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月宫跟青璇的想象不同,她想象中的月宫,该是荒凉的,冷寂的。
可原来这里也有琼楼殿宇,这里的殿宇都是美玉,晶石所造,看起来晶莹剔透。宫里遍植月桂树,四级常开不败。
传闻中有玉兔捣药一说,证明这月宫之中,必定有仙草芳植。原来月宫也不是多么孤寂的地方嘛。就是人少了些,没什么消遣。但玉帝又没有禁止嫦娥外出,她完全可以无聊了出去找朋友闲聊几句,再回这月宫。嗯,以后她也可以时常来找嫦娥聊天喝茶,再带些人间的特色吃食,这样嫦娥应该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没想到广寒宫这么漂亮。”青璇夸赞道,看到不远处有只小小玉兔在探头探脑,她身形一闪,转眼人就到了玉兔身边,把兔子抱起来。“这就是你的玉兔吧,看起来真可爱,这几千年一直是它陪你在广寒宫住着吗?”
一瞬间,青璇觉得这里简直是她理想的居住之所。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嫦娥会觉得寂寞,是因为爱人不在身边。
通天不过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而嫦娥跟爱人分离了上千年,这样的思念和孤单,只怕能杀死人吧。
“嫦娥,你这里看得见碧游宫吗?”蓬莱不在天庭,却也不在人间。应该是看不到的吧。
果然,嫦娥摇了摇头。“昆仑和蓬莱四周有结界守护,除非亲至,否则其他任何地方都是看不到的。”
虽然心里知道答案,但听到嫦娥的话,青璇还是有些失望。
“你方才不是说,广寒宫的玉树都死了吗,可否带我去看看?”传说中,广寒宫玉树乃是盘古的睫毛所化,所以天庭非常看重,此番玉树都死了,也不知道嫦娥会遭受什么惩罚。
金粼到底想干什么,要给她传信,直接叫个人传就是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把玉树全弄死了,到头来还要害得嫦娥受罚。
想到这里,青璇心中升起几分歉意。“要不是因为要给我传信,那人也不会毁了玉树。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小师叔别这么说,那人要害死玉树是他的想法,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时间万般事都能推脱到你的头上吗?”嫦娥美拒绝青璇要看玉树的想法,带着人很快来带玉树林。
玉树很漂亮,像是冰雕出来的,还会开出淡蓝色的花,现在花落一地,玉树上也都传出一阵死意,整片玉树林全都被死意笼罩,想必再过不久,这些死去的玉树,就会像普通的树一样,只剩下枯木断枝了。
她上前仔细查看了每一棵月桂树。这些树都是被抽干生命力死的,盘古的睫毛,父尊,生命力
青璇心里升腾起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想法,金粼难道是想,复活古尊?
可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她匆匆向嫦娥告别,想要去碧游宫找通天说这件事情。可还没飞出广寒宫,有一股无形屏障将她狠狠震飞。
青璇不意有此一遭,被那股力量震得后退好几步。
“这是太阴结界。”嫦娥伸手感受那道屏障,掌下流淌着熟悉的太阴之气。广寒宫是太阴之气最盛的地方,结界已成,便是她也不能破,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广寒宫里悄无声息做那么多事?
“小师叔,现在只怕出不去了。这是太阴之气凝结的太阴结界,要想破界,只能借助太阳真火。可我们困在此处,无法向其他人求助。”
青璇当然知道他们无法求助一人,可如果她的猜想没有错,金粼想做的事不仅仅是挑起战火,他要做的是灭世,他要毁灭这个世间,让父神盘古重生!
如果太阳真火可以烧毁结界,那她的混沌莲火呢?可不可以?
掌心一朵青色火苗出现。飞向结界,可这结界非但没有被莲火焚毁,反而在莲火的焚烧下愈发凝实。青璇忙把莲火收回体内,心中升起无尽的挫败感。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一次她都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就算她现在开始努力修炼了又有什么用,就算她猜到了金粼的目的又有什么用,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小师叔”
“嫦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青璇打算嫦娥的话,转身回到玉树林,看着那片死气沉沉的玉树,她忽然有点想哭。
大约是继承了造化青莲记忆的缘故,她对父神盘古有着不同的依恋,在混沌池的无尽时光中,盘古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只是他受够了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选择劈开这天地。
金粼现在想要毁灭天地换父神回来,可他根本没有想过,父神到底想不想回来,重新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无尽孤寂的世界。
“父神,我还是太弱了,我该怎么阻止他呢?”
“父神,我很尊敬您,我也很想您能够回来,可这不该是建立在毁灭这个世界的前提下,父神,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青璇就坐在玉树下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月亮落了几回,她却依旧在原地坐着,只看着那些玉树从晶莹剔透的模样,变成灰败的石块。
原来月亮上是看不到日出冬落的,这里跟天庭就像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里没有昼夜,没有四季,雨雪。青璇这才明白自己先时的想法果然很天真。竟然还觉得这里是个好去处。
嫦娥刚刚飞升上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心情。
“嫦娥,你刚刚飞升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糟透了?”青璇开口问。
这几日嫦娥经常会在不远处看着她,现在,她就站在那里。
“有过,当时,我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那时候的我在想,如果我把这里毁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我不见了这么久,后羿是不是很担心我?”
“那后来呢?”
青璇没有回头看她,始终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我砍了很久的桂树,可是桂树长得太快了,我一斧头砍下去,刚□□,它就又长好了,我砍了很久,连一棵桂树也没有砍倒。后来我就不砍桂树了。”嫦娥走到青璇身边坐下。
“不砍桂树了之后呢?”青璇问。
人跟人的处境可能都是比较得来的,虽然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可嫦娥的经历比她还要糟糕的多。可是嫦娥没有选择放弃。
“不砍桂树,就开始拆房子啊。”嫦娥十分难得地朗声大笑,很难相信这是冷静自持的嫦娥仙子的笑声。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疯,你更不知道这广寒宫的宫殿有多坚固。这么大的斧头”嫦娥伸手比划着。“很重的斧头,就用斧头的背面,我本来想,就算是石头,也该砸碎了吧。可是没想到,我那一斧子下去,不仅宫殿丝毫无损,我的手还被震出血了。”
“我不信邪,一斧头又一斧头的敲,最后我的手都不能看了,可这些宫殿还是完好无损。”
嫦娥深处两只手,有些自嘲地笑:“现在看这双手多漂亮,可我一直记得它们满是裂口和鲜血的样子,那是最初的我,最不肯放弃的模样。”
“那后来又为什么放弃了?”青璇终于把目光从灰败的玉树中收回来,看向嫦娥的双手,纤纤细指,莹白如玉,确实很漂亮。难以想象像嫦娥这样的人,会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世人眼中的嫦娥仙子该是高洁无垢的模样,而不是,一个只想逃离月宫的疯子。
“大约是,时间太久了吧。”嫦娥淡淡道。“我以为我会一直坚持下去,我一定不会放弃,可原来有时候,放弃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后裔死后,广寒宫里落了一盏天灯,那盏灯什么也没写,可嫦娥知道,那一定是后裔放的天灯。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试图离开。直到后来,广寒宫里来了一个叫吴刚的人。他也砍了很久的玉树,比她要久得多。从那之后,她开始在吴刚的指导下修炼,再后来,她就成了广寒宫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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