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概括:太史潇重建棋门村,太史冲拜师受武功。

    东方的曙光冉冉升起,却无法带给荒芜的棋门村一丝一毫的生机。

    逃难的村民们陆续返回,看着地上枯木连根的黑炭,已辨不清哪一具才是自己亲人或故友的尸体。他们没有仰天长啸,没有泪如雨下,只有劫后余生的长吁短叹。

    太史潇背着失血过多而极其虚弱的妻子,万幸的是妻子被帅天师下的一剂猛药保住了性命。孩子正躺在帅天师怀里酣睡着,颈上的项链挂着深紫色的石头,随着孩子的呼吸起伏在太阳下一闪一闪的。

    村民们明晃晃地看着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一家都活了下来,心里无限的悲愤终于被激发了。

    一个大块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叫虎头,本是村内一屠户,生性耿直,做事简单粗暴,他正因为家里那数十口禽畜被山火焚得一干二净,而今抬眼看到这祸乱的端始尚且未遭天谴,反倒是自己这无辜良民受此大难。他怒目横睁,一双环眼死死盯着太史潇一家,大喝道:“山火是你们家引起的,理应受到责罚。而今我棋门村八十一户人家均净身出户,我要你们在半年内还我们一片家园!”

    “对!”“说得太好了!”“就该这么做!”村民们齐声附和道。

    这时,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出来,身后迅速窜出来几个人扶住他。老人的衣物虽已被烧得破烂不堪,但从边角残存的布料上不难看出他是大户人家。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面露尊敬之色,太史潇面色也庄重起来,恭听老人的发言。

    老人道:“潇儿啊,天上神威,不可不从。老夫料想你是造孽太重触怒了天神,天神才下诏焚毁棋门村以示惩戒。饶你一命,是望你将功赎罪,洗净浊恶,我以村长之名,命你一年内重建棋门村,以遵天意!”

    原来那老人是村长!

    提到天神,材民们敬畏地跪倒在地,拜道:“天上神威,不可不从!”

    虎头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准许他一年内重建棋门村,宽以待人啊!”

    “哈哈哈!”一声清亮的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白袍老人坐于村口的大石头上。那老人姓白,名逸华,鹤发童颜,虽是年迈,但白发并无脱落的迹象,整齐地披在脑后。他是棋门村的象棋顶级高手之一,招数套路神鬼莫测,极善谋略,喜欢出奇制胜。象棋行家是不信天的,他们只求通过象棋领悟文武绝学,探世间万物之变化。都说得道之人并无完体,必有一缺,老人的右眼处仅有一窝空空的眼洞。村里有些小混混故意揭他伤疤,说他看东西只有一半,因此人送外号“白半边”。半边老人时常哀叹道:“我至少有一只眼睛是睁着的,而你们的双眼却都是闭着的。”

    半边老人对村长说道:“你那么信天,可是天可曾给过你半点恩惠吗?这世上总会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否则你也不会把一个破村长连干几十年了!”

    两位长者的对话,晚辈人可万万不敢插嘴。纵使村里人多数迷信,但是他们对半边老人蔑视天神的话充耳不闻。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但凡得罪了两位长者中的任何一位,都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村长和半边老人永远对对方保持一定的尊重,这也是他们的友谊能够长久的原因。尽管村长的信仰遭到了半边老人的无情批判,他也并没有与其争论,只是虔诚地下跪,拜道:“天命不可违!”

    半边老人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虽然不同意,但也尊重村长罚太史潇一年内重建棋门村的决定,这是出于村民对村长的服从。他转身离去,临走前还用古怪的眼神往太史潇一行人身上打量了一眼,也不知道他在看谁。

    一晃六年过去了,棋门村又有了八十一座茅草屋,虽然那场山火葬送了无数百姓的性命,但所幸没有一家断子绝孙,人们其乐融融地生活,生儿育女,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棋门村重建完毕的那天,太史潇绕着全村走了一圈又一圈,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但是全村几乎没有人对他歌功颂德,反而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会沾上厄运。更有甚者在小孩夜啼的时候唬他:“再哭,当心太史家用雷劈你!”小孩止住了号泣,吞吞吐吐地哽咽了一会儿,便再不敢出声。

    太史潇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在乎。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感慨地摸着木门。六年过去了,每日的苦力早已压弯了他的脊梁,寒风似刀,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岁月的沧桑。儿子来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奇怪父亲今天并未劳作,反而有心思在家门口发呆。太史潇木然地转头望着他的儿子,若干年后,这个年轻人的青春朝气还会生生不息吗?太史潇寻思良久,憋出了这样一句话:“人有冲天之志,还有一股子冲劲,才能无往不至!”

    “半文盲!连话都学不明白!”帅天师走到太史潇身边。看得出来,他很反感这种半文言半白话的说话方式,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帅天师的模样与六年前无异,时间似乎对他毫无意义。

    太史潇看到帅天师,面露感激之情。重建棋门村的重担,帅天师帮他担起了一大半。打地基,垒墙,盖房顶……帅天师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游刃有余地在村里和山间行走着。寒冬腊月之时,百姓无避寒之所,帅天师就熬下了一大锅草药汤,百姓喝完以后,无不体内发热,大汗淋漓。这个冬天,竟比往年过得更快了。

    因此,百姓对帅天师无不敬重,就连村长也对他爱戴有加,再加上他这一身高明的医术,完全填补了在大火中丧生的医官的空缺。此外,帅天师的棋艺也凌驾于棋门村的诸多高手之上,竟与半边老人不分伯仲。棋门村的大名,响彻了整个北海湾。

    太史潇怎么说也算是棋门村的一员,自然也跟着棋门村沾光,他微笑道:“以后这孩子在棋门村耕种劳作,外人也会高看一眼的。”

    帅天师收起了笑意,郑重地摇头说:“不,棋门村还是太小了,大丈夫纵也天下横也天下,自当怀有冲天之志,冲州过府,方不负此生!”

    太史潇失笑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多年了,可怜老夫膝下仅此一子,怎舍得放手啊……”果真是岁月沧桑,太史潇已用老夫自居了。他深深叹气,转身进屋,步子越走越快,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

    帅天师蹲下身去,牵起孩子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山上逛逛。”

    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对帅天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平日里也深受他的照顾,此时自然是心情愉快,拉着帅天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一路上,百姓们无不对帅天师行礼,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帅天师一一点头微笑,倒是与他牵手的孩子饱受了百姓的冷眼。人人皆知,这孩子刚一出生就毁了整个村子,堪称是千古第一大祸星,就连上次看到这么有破坏力的人还是在上次,与他相比,他爹太史潇都黯然逊色了几分。

    孩子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帅天师从小就教过他:“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们在那些不会飞翔的人眼里,飞得越高就越是渺小。”诚然,少年隐忍的心性,便早已练就了。

    上山以后,世俗的喧嚣荡然无存,碧水蓝天,苍树劲草,鸟语花香,大自然的奇妙,盖过了山火的咆哮,赐给了万物生机。

    日上三竿,飞禽野兔便很少见了,三千大千世界似乎只有太阳一枝独秀。这时属实不是上山的好时机,打上山以来,帅天师就松开了牵着孩子的手,让他接受磨练,山路曲折,烈日炎炎,孩子爬得吃力。但反观帅天师是走得神清气爽,大步流星,还从不回头瞥一眼孩子。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骨子里透着他爹的那一股韧劲儿,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一句软话,硬是扒着岩块向上攀爬。

    半山腰,茂密的松柏为他们撑起了伞,帅天师找了一块算是平整的岩石,也不拍打上面的泥土,直接坐了上去,并对着孩子说:“歇会儿吧。”

    远处,孩子颤抖着双腿,顽强地爬了上来,坐在帅天师的身边。帅天师看着他被石片肢解的衣服,笑道:“看来你晚上回去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他笑得是那么的慈祥。

    “……”

    “孩子,怪我吗?”

    “不怪。

    “那你为什么不搭理我?”

    孩子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拂去脸上的汗珠,但随即脸上又湿了一片,他咧开嘴,笑道:“累了,说不出话。”

    帅天师深深地望着这个孩子,又将目光放在了他的紫石项链上,过往的记忆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它们就在昨天发生过一样,那么的深刻,那么的催人泪下。帅天师不住地感叹道:“真像啊!”

    孩子顺着帅天师的目光,看向他的紫石项链。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标志,他爹也是封建迷信之人,始终认为这石头是不祥之物,几次想要丢掉它,但都被帅天师阻拦下来。有一次,他爹趁着夜色,将石头偷摸地扔进了山沟里,回来就看到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不一会儿就浑身抽搐,晕了过去。他娘就搂着孩子不住地责骂他爹,说他爹手欠,总是打这石头的主意,弄不好孩子跟他们阴阳两隔也是有可能的。但他爹倒犯了难,这山沟是活人出不去死人不敢来,自己也没那胆量去阎王爷的地盘讨羹吃,就这样,老两口干瞪着眼睛坐到了天明。

    黎明时分,帅天师闯进了太史家,将紫石项链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老两口的震惊不必再叙,倒是孩子悠悠地睁开了眼。只不过自那以后,孩子倒添了一个情绪过激时就会浑身痉挛,口吐鲜血的毛病。太史潇管这叫从阎王爷那里买来的通行证,帅天师则称之为“天降大任多磨难”的表现,至于孩子的娘,这几年总是担惊受怕,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情。

    二人各怀心思,良久,帅天师开了口:“孩子,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太史冲吗?”

    太史冲朗声答道:“知道,因为我爹复姓太史,并取冲天之志,冲州过府之意,得出冲字来。”

    帅天师点头微笑,又问道:“那你可知这石头的来历吗?”

    太史冲疑惑地问道:“这不就是一块伴随着我出生的石头吗?”

    帅天师摇头道:“也对,也不对。此物唤作天机石,世间仅存十二颗,分别代表着自然界的十二种元素。携带者可通过天机石去汇聚与之相对应的自然能量,天机石遇强则强,修为高者甚至能运用这股力量击杀敌人。而你身上的这颗天机石是雷石,能汇九天落雷之力使出天诛,”帅天师顿了一下,感叹道,“那威力,无穷无尽啊!”

    太史冲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帅天师深深地望向远方,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躲闪之意:“我年轻时游历天下,有幸看到过一次天诛,那招数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嘿嘿,凡人还修炼不来呢……”

    太史冲想了一下,问道:“那既然这颗天机石在我身上,那你怎么还能看到别人引动神雷呢?”

    帅天师颔首,对太史冲的思维表示满意:“不错,天机石是在你身上,但是你可知道,人生代代,稍纵即逝,但这天机石不失不灭,上一任主人走了,它会为自己寻找新的主人,而往任主人的魂魄会被封印在这天机石里。这或许就是一种永生吧,战魂不灭啊!”

    太史冲捧起了天机石,他从未觉得这颗天机石像今天这样沉甸甸的,里面无数的战魂,是否都在日夜观察着他?那些战魂生前都是干什么的呢?是救苍生于水火的大侠,赤诚忠心的大将,还是指点江山的领袖呢?无论是谁,拿自己与他们相比,都显得自己太渺小了,不过是沧海一粟。

    帅天师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问道:“孩子,你愿不愿意让我激发你的潜能,纵横天下啊?”

    太史冲犹豫了一下:“我愿……”但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愿意!”

    帅天师诧异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史冲,问道:“为什么?”

    太史冲低下头,帅天师从他的动作里敏锐地察觉到他说的是违心的话。太史冲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出去闯荡,那我爹娘又该如何呢?乌鸦尚且知道反哺,儿女更应心怀仁念!”

    “此言差矣!”帅天师摇头,“我和太史潇也算是有几年交情了,他虽然嘴上说希望你继承祖业,安守一隅,做一个平凡人,过好安稳的日子,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愿你成就功名大业的。当初我给你取名时所言的冲天之志,冲州过府云云,恐怕是他这辈子最信服我的一句话。”

    帅天师蹲下来,拍着太史冲的肩膀,郑重地对他说:“孩子,下面我要对你说的话,你要牢记在心间,永生永世莫要忘记!成大事者永远要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历史的车轮之前,永远以大局为重,永远以仁心向善!你记住了吗?

    太史冲肯定地回答:“我记住了!”

    “重复一遍!”

    太史冲复述。

    “你能做到吗?”

    “我尽力。”太史冲的语调仿佛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问你能不能!”

    “我能!”太史冲抬起头,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好!”帅天师满意地站起来,说道:“不过我现在的任务是先让你立于不败之地。自古以来,我们平民阶级向上攀登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文,二是武。相比之下,我推荐你学武。一来我们棋门村虽是棋弈圣地,但是诗书的教育普级度却低得出奇,就算是毕生苦练笔墨,也未必能赶上中原弟子分毫;二来虽然眼下天下还算太平,但是在风吹草动中仍能感觉到时局动荡。一旦诸侯争霸,除了真正能够运筹帷幄的奇才,剩下的文臣只能像赌博一样站队,只不过赌的不是钱,而是命。而武将则不同,首先你自己能自保,然后再去积攒自己的势力。与王公贵族不同,你选党羽要从基层入手,树越是向往高处,它的根就越要向下。当你的势力足够强大时,这天下你也可以争一争了。总之,你只有自身强悍,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你明白了吗?”

    “是!”太史冲答道,然后用手仔细掸了掸岩石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对帅天师说道:“师父请上座,弟子欲行拜师礼!”

    “不,我要你先去完成一件事。”帅天师指着山顶说道,“你只有登上山顶,才有叫我师父的权力。”

    太史冲从半山腰仰望着山顶,这一段路村里没有任何人走过,地势极险,灌木丛生,百兽嘶鸣。但是帅天师激起了他纵横天下的欲望,欲治国,修身为本。仗剑天涯的梦,需要披荆斩棘;男儿心中的路,需要乘风破浪。

    “拼了!”太史冲暗自叫劲,向山顶发起了冲锋。

    傍晚时分,一位稚嫩又不失坚毅的孩童郑重地向一黄袍男子跪拜行礼,虽是苍茫黄昏,但在这位孩童心里,尤如一道拂晓的光,一个崭新的时代也将由此开启。

    黄袍将孩子扶起来,眼里闪烁着对新星升起的期冀。帅天师对他说:“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纵使你陷入绝境,也绝不能向敌人屈服,这是做人的骨气,更是傲气!”孩子站在这深入云端的山顶,感叹着大自然的神通,苍天仿佛蕴含着龙脉,颇有吞云吐雾之势。但当他看向脚下时,他赫然发现,这山顶并不像从山下那样尖锋,谁能想到,天罡山里竟暗藏着一处山谷,山谷里盖着一座大气横陈的紫色宫殿,里面有数十名弟子拔剑切磋,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跃出山谷,呼啸的剑气硬是将太史冲逼退了几步。帅天师抱着太史冲一跃而下,眨眼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将不怒自威的气场迸发出来。练功的弟子们急忙插剑,对帅天师抱拳行礼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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