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爷爷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道:
“秋白,你不要多想,就当她是个客人就好了,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江蓁蓁抿唇。
客人么?
要说起来,夏爷爷对她,确实像对客人一样,客气,但疏离。
夏禹却一句话没说。
江蓁蓁是他弄丢的,说不定真遇到了危险,他现在很愧疚,心里只想怎么挽回这个错误,自然没心情去安慰夏秋白。
“我去找她吧。”
夏禹起身,打开了门,没想到江蓁蓁就站在门外。
与温暖光亮的屋里不同,江蓁蓁站在黑暗中,屋里的光,浅浅的落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像个外人了。
她额头上冒着汗,校服外套脱下,系在腰上,鞋子也被磨破了,似乎走了很远的路,头发被汗水打湿,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虽说狼狈的是江蓁蓁,但心里不安愧疚的,却是夏禹。
夏禹有些紧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那江蓁蓁该不会把夏妈等人的话,都听到了吧?
本来他没觉得那些话有什么,但一想到江蓁蓁可能听到了那些话,他就有些不自在了。
夏禹不敢问,只是让江蓁蓁赶紧进来:“你……怎么回来的?”
江蓁蓁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强:“走回来的。”
……才怪。
她是个傻逼才会走回来。
她身上虽然没钱,但有饭卡啊!
饭卡是校园一卡通,不论在小卖部还是在食堂,都是可以买东西的,饭卡里的数目相当可观,用饭卡去小卖部换点零钱,很难吗?
既然有钱了,打个车很难吗?
不过为了晚一点回来,江蓁蓁还特意在外头吃完饭,去旧书店淘了几本初中的书后,才慢悠悠地打车回来。
至于头发上的汗水,其实是她故意往头发上抹的水。
被磨破的鞋——这鞋质量超好,别说她没走路,就算是真的走回来,也根本磨不破。
之所以现在被破了,当然是她专门用石头磨的。
为的,就是让夏禹愧疚。
果然,夏禹脸色愈发不自在,他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走回来的?”
他的内心,被巨大的愧疚感折磨着。
但他没有道歉。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道歉。
但他对江蓁蓁的态度,却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你肯定饿了,先吃饭吧。”
随后转头看向屋里:“妈,江蓁蓁回来了。”
屋里几人都在安慰夏秋白,本来气氛还挺温馨,听到这话,温馨的氛围瞬间消散一空。
几人要么尴尬,要么生硬地看着门口,都不想承认自己对江蓁蓁居然疏忽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江蓁蓁走丢,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去找她,而是待在屋里安慰夏秋白。
这这多少有点过分。
但跟夏禹一样,他们都是长辈,而且在他们眼里,自己比江蓁蓁光鲜且高人一等,怎么可能放低尊严跟她道歉?
所以都梗着脖子,没有出声。
“你去哪儿了?”夏妈倒打一耙,“居然这么晚才回来?”
之前江蓁蓁对这个家没啥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显得格外淡漠冷情。
夏妈以为,以她的性子,在遇到这种不公平待遇后,一定会大闹特闹一番,所有人今晚都别想好过。
一想到这里,夏妈就觉得头疼不已。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江蓁蓁不仅没吵闹,相反,还很温顺乖巧地低着头:
“对不起,今天是我没看好时间,出来得晚了,想必就是因为这样,哥哥才会以为我已经回家了,所以没等我,请你们不要怪他。”
她声音很怯懦,还带着一丝哭腔,似乎受了巨大的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自己拼命地忍着。
即使如此,她还在为夏禹说情,简直懂事极了。
那怯生生的模样,多少有些心酸。
夏妈愣住了,夏禹也愣住了,险些被愧疚吞没。
“我……我也没怪你。”夏妈冷冷的斜了夏禹一眼,却没有责备他,只是让江蓁蓁进屋,“先进来吃饭吧。”
是,夏禹是有点过分,不仅将江蓁蓁丢在学校,而且还说了那么多颠倒黑白的话。
换做这个人是夏秋白,夏妈铁定要打烂他的屁股。
但不巧的是,这个人是江蓁蓁。
江蓁蓁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即使她现在委屈到了极致,夏妈也不想为她说话。
没办法,她就是做不到去在乎这个又丑又没养在身边的亲生女儿。
“嗯。”江蓁蓁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的应声,走过去坐下了。
夏秋白这才从震惊中回神。
如此温顺乖巧……她还是江蓁蓁吗?!
那个在食堂说,要夺走她一切的时候,江蓁蓁可嚣张张扬至极!
等一下,这该不会是江蓁蓁的伪装吧?
难不成,她已经开始计划夺走她的一切了?
夏秋白心口一颤,不安极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递给江蓁蓁一张纸:
“蓁蓁,给,擦擦汗吧。”
江蓁蓁道了声谢,红着眼眶接过纸,低头擦着。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又让人讨厌。
之前江蓁蓁淡漠冷情,夏妈觉得江蓁蓁不懂事,现在江蓁蓁温顺乖巧,她又觉得她小家子气,总之,怎么看都不顺眼。
索性就不看了。
但江蓁蓁压根不在意夏妈的看法,她现在主要攻略的是夏禹,夏妈怎么看她,根本就无所谓。
只要夏禹的愧疚到位了,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事实上,夏禹现在还真是愧疚得有几分窒息。
如果江蓁蓁大闹一场他还会好受一点,以她那彪悍暴戾的性子,肯定会让他最后一点尴尬都消失殆尽。
可问题是,江蓁蓁没有闹,只像个受伤的蜗牛,卑微而又倔强的只想缩回自己的壳里。
她可是江蓁蓁啊!
上午还揍得他满脸包的江蓁蓁啊!
越是如此,夏禹就越是不自在,时不时就朝江蓁蓁看去。
江蓁蓁只吃了一口饭,而后就低着头起身: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你们慢慢吃。”
说罢,乖巧地背起自己装满书的书包,摇摇晃晃地朝楼上走去。
她走路的姿势有几分怪异。
应该是脚被磨破了,所以上楼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靠在扶梯上。
那柔弱无助的背影,叫夏禹良心上愈发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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