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里三步之外,连神识都无法窥探,所以刚进入红雾之中,通天就一直抓着青璇的手不放,青璇以为他害怕,蹲下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别怕,没事的。”
陆压见状,嗤之以鼻。这小子仗着模样变小,就知道欺骗单纯小姑娘,也不怕人笑话。
他才不屑去拉小姑娘的手呢!
说是这么说,陆压却没想过就算他想拉,青璇也未必让啊。
为了避免几人走散。青璇随地捡了根树枝让陆压牵着,嗯,她发誓她在陆压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
嫌弃归嫌弃,陆压还是抓住了那根枯枝。只不过,青璇是徒手,而他手里还垫了块方巾,看得青璇一脸无语,这别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少爷吧?
红雾中很安静,几人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可其余的飞鸟,虫鸣都没有半点动静。越是安静,三人越是觉得前路危险。
忽然,青璇看见一截断绳静静躺在枯叶丛中,是早上被拉断的那根麻绳。青璇快走两步把绳子捡起来,绳子只有一米多长的一小段,一侧尾端看着像是被锋利之物切断的。只是不知道是被阿爹自己割断的,还是有其他人下了手。
“既然断绳在这里,周边应该还有其他线索,别担心。”因为一直拉着青璇的手,通天能清楚感觉到她在害怕。陆压上前将绳子收起来,没有说话。
青璇现在看不见,可是他们却能清楚看到这截断绳上的灵力残余,这片雾里一定有什么非人的存在。雾海很大,青璇三人在迷雾中走了很久,都没有再发现什么。青璇原本担忧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如果她找不到阿爹,甚至,如果阿爹已经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期然,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出现了。不住在耳边回荡着。陆压和通天具是一惊,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可以的气息。这雾中飞鸟虫鸣俱绝,可这人的声音分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若非是此片雾海的主人,便是有大能之人。
三人循着声音往前方走去,他们的脚步不慢,却也绝对称不上快。这雾海中极易迷失,他们宁可走得慢一点,也不想三人走散。也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弱了许多,青璇有些着急,脚步也就快了些。
忽然,陆压只觉耳畔刮过一道风刃,他侧身闪避,只听得一声脆响,眼前哪里还有青璇的身影,就连通天那个小子也不见踪影。只余下一截枯枝在他手中,像是在嘲笑他的大意。
树枝刚被风刃割断,通天就感觉有一股巨力在拉拽他,他正想召出青萍剑反击,只听耳边传来青璇一声惊呼,“爹!”
只这么一迟疑,二人就被圈进雾海旋涡,狂躁的旋转力道让二人都苦不堪言。通天身上碧光微闪,一道绿色光罩将青璇整个笼罩其间。
青璇顿时觉得那股狂暴的冲力小了许多。旋涡来得快去得也快,拉扯二人的旋涡很快散去,二人身形直直往下坠。青璇手上用力把小通天拉到怀里抱住,身体砸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卸去力道稳住身形。
而怀中的小通天却是面若金纸,唇角渗血。
青璇不是傻子,哪里猜不出来小通天是为了护住她,才会伤成这样。心下又是担心又是愧疚。
小通天却没理会身上的伤势。神识一扫,将周遭环境尽收眼中。“这附近没有红雾了。”
他们落在一片湖边,湖水宁静,风吹花落,十分惬意。
青璇看着周遭的景致,一时竟有些呆了。青山,绿水,黑土,红花。这里的一切与她往日所见都大不相同,可她丝毫不觉得奇怪,就好像这些东西,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脑海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可她再深想下去,只觉得头部剧痛难当,忙止住思绪,不敢再多想。
这一切都收入小通天眼中,他沉默地看着这片湖,留下一句:“你在此地别动。”便飞身而起,朝湖心掠去。行动只见,青萍剑蓦然出现,恢弘的剑气顷刻间将让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小通天唇角微勾,嘲弄之色展露无疑,“区区水妖,敢在本座面前卖弄。”青萍剑剑气暴涨,一剑斩出,整片湖水顿时沸腾起来,一道白色虚影浮现,面色惊恐,“上仙饶命,小妖从未作恶伤人性命,上仙饶命啊!”
那一件剑再偏半分,水妖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此为何地,与那片赤色迷雾有何关联。”小通天此时虽是孩童模样,可那水妖生死之际走一遭,哪里还敢小瞧他半分,忙回答道:“小妖是这无□□的碧湖中诞生的妖灵。从未害过性命。上仙口中的赤色迷雾,是此界雾妖,雾妖与我一同托生于碧湖,却是以生灵鲜血修炼。小妖与她少有交集,便只知道这么多了。”
此界雾妖?仅是雾妖怎么会盯上青璇?还这般用心地将他们与陆压分开。那般妖力比之水妖强大太多,仅是以生灵血液修行绝不可能有如此妖力。
小通天挥手让水妖退下,再看向岸边时,果然已空无一人。
青璇清醒时,身在一座破败山峰之上,面前有一团沉闷的灰色雾气。周遭木植零落,池塘中淤泥堆积,枯荷残枝。就连四周的鸟雀都是一幅毫无生气的模样。
“你还记得这里吗?”那团灰色雾气声音低哑,若是化作女身,定是个美丽稳重的女子。
“我该记得这里吗?”青璇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在湖边时,她被这团灰雾卷走,也不知道小天发现她不见了,该有多担心。
还有陆压,他跟他们走散,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他看起来很厉害,可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厉害。
“这里是你的出生之地,你当然该记得。”灰雾的声音中充满无尽的悲哀气息,“数万年过去,这里早不是当初的样子,也难怪你认不出来,就连我也快要不记得这里当初的样子了。”
随着灰雾声音响起,一道绿意落在地面。不过须臾,荒败的山峰已变得郁郁苍苍,耳畔虫鸣鸟戏,好不热闹。
那个原本堆满淤泥枯枝的池塘,俨然成了另一个样子,池水清澈,红鱼嬉闹。池中生长着一丛丛莲叶,满池莲叶却只有四朵莲花亭亭玉立,金色、红色、青色,还有墨色。四朵莲花上,有丝丝灵气盘旋,这样浓郁近乎实质的灵气,青璇从未见过。
但这四朵莲花的模样,却似曾相识。
那灰雾说,此处是她的出生之地。那她是谁,是这池中红鱼,还是阶上绿苔,又或是她是这池中莲花。
“觉得很熟悉吧?你是该觉得熟悉,毕竟有几十万年的岁月,你在这里生根,发芽,长成。而后孕育成型。青莲,你该醒来了。”
青莲?是在叫她吗?青璇看着池中那朵青莲,脑中忽然多了许多东西。汹涌而来的记忆海洋几乎让她的识海崩溃。
“大哥,等我们修成灵体,是不是就可以出去玩儿了?”
“大哥,你时长跟着父神出行,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吧。”
外面的世界?那时,外面的世界只有一片虚无,后来,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成就三十三重天外天,浊气下沉凝成黄泉十界,山川湖海。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父神和大哥都不见了,二姐和三哥,他们好像被带走了?青璇竭力回想着过往的一切,有人来到莲池,带走二姐和三哥,他还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剧烈的头痛让青璇的意识几乎溃散,灰雾编织的幻境因为青璇身上暴动的灵力开始溃散。她生于此长于此,她的灵力能够引动山脉动荡,灵气倒流。
通天赶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光景。他飞身上前想要制住青璇,可青璇此时灵力暴动,又岂是现在的他能制住的。
青萍剑指灰雾,小通天厉声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把剑上,有我熟悉的气息。你是小主人的朋友?”灰雾似是淡了一些,青萍剑的剑气对她损伤很大,仅仅是被这柄剑指着,她就已经有灵力溃散的征兆了。
她是在这满池莲叶上诞生的灵,只有池中莲叶炼制而成的宝剑,才会对她有这样绝对的克制。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好好回答,面前这个男童会一剑斩了她。
时光匆匆数十万载。谁又会在乎一切归于寂灭呢?
“小主人?”小通天看向身后满脸痛苦的青璇,这是神识无法承载庞大记忆产生的痛苦。她在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其实对师尊突然收一个关门弟子,他们并非没有好奇。青璇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在众多弟子衬托下,仅仅是有缘二字似乎并不足以让他这位师尊再收一个弟子。
最奇怪的,是鸿蒙紫气。七道鸿蒙紫气分别在七个人体内,可他身上那道紫气却不知因何缘故分了半道出来,进入青璇体内。从此他们便有了斩不断的因果。
青萍剑跟青璇之间有感应,他也曾经疑惑过,只是那时他以为是那半道鸿蒙紫气的缘故,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该是另有缘由。
不过片刻功夫,幻境已经崩溃殆尽,恢复到原本的枯枝残叶模样。
青璇的混乱的真元开始逐步平静下来。她的额际隐隐有一道青光,小通天看得清楚,那是一朵青莲。
天地初开,混沌池中诞生四朵造化之莲,其中一朵便是混沌青莲。
青萍剑是取混沌池中莲叶炼制而成,与青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现在青璇额际又出现青莲虚影。还有她那可以焚尽世间万物的莲火。她是什么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造化青莲,这样的身份,若是叫那些人知晓,不知会翻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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