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想去见她。
在脱险之后，第一时间他便想告诉她。
但他没有。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死，也确实侥幸活了下来。
这也就证明，不管未来究竟走向何方，他死亡的节点都不会改变。
不会死就是不会死。
同样的，若真的到了死亡关头，不论他怎么挣扎，都必死无疑。
这一点，叫他绝望不已。
因为这就证明，江蓁蓁也依然会在那个节点死去。
即使他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也一样。
最终，他还是决定，在她死前，再见她一面。
至少，这一次，不会再让她死得那样屈辱了。
想到这里，云斯的眼神悲伤了几分：“蓁蓁，这一路过来，辛苦你了。”
他想说的话很多。
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蓁蓁——”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脖子就被咬了一口。
“嘶——”
一低头，便见那小姑娘双手叉腰：“下一次，你若是再敢失踪，我就弄死你！”
下一次吗？
他们，还有下一次吗？
云斯看着她，强扯出一个笑：“可蓁蓁，若我不是失踪呢？”
若他真的死在悬崖之下了呢？
“那我会给你收尸。”
好歹，尸体得留下。
云斯轻笑，拥住她，蹭了蹭她的脸颊：“好，以后一定不会了。”
“嗯。”
婚后十天，云斯的心一直提着。
生怕江蓁蓁出意外。
好在，没什么事情发生。
在她死亡节点这天，云斯推掉了所有事情，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即使他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无法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去死。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已经入冬，天很冷，干冷的风打在脸上，像是刀刃一般，刮得人脸生疼。
“云斯，你看，山上的梅花开了！”
还不等云斯有所反应，江蓁蓁便牵住他的手，笑吟吟地开口：“你喜欢梅花吗？”
云斯压下心底的悲切，勉强笑了笑：“嗯，喜欢。”
山上梅花开得极好，漫山遍野，美不胜收。
一个不察，江蓁蓁便从他的视线里内消失了。
“蓁蓁！你在哪儿？！”云斯惊慌不已。
“这儿！”远处一棵红梅树下，小姑娘冒出头，朝他招手，“快过来！”
云斯松了口气，刚要走过去，就见江蓁蓁摔了一脚，朝后仰头而倒。
她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云斯瞳孔猛的张大：“不要——！”
他张皇失措地朝江蓁蓁跑去，却因为腿脚发软，刚跑几步便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朝前跑去。
就在这时，那石头下冒出了一个脑袋。
“疼死了——”
原来没摔在悬崖下，而是被石头挡住，看着像是摔了下去而已。
失而复得，云斯再隐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了她：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江蓁蓁疑惑，刚要问，就见天空下起了雪。
雪花飘落在红梅上，又落在她的鼻尖，凉悠悠的。
当云斯很不容易缓过来，一抬头，便对上江蓁蓁弯弯的眉眼。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笑了：“云斯，下雪了。”
云斯心尖颤动：“嗯。”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天江蓁蓁竟并没有出事。
往后几十年，依旧安安稳稳。
劫数，原来是可以躲过去的。
或者说，是因为她来了，所以，他躲过去了，她也躲过去了。
幸好，她来了。
可人生老病死，总归有散的一天。
云斯葬了江蓁蓁后，便跪在佛前，衰老沧桑的脸上，满是恳求：
“请让轮回，不要结束。”
曾经他死都不愿再经历的轮回，现在在他看来，却成了救赎。
只要能再见江蓁蓁一面，怎么样都行。
就算是永生都无法从轮回中抽离出来，也无妨。
……
云斯断了气。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跪在三公主的房门口。
一抬头，那一身桃色长裙，刁蛮任性的小姑娘便朝他走来。
……
“国君，驾崩。”
死前，他似乎，做了一个不愿再醒来的梦。
……
小红怀着满腔爱意来到东国，却发现，云桥妻妾成群，后院美人无数。
她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却很快打起精神。
她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后院那些女人，哪里比得上她？
要知道，云桥可是说过，永不会负她的。
想到这里，小红羞怯不已，装扮一番后，背着行李，去了五皇子府。
“哪里来的野丫头，还想见五殿下，简直是痴人说梦！滚滚滚！”
小红自然不愿离开：“你们通报一声吧，殿下一定会见我的。”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死你？真以为殿下什么人都见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是，云桥后院里女人众多，看上去不怎么挑。
但那些女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美人。
至于小红……她还不够看。
“让我见见殿下吧……”
侍卫见她胡搅蛮缠，便恶狠狠地将她打走了。
小红自然不肯罢休，死赖在门口不愿离开，于是又遭到了毒打。
到最后，侍卫都不愿搭理她了，只要她一来，便直接用脚踹。
这天，云桥刚出门，小红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猛地冲了上去：
“五殿下，是奴婢啊五殿下！”
此时，小红披头散发，云桥竟没能认出她来。
“是奴婢啊，奴婢小红！”
云桥没想起来。
小红面色一白：“奴婢……是三公主身边的丫鬟小红啊。”
“哦，是你啊。”云桥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落得如此地步了？本皇子不是让你守在公主身边吗？”
小红僵在原地。
先前所有的坚持和倔强，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泡影。
什么海誓山盟。
什么情投意合。
什么永不负她。
都是假的。
小红深吸一口气，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奴婢被公主赶出来，所以专程来投靠殿下的，殿下，殿下说过会和奴婢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云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既然被三公主赶出来了，那小红就是没有用处了。
一旁的侍卫察觉到云桥的不耐烦，上去就是一巴掌：“滚开！殿下的轿子也是你能拦的？”
说着就让人打了小红二十板子。
小红千里迢迢来到东国，本就疲惫不堪，加上先前又遭了几顿毒打，再受这二十棍子，人立马就不行了。
从头到尾，云桥都没为她说一句话。
这是个冬天，寒风凛冽，将她的心也给冻住了。
小红衣着褴褛的被扔在地上，屁股被打得满是血。
下雪了，落在她暗红的衣衫上，颇有几分凄凉。
路边有人点起了红灯笼。
小红蜷缩在街角，一如她幼时被丢弃时那天。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衣着桃色长裙的小姑娘，正拿着一块热腾腾的大包子，笑吟吟地朝她走来：
“诺，小红，这是留给你的。”
小红眼眶泛红。
原来，在这世上，将她放在心上的。
从头到尾，就只有三公主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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