来,语无伦次的人变成了他:“那个,我就是想,想说”

    红衣男子侧目不再看她,侧颜勾勒出凌冽弧度,光与影在干净的脸庞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想说什么?”姜兮觉得新奇,眼角勾成弧形。

    牧渊觉得羞恼,将放在桌上的手缩回,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想说今日天色已晚,神女早些休息。”

    言罢,推门拂袖而去。

    顾不得其他,姜兮见他离开,这也才全身松懈下来。

    牧渊匆匆走在回客房的小路上,抬头满眼星辰,银河闪耀恰似那双灵动的灵动眼眸。

    原本来姜兮寝殿的人是他,装病的人是他,最后落荒而逃的人还是他。

    多么幼稚,多么荒谬。

    清冷月光之下,一抹红影和化不开的夜色融为一体,香水带着些许寂寥。

    寝殿,木床,被窝。

    姜兮将头埋在了一团绵软之中,仿佛一床简简单单,不加修饰的被子就能够完完全全抵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别看她方才表现得淡定自若,游刃有余,其实那都是她自己装出来的,心中不知有多慌张。

    再怎么说,刚刚也是她第一次“近男色”,手足无措很正常嘛。

    姜兮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但渐渐地,渐渐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她将牧渊压在门边上的场景,失效的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嗨呀,烦死了。

    罢了罢了,遇到困难睡大觉,没有什么困难是睡觉不能解决的。

    温暖晨光刺破绵密纱帘,落在姜兮略显凌乱随意的发丝之间,慵懒缱绻。

    姜兮翻一个身,将头从床褥之间分开,一呼一吸间,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海棠的清幽香气。

    她现在虽然是一个神仙,按道理来说是可以不用睡觉的。但是姜兮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俗仙,不吃饭不睡觉,在她这里是能够要了老命的。

    “哐当——”

    房门被猛然推开,芳草香气带着花香席卷而入,一个娇俏的青色人影越走越近,出现在姜兮半开半盍的眼中。

    突然,被子被猛然掀开,传来一阵凉意,接着,青衣女子拽着姜兮的手向上一抬,姜兮差点整个人都被她提起来。

    “兮兮,你怎么还不起床呀,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湫桐扯着她的大嗓门,朝着姜兮耳朵边吼道。

    那语气声调,像极了一大早叫她上学的老母亲。

    姜兮艰难睁开半只眼睛,环顾四周,哀叹一声,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哪里就日上三竿了,明明才天亮,让我再睡会儿,再睡会。”

    “你一个好好的神仙,怎会如此懒惰,快起来了。”

    湫桐见姜兮倒了下去,又伸手来拽她:“眼下暗沉如此严重,你莫不是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嗯?昨天晚上?见不得人?

    姜兮闻言,除了昨夜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一些不可言说的梦中画面,接踵而至,浮现在脑海之中。

    哦,好像是做春梦了。

    嗨呀,都什么年代,不过是少女怀个春罢了,不至于见不得人。

    只要以后绕着牧渊走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只要看不见,就当梦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甩了甩湫桐的手:“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单纯的没睡好罢了。”

    “真的?”

    湫桐将信将疑,安静地打量着床上那条腌制入味的咸鱼,随后开口:“早膳准备好了,你吃是不吃?”

    “什么!”

    一个咸鱼打挺,姜兮惊醒坐起身来,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眼睛,咽了一口口水,不可思议地望望湫桐,又望望窗外:“早膳?”

    姜兮快马加鞭的收拾一番,用粉饼将眼下的乌青掩盖一番,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好在聊胜于无,便随着湫桐匆匆去了殿后。

    眼下正值春日,殿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神麦麦苗。清风鼓动,卷起一层层绿色麦浪。

    早膳的味道夹杂着麦芽的香气,堪称行家的姜兮顺着味道一路向前。

    麦田中央有一处凉亭,走近看去,亭中正好矗立着一个显眼红影。

    “诶——你干嘛啊?”湫桐一把拽住了姜兮命运般的后脖颈,将想要临阵脱逃的姜兮拉了回来,不怀好意地笑着:“躲什么?”

    “哈哈,哪有。”

    姜兮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暗发苦:这世道太险恶,而她自己太善良,一颗端得清是非,明得了是非的七窍玲珑心,就这般轻易地被美食蒙骗住了。

    要是早点给她说,早膳是牧渊做的,她就是饿死也不来啊。

    现在她但凡看见牧渊的那张脸,脑中就会重新浮现出一些不便描述的画面。

    大意了,她本以为早膳是湫桐准备的。

    现在才堪堪想起来,湫桐早就说过自己几万年都没吃过饭,又怎会做早膳呢?

    思索间隙,湫桐已经推着她,来到了麦浪的凉亭之中。

    姜兮眼神慌乱,沉眸颔首,一抹霞光般的绯色不疾不徐爬上蓝衣女子的白皙面庞。

    目光顺着桌沿向上看去,桌上摆着几个食盒,食盒被红色法阵包裹了起来,法阵中从食盒中冒出的涔涔白雾,卷着早膳香气弥漫开来。

    “本尊用保温食盒做了黄金卷。”

    牧渊坐在桌边一角,单手撑着下巴,眉眼舒展好看,如诗如画,扬唇开口:“大家快尝尝。”

    话音刚落,姜兮眼中收敛的矜持端庄扫荡一空,发出了如狼似虎般的幽幽绿色。

    什么!黄金卷?

    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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