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煜进屋时,顾奶奶已经离世。
江蓁蓁坐在地上,脸贴在顾奶奶的手掌中,闭着眼,脸上看不出来喜怒。
她就那样坐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敢出声。
也没有人敢让她离开。
要知道,刚才所有人可是见识过她的杀伐果断的。
现在,谁还敢找死的靠近她?
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江蓁蓁整整坐了一天,顾煜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先吃点饭吧,你应该饿了。”
江蓁蓁猛地睁开眼,杀气四溢。
但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她紧绷的神经立马了松懈下来。
她将头倚在他肩头,很是疲惫地闭上眼,手却不肯松开顾奶奶的手。
顾煜抿唇,握住她的手:“放开吧,我们得送奶奶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江蓁蓁的手在颤抖。
她很少如此失态。
“你这样,奶奶她走得也不安生。”顾煜轻声细语,“她那么疼你,若是知道你这么难过,她得多不放心啊?”
江蓁蓁睫羽微颤,许久才终于松开了顾奶奶的手。
她将头埋在顾煜的怀里:“顾煜。”
“嗯。”
“我饿了。”
顾煜笑,揉了揉她的长发:“想吃什么?”
江蓁蓁打起精神:“粥。”
阿蜉熬的粥,是最好吃的。
顾奶奶的葬礼,是江蓁蓁亲手筹办的。
顾大伯醒过来,得知此事,气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筹办葬礼?呵,不就是为了争遗产吗?她倒是会做面子功夫!”
他作势就要去找江蓁蓁理论。
“大哥,你还是别去了。”顾二立马拦着她,“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上一次你就险些死在她手里了。”
而且,因为有顾煜的维护,他们还不敢声张。
只能干怄气。
“她倒是敢!你没听医生说,她根本就不敢杀我,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否则,我早就死了。”顾大伯不信这个邪,“你等着吧,我非得让她好看不可!”
于是,顾大伯强行要求出院,匆匆去了葬礼上。
葬礼上人很多。
可灵堂前,就江蓁蓁一人。
她也不是跪着,只是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
她这副懒懒散散的作态,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灵堂不吉利,本来也没人愿意过去。
江蓁蓁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不靠近的理由。
“这哪里是来守灵的!你没看见她那优哉游哉的表情?简直不像个东西!”顾大伯更气了,“她这是拿到遗产,连装都不愿装了!”
他很肯定,江蓁蓁是个手段高超的恶毒女人。
顾二见江蓁蓁这副做派,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顾大伯气势汹汹地就走了上去:“江蓁蓁,你这是在干什么?在灵堂前,坐没坐相的,成何体统?!”
江蓁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顾大伯就顿在了原地。
那是怎么样可怕的眼神啊!
她分明淡漠地坐在原地,可那一瞬间,顾大伯就是感觉自己身处地狱。
他的身旁,全是她手中的尸体。
鲜血淋漓。
人间地狱。
顾大伯咽了一口唾沫,勉强继续说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觉得我说得不对?”
江蓁蓁又抿了一口茶:“再闹,我就杀了你。”
她声音很淡。
可能因为连着几天熬夜,嗓子也有些沙哑,脸色更是惨白虚弱。
但,杀气十足。
这一次,顾大伯才真切地相信,江蓁蓁是敢杀人的。
也敢杀他。
他声音几乎是瞬间就软了下来:“你……那日为何不杀我?”
“脏。”
顾大伯僵在原地。
江蓁蓁话没说全,他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觉得,他的血,脏了顾奶奶的房子。
而现在,灵堂前,她却是不介意用他的血来祭祀的。
顾大伯再不敢闹,滑溜溜地回了医院。
顾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顾大伯这副见鬼了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江蓁蓁的可怕之处?
自然也不敢上去找麻烦。
他们俩都不敢动了,其余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更加不会去讨嫌了。
不过背地里的闲话,却一点不少。
“你们听说了吗?这江蓁蓁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让老太太将所有的遗产都给了她。”
“呵,不然你以为,她这十年来,几乎日日都陪着顾奶奶是干啥?”
“分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遗产去的!”
“就是,不得不说,她这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要是早知如此,我也常来陪着老太太了,说不定也能分点遗产。”
这调侃的语气,叫众人都笑了。
秦恬听到这话,嘲讽一笑。
这些人,是真把顾奶奶当老年痴呆呢?
他们倒是想陪着顾奶奶,但,人让他们进来吗?
就连她,因为害了江蓁蓁一次,这十年,一步都没能踏进来。
至于他们。
他们算些什么东西?!
秦恬朝躺在灵堂里,似乎睡着了的江蓁蓁看去。
所有人都说,江蓁蓁骗了顾奶奶。
但她却知道,顾奶奶是真的很喜欢江蓁蓁。
正好顾煜在一旁,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哎,也怪不得人说,嫂子这人吧,实在是有点不争气,怎么能在灵堂睡着了呢?”
“这叫谁看了,不得说她一句不懂事啊?”
秦恬这几年,可谓是成熟了许多。
顾煜看了江蓁蓁一眼,摇了摇头:“她没睡着。”
“啊?”
“她在哭。”
……
顾煜知道,江蓁蓁根本不在意所谓的遗产。
但他还是没想到,江蓁蓁居然会将近百分之90的遗产,都捐给了慈善基金。
外人都说她在做样子。
顾煜也笑:“这剩下的钱,你打算捐给谁?”
“不捐了。”江蓁蓁捧起他的脸贴了贴,“这些钱,得留着。”
“嗯?”
“不然,我拿什么养你呢?”
顾煜失笑:“没想到我竟有吃软饭的运气。”
“可不是,得亏你是遇到我了!”江蓁蓁笑,“所以,你得一辈子都陪着我才行。”
顾煜求之不得。
只是这一辈子,比他想象中的要短。
等孙翊赶到顾家时,顾煜正坐在灵堂前,弹着一把哑琴。
没错,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是在弹琴吗?为什么不换把能弹响的?”
顾煜垂眸:“这琴,原本是能弹响的。”
只是她死后,就再也弹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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